这样的事情,衙门也不会重判,最多,就是罚些银两,再将具体牵涉其中的人杖责一顿,或者是罚去做苦役罢了。
最后,在卢少华的周旋下,此事自然是由云敬丽出银子了事,另外,那几名棋手每人被杖责了二十板子后,再被罚做苦役十日,如此,也算是给那位小公子有了一个交待。
此事看似了了,可是实际上,只有云敬丽知道,这五年来,她在允州城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完了!
她名下的店铺这一次被人当中都给抖了出来,以后便是开着,也再不会有人光顾了!不仅如此,便是她将这些铺子转卖出去,怕也只能是卖出一个最低的价钱。
最糟糕的是,她的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而她最不想让知道的卢少华,却是在这种情形下知道了一切,回府之后,等待她的是什么,云敬丽几乎都是不敢想了。
果然,回到了卢府之后,卢少华甚至是等不及到了前厅,才刚刚绕过了影壁,遮住了外人的视线,卢少华便已经对她拳打脚踢了!
“贱人!你竟然是敢瞒着我在外头私立了产业?说!这些银子都是哪儿来的?从我的卢府里头贪了多少银子去?云敬丽,你果然就是个天生的贱人!你简直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大门口那边儿管家连忙摆摆手,守门的两个小厮,立马就将大门给关了,这家丑不可外扬,管家倒是领会地挺深的。
浅夏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只是淡淡一笑。
三七却是乐了,先前在茶楼里听到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传言,这会儿她心里还不舒服呢!
“哼!活该!这种女人,就该直接乱棍打死了才对!不过,她这回给卢家丢了这么大的脸,估计回到卢府,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她还不会死。”浅夏平静地说道,“别忘了,她的女儿已经在去京城的路上了,卢少华心里便是再恨她,也不可能会在这会儿杀了她。至少,也得等京城传来了消息再说。”
三七一下子又有些气愤了,“这个卢老爷是傻了不成?那云敬丽都快让他成了整个儿允州的笑话了,他竟然是还惦记着让那个宋佳宁成为云家承认的外孙女?他是没睡醒吧?”
“为了一己私欲,许多事情都是可以容忍的。有的人,为了能得到锦绣前程,甚至是可以娶一个给别的男人生孩子的女人,现在卢少华不过是再缓一缓,多让云敬丽活些日子罢了,有什么为难的?”
三七惊地呆了呆,似乎是没想到小姐会突然说起这个。而且还是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来的。
“浅浅,我们是现在离开允州,还是等到卢府的事情都解决地差不多的时候再离开?”
“明天吧。我不想让人想到了卢府出了什么事,都与我云浅夏有关。”
“好。”穆流年答应地痛快,原本他就是这样打算的。不能让人将卢府的事,与云家兄妹联系在一起。现在走,时间刚刚好。
只是浅夏他们一行人,次日一早才出了允州城的城门,上了官道,就被一辆华丽丽的马车给拦住了去路。
上等的金丝楠木,浅夏透过了一条缝,轻易地便认出了,这是桑丘子睿的马车。
“不知桑丘公子有何贵干?”云长安打马上前,桑丘子睿不下马车,他自然也没有必要下马说话,他可不认为自己比这个桑丘公子就低了一等。
“云公子,请恕在下情急之下,一时失礼了。还请几位能随下在去一趟安阳城,我祖父突然昏迷不醒,已有三日了。在下原本就是打算去允州城请云公子的。如今,倒是巧了。”
桑丘子睿并没有自马车中下来,甚至是不曾打了帘子,这让云长安,颇为不悦。
浅夏一挑眉,若是果真情急,为何不是派了人骑马前来,反倒是他自己坐了马车,倒是自在?再说了,那个皇甫定涛不就是他的人吗?只要一封密函,便能阻止他们离开了,又何需他亲往?
“抱歉,在下急着护送妹妹回去,怕是去不得了,还请桑丘公子另请高明吧。”云长安的语气不善,不欲与桑丘府的人再多做纠缠,打马就要借过。
桑丘子睿轻咳一声,“云公子,不询问一下令妹的意思吗?”
云长安的眉心一紧,“桑丘公子这是何意?难道阁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马车内一下子倒是静了下来,再没有声音回复他,浅夏的眸光闪了闪,刚刚桑丘子睿的声音,似乎是有些不妥。
“哥哥,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再往前走一走再说吧。”
云长安四下一看,此处为三岔口,此时亦是人来人往之时,的确是有些碍眼。
“往前十里地左右有一处小亭,到那里再说吧。”云长安话落,也不管桑丘子睿是否回应他,直接就纵马走了。
浅夏所坐的马车与那上等的金丝楠木的贵族马车,错身而过,浅夏甚至是能闻到了一缕浅浅的薰香的味道。
她素来不爱鼓捣这些东西,所以一般情况而言,无论是她的马车,还是她的寝室,都是从来不用这些东西的。当然,若是到了别人的府邸,就由不得她了。
以前在桑丘府小住的那几日,她便曾嗅到过这个味道的薰香,听云长安说,似乎是由几种极为名贵的香料调制而成,整个府中,有资格用到这种香料的,也不过那么几位而已。
浅夏单手支了自己的额头,桑丘子睿刚刚的声音,似乎是有些虚弱,虽然是不太明显,可是自己因为修习秘术,感官上自然是不比那些习武之人差,总还是能感觉到一些的。
穆流年的马骑的较慢,到了马车一侧,弯了身子,“浅浅!”
三七挑开了小帘子,“元二公子,小姐问您何事?”
“她没事吧?”穆流年看不到浅夏的模样,只是隐约看到了她的一角衣裳,略有些不满意。
“回公子,小姐无碍。她说要想些事情,暂时需要清静一下。”
穆流年一挑眉,清静一下?
待到了那处有些破旧的小亭子,这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几乎就是看不见几个。云长安勒住了缰绳,浅夏的马车才刚刚停稳,桑丘子睿的马车也在其后面,停了下来。
这一次,桑丘子睿的车夫跳下了马车,而自马车里,跳下来了一名男子,正是他的贴身护卫长风。
“云公子,我家公子突发恶疾,还请公子出手相救。”长风说着,竟然是单膝跪地,一脸痛色。
浅夏也在三七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莲步轻移,到了云长安的身侧。
“怎么回事?”云长安没有急着上马车里去看,只是沉声道。
“公子近来不知何故,偶有心疾,原本以为不过是累着了,所以便未曾在意,不曾想,这几日竟是越发地严重了。这一路上,公子竟然是还曾痛昏了过去,还请云公子移步车内,为我家公子看诊。”
浅夏眨眨眼,亦是有些狐疑地看向了云长安,好一会儿,似乎是听到了马车里传来了一道极为清浅的声音,却是听不清楚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云长安犹豫了一下,随后与穆流年对视一眼,见其微微点头,这才上了马车,又吩咐了云雷将其药箱带了过来。
而穆流年,则是自发地站到了浅夏的身侧,与三七一左一右,呈保护状了。
不多时,云长安的声音传来,有些焦虑,“妹妹,你上来看看。”
穆流年登时便有些色变,一旁的长风自然也是察觉到了,连忙出声道,“若是元二公子担心,也可以一起进去。我家公子的马车宽敞,你们四人在里面也不会拥挤。”
穆流年这才直接就跳上了那马车,然后再伸手将浅夏也拉了上来,两人先后进了车厢。
马车内的装潢精致,处处都是透着华贵雍容,不过此时,浅夏却是没有心情来观赏他这马车的构造如何了。
最里侧的长榻上,桑丘子睿半靠在了一个大迎枕上,脸色苍白,便是那一双薄唇,此时似乎是都失了血色。再看其面颊,比他们离开时,明显就消瘦了不少。
云长安的面色凝重,“妹妹,从脉相上来看,倒不像是病症。”
浅夏一愣,再触及他的眼神,似乎是明白了几分,她不懂医,可是于秘术上,显然是鲜少有人能及得上她。
浅夏近前,伸手翻开了桑丘子睿的右眼皮看了看,再轻轻地掬住了他的下颌,然后微微往下一用力,看到了他的唇不仅仅是没有血色,而且是还很干涩,里面的舌胎的颜色,似乎是也不太对劲。
哥哥查不出来的病症?
浅夏的眸光一闪,“难道是中了蛊?”
要知道,这蛊毒,既为医毒之术,亦为秘术中的一支。难怪哥哥会诊不出是何病症了。
蛊?
马车外的长风不由得轻蹙了蹙眉,什么人这般厉害,竟然是能给公子下了蛊?
浅夏转头看向了半眯着眼睛,有些无力的桑丘子睿,“将你的手伸出来我看。”
桑丘子睿自薄毯中将手抽出,再缓缓地置于身前。不过是如此简单的动作,可是在桑丘子睿做来,似乎是极为费力!
浅夏的手将他的衣袖往上撸了两下,隔着衣料,桑丘子睿身上的冰寒之气,宛若是飞虫一般,直接便钻入了浅夏的肌肤之内。突然而至的寒气,令浅夏的手往回缩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桑丘子睿一眼,再慢慢地将他的手臂翻转了过来。
如此,桑丘子睿的手心朝上,衣袖被浅夏给撸到了肘部,而手臂上一道极为清晰的红色印迹,映入了大家的眼帘。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云长安不解,这种奇怪的症状,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浅夏冷静下来,细细地回想着自己曾看过的有关蛊毒的书籍。
而桑丘子睿两眼似乎是稍稍有了些神采,目不转睛地盯着浅夏的娇颜看着,似乎是想要将她整个人,全都看到了他的眼里,再也拔不出来。
那眼神里的霸道,让一侧的穆流年极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要以为仗着自己是病人,就可以打他的浅浅的主意。
桑丘子睿接收到了穆流年抛过来的敌意甚浓的眼神,也只是无奈一笑,眸底,似乎是有些绝望的情绪在翻涌着,不过一刹那,又快速地湮灭在了他浓密的睫毛之下。
“浅浅,你怎么看?”
浅夏细想了一会儿,又再度俯身细看了看这条红线一般的印迹,“应该是碎心蛊。”
“碎心蛊?那是什么东西?”云长安一边儿自言自语,一边儿想着自己曾接触到的医书中,可有这么一种蛊毒。
“你可是一开始只是觉得有些心悸,而且也不是很严重,甚至是不过三四个呼吸之后,便无碍了?”
“正是。”桑丘子睿有些费力地点头道。
“后来这种症状便愈发地频繁,而每次心悸所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现在,已是发展到了心痛的地步了?”
“嗯。痛的时间我也不确定有多长,只知道每次发作,都会痛得让人恨不能闭气,不再呼吸。可是偏偏在那个时候,又是痛得根本做不到的!”
“你甚至是痛到了想要自残,是吗?”
桑丘子睿在她清澈中带着几分忧郁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此时虚弱的影子,苦笑一声,“是。不过,好在我的定力还算是不错,不至于真的自残。”
穆流年的眸子微暗了暗,看向桑丘子睿的眼神里闪过了一抹惊诧。
云长安似乎是也想到了有关碎心蛊的事,喃喃道,“传言碎心蛊不是已经绝迹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而且是还出现在了桑丘公子的身上?”
“的确是有些奇怪。而且,从他目前的症状上来看,他中碎心蛊的时日已然不短了。估计在我们离开安阳城之前,他就已经中了碎心蛊了。只不过,当时这蛊虫在他体内的时日尚短,没有被催动,所以当时他才没有什么症状。”
“浅浅,若是按你所说,那下蛊之人,极有可能就在桑丘府内了?”
穆流年的反应是最快的。因为那段时间,桑丘子睿可是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一来是因为他自己受伤,外出的时候并不多,再者后来桑丘业过世,他身为晚辈,自然是更不能离开桑丘府了。
桑丘子睿的手指微蜷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而这一细微的变化,并未躲过穆流年的眼睛。
“哥哥,你那里不是有之前海爷爷给的一种药?就是那种可以抑制蛊虫活动次数的药?”
云长安点点头,似乎是才想起来,“对呀,我怎么给忘了。”
云长安在自己的怀里一下子掏出来了三四个小药瓶,打开试过之后,才直接就倒出了一粒,送到了桑丘子睿的嘴边。
穆流年的眼睛看似是不经意地落在了云长安手中的小瓶子上,可是眼睛的余光,却是紧紧地盯着桑丘子睿的一举一动。这个时候中了蛊,是不是也太巧了些?
“多谢云公子和浅夏了。只是子睿现在这番模样,怕是还要有劳浅夏和长安兄了。”
云长安与浅夏相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轻点了头,同意了桑丘子睿的说法。
因为桑丘子睿的身体原因,所以一路上众人走地都不快,毕竟桑丘子睿的身分有些不同,不能不顾忌。
而云长安则是在云雷的陪同下,与长风率先策马直奔安阳城了。
桑丘子睿并未说谎,桑丘老太爷是真的突然不知何故,昏迷不醒了。
这日,一行人在一处客栈落脚,浅夏想到了牡丹,想到了自尽的桑丘子赫,想到了那个被人刺杀的桑丘业。这么多的人,无论生死,似乎是每一个都与桑丘子睿脱不了关系。
可是偏偏每一个人出事,又都与他没有太大的联系,至少,在外人看来就是如此。
浅夏的黛眉微蹙,她也不想怀疑桑丘子睿,毕竟是那样一个看起来风光霁月之人,若是果真心思如此缜密且狠辣,还真是有些让人接受不了。
可再一细想,真正的桑丘子睿就该是如此。若是没有些许的计谋,没有所谓的心机,又怎么可能会成为了名满天下的桑丘公子?又怎么可能会有了那么多的倾慕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