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呢?
朱璃骑着马,想到李敏的事说不定又会牵累到其它,不敢怠慢,再去玉清宫见万历爷前,先赶着到顺天府来。
这次他来,真是来对了。看见未婚妻站在了大堂上。朱璃真的一愣。
“三爷。”尹国堂同样一脸忧愁走上去,正愁着这个烫手山芋怎么办,刚好朱璃来了,得以扔出去。
要说,刚才朱隶先将了他一军,说他会秉公办案。李莹现在是犯了唆使底下丫鬟聚集闹事的罪过,论大明法律,要被廷杖十。
李莹眼角立马扫过去,扫到朱璃的脸,却见朱璃的眼神像是望着李敏,心头不由火冒三丈。当初是谁口口声声说非她不娶,认定她以后,现在整天只盯着前未婚妻,恶不恶心。
“三爷——”
李莹娇滴滴的一声,让朱璃回过了神,转头望过去,望到了她垂低的脸,以及她脸上垂挂的面纱。
她左脸上的伤疤未全好。朱璃心中稍微一个犹豫,问尹国堂:“本王路经集市时,听说瑞祥轩发生了争吵,人都被抓到顺天府了。”
尹国堂趁这个良机把事情原委告诉他。说起来,这事儿,还真不是提督府的人挑起的。买卖纯属自由,更何况,现在瑞祥轩都不是尚书府的了,老板是护国公府的。李莹凭什么阻碍其他人交易买卖。
提督府的三姨娘跪下来启禀冤屈,对朱璃说:“有闻三爷是个处事公道的人。当时瑞祥轩里诸多人亲眼所见,是尚书府的三小姐唆使她家丫头先来挑事的。硬着阻拦我买布不说,还非要我和我丫鬟跪下磕头道歉。要是这事真是妾身做错的事,妾身自然是磕头道歉,不用三小姐多说一句。提督府里向来老爷育人也是这个道理,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做错的,要勇于承认错误。做对的,要勇于坚持正义,否则这个世间如何存留公道。据闻这话,一开始还是三爷府人教导人时说的。”
绿柳听到三姨娘这些话,可就着急死了。她和李莹非要三姨娘道歉肯定是有道理的。那就是,那本来是用来剪裁李莹嫁衣的布,怎么可以被用做下人的婚礼来用。李莹是要嫁给朱璃的,只要把这个事解释清楚了,朱璃肯定能理解李莹的一片苦心。
可是,这些话当绿柳对朱璃说出来时,堂里的人,李莹都闭上了眼,恨不得割了这个小丫鬟的舌头。
好了,现在她李莹丢脸丢到家了,任谁都知道她是拿下人准备嫁衣的布来做自己嫁衣的人。而且,是当着李敏和朱隶丢的这个面子。
一口一口狠狠咬着牙不甘心的李莹,本还想着这样也好,朱璃听到这样一说,肯定会为她出气了,是提督府的三姨娘不懂事理,搞到她李莹丢脸。她李莹的嫁衣是准备嫁给朱璃用的。朱璃肯定跟着她丢脸,这下还不打死这个三姨娘!顺道该说说李敏为什么敢拿她的嫁衣布出来卖给人了,一样得挨打!
李莹嘴角微微上扬时,却听朱璃突然沉声一说,对尹国堂说:“请尹大人秉公处理此案。本王与尹大人一样,最恨徇私枉法的事!不用顾忌谁是谁的人,更不用顾忌是不是牵涉到本王。本王府里的规矩,犹如提督府的人所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所谓因为谁从错变成了对这个理。”
什么叫铁公鸡一毛不拔的三爷,这下,全部人都亲眼所见一清二楚了。
内部升堂,尹国堂不敲这个惊堂木了,尽可能是想卖个面子给李莹,悄声对李莹说:“三小姐要不,廷杖五?”
李莹直勾勾的眼珠子只瞪着他:你说什么!你是吃了豹子胆吗?不知道她是谁的人吗?!
要是敢打她?要是谁敢打她?!
“三爷!”绿柳也是不明白,不可置信地对着朱璃哭诉,“三小姐这都是为了三爷您。要不是为了您,三小姐怎会挨护国公府的一鞭子抽?”
朱璃脑子里想的是,朱理那鞭子,却是把他朱璃的脑袋抽醒了。他认识的李莹,知书达理,怎么可能犹如泼妇一样无理取闹,作出仗势欺人的事来,而且,还打算以他朱璃的名义徇私枉法。是他朱璃的眼睛瞎了,怎么以前都不知道自己认识的是这样的女人,心眼小到容不下一粒沙子,连块布都容不下。
“错了就是错了。秉公处理,廷杖十就是十。”朱璃面无表情地说,当着朱隶的面,更不可能徇私,要不然,朱隶有话可以到处在外面说他了。
眼睛掠过坐在朱隶身边的她,真真是,比以前出落的更有风韵了。这是因为嫁了男人的缘故。心口哪儿不舒坦。
明明是个病痨鬼,为什么会变到他现在都快认不出来的样。
绿柳扑过去,抓住想抓住她小姐廷杖的衙役,可她一只手,怎能敌得过几个身体强壮的汉子。
不会儿,衙役一只脚把她踢到了边上。
李莹被人架了出去,执行廷杖。她两只眼露出戾气,犹如钉子看着李敏,突然仰天一笑:“三爷,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这都是她设的套,她设的套,她逼得我这么做的。只因为她想弄死我,她恨我这个妹妹!”
朱璃因她这句话心里头稍微一惊。
那头,李莹没有被拉到院子里前,已经身子一歪,先直直栽倒在地上。
“三小姐——”绿柳在地上爬着,凄厉地哭喊,“三爷,王爷,你们都看到了。我们三小姐真是被人陷害的,是无辜的。她左脸刚挨了鞭子,本就该在府中修养的。她到瑞祥轩选布都是为了给太后娘娘准备寿礼。”
演苦情戏,向来是她这个妹妹的拿手好戏。李敏端着茶盅,心里冷冷地笑了一声,不吭声,不出手,看这两个男人怎么处理。
朱隶的眼,冷冷地在躺在地上装死的李莹头上一扫,直让李莹装僵尸的身体能全身爬起栗子。李莹心里头直喊:不可能,不可能。她是才女美女,哪个男人不会被她迷到神魂颠倒的?
“尹大人。”朱隶转头对想当缩头乌龟的尹国堂说,“遇到犯人晕倒,顺天府怎么做的?难道就取消了廷杖?”
尹国堂舌头打了结:“这,这——”朱隶这哪里只是惩治李莹,是顺带惩了他尹国堂。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朱璃的声音同样冷冰冰地响起。
他眼睛不好都能看出来,李莹这是装的。
尹国堂只得硬着头皮,让人拎了桶冷水,往李莹身上一泼。秋天的季节,本就有点冷了。躺在冰冷的地砖上,再加上一桶冰水,李莹像诈尸一样,不用人扶拉,自己跳了起来。
“醒了吗,三小姐?”尹国堂问。
李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啪一下,再次横倒在地上没动。
这下真可能是被吓晕了,只因为,她知道装都逃不过责罚了。
在众人想着拿这爱装死的人如何是好时,李敏突然起身,对朱隶说:“王爷,三爷既然都在这里了,谁不知道三爷办事可靠,我们在这儿反而会碍到人家秉公执法。”
朱璃只看她对着朱隶说话的表情,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温存,脸色刷的有些青了。
是真的,玉碎情断。她戴的是朱隶的帝王绿。
朱隶只怕她是累了,一口答应她回去。
尹国堂赶紧车前马后地送他们夫妇俩出顺天府。
李莹晕了会儿后,悄悄睁开眼,亲眼见着站在她身边的朱璃竟然一双眼睛只看着李敏离开,心头猛的一咬牙:狐狸精!有了老公还敢勾引她的三爷?
话说,朱隶也被她这个病痨鬼勾引了,这怎么可以!没有天理了。
坐到了护国公府的马车上,李敏一只手迅速搭上了朱隶的额头,一摸,果然是发烫了。
朱隶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在她出声时,先嘘了一声:“无大碍。回去不要和母亲理儿说。”
李敏想的是,他明知自己身体不适,只想着带她出来散心。秀眉狠狠绞了绞:“回去后,给我好好躺上三天。”
李大夫发起脾气来,是有些横的。
再铜墙铁壁一样的身体,发起炎症来,都是抵不住的。
昨天拔掉脓液,可能没有睡好,炎症就此发作起来。
朱隶本想勉强撑着,可终究,没能撑住。回到府里,不敢惊动到尤氏,伏燕背着主子进了房间躺下。李敏提笔写方子时,凝了凝神,清楚这药方子一开,其实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他需要休息,而事实是,他回来之后,府内府外大小事儿不断,似乎北燕一直在悬挂他的心。
公孙良生听到消息赶过来时,只见她已经写好方子让人去抓药熬药,坐在那儿,手里抱着暖炉是在等着他公孙。
心里头微微一愣,公孙良生带了几分忧愁上前询问朱隶的情况:“王妃,王爷身子如何了?”
“你也知道,他最缺什么,不是药。”
公孙良生默了声音,直接默认了她这句话。
“府里府外的事,暂时报到我这儿来。我替你们王爷看一下档子,公孙先生意下如何?”
公孙良生抬头对上她眼睛,李敏一双黑眼瞳,与朱隶一模一样的深邃,让人不由景仰。
“王妃如果愿意辅佐王爷,臣想,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事了。”公孙说,对她的能力早已信服。否则,不会从一开始坚持支持朱隶娶她为妻。
老公的幕僚都是有远见的,不会因为她李敏是个女性就看不起她。
李敏轻轻点了头:“你先给我说说,粮草的事进行的怎样了?我知道,他心头最挂心的是边疆他那群兄弟没得吃没得衣服穿。”
这话说到公孙心头都一热,道:“王妃是个善解人意的,能体谅到王爷心中的苦闷。王爷口上不说而已,但确实是对于王爷来说,没有比出生入死的兄弟更重要的人了。粮草的事儿,王妃之前已经有听说过,是被兵部扣着。兵部不配合的话,怎么进行下去,都没有个头。”
“因为八爷吗?”
公孙良生点点头:“八爷心思叵测。魏军师恐怕难以动撼到八爷。”
“我知道了。”李敏一个转思,让他留在这儿,并且让人备马,“八爷想要什么,本妃自然清楚。与八爷打交道,恐怕我是最多次的那个人了。刚好提督府今日有人在我瑞祥轩里闹事儿,本妃可以理直气壮地上提督府会一会提督。”
“王妃想去傅大人府上?”
“是。”
想拦着她的公孙良生和伏燕,对上她眼神时,顿时把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李敏凌厉的时候,那双眼,真是把他们这些野汉子都唬住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和尤氏一样出自将门之家,否则怎会有这样的眼神。
准备妥当之后,驱车前往提督府。
提督府里的三姨娘从顺天府释放以后,早已马不停蹄赶回提督府给傅仲平报消息:“老爷,依妾身看,隶王和隶王妃应该都已经察觉到老爷派妾身出马的心思。”
话音刚落,前门来报,李敏到了。
傅仲平一摸下巴的胡须,眼睛微眯:“都说这个隶王妃办事风风火火,犹如军中女汉子的风格,现在看来这传言至少有一半是真的。到提督府没有任何畏惧之心,纵观朝廷上下,可能也就她一个。”
说完这话,抬手一挥袖子,让三姨娘退了下去。
李敏被管家领着,进到了大堂。
只有傅仲平一个在大堂里坐着,好像专门等她一样。李敏从中联想到了守株待兔的捕兽夹。傅仲平是猎人的话,三姨娘是饵。
“隶王妃,有请坐。”傅仲平洪亮的声音在堂内的空气里传播,不愧是军中的老将,丹田十足。
李敏不客气,择了一张椅子歇腿,不等人上茶,客气话也不说了,直言:“傅大人让人传给护国公府的消息,本妃已经收到了。傅大人打算拿什么东西,来请本妃出诊呢?”
后面这句话,直说的傅仲平先是一愣,紧随,那双本是气势满满自信十足的眼睛,用惊异的眼色扫过她平淡的雅容。
李敏能读到他的眼神写的是:她怎么猜到的?怎么能有这样自信和他交易?
傅仲平的老眼里慢慢沉下去一分,道:“隶王妃想从老夫这里得到什么?”
她最喜欢做生意爽快的人了。李敏道:“兵部调配粮草的指令,配合护国公府军队调配粮草,争取在冬季大雪封路之前送到边疆,缓解边疆守卫部队粮草之需。”
“老夫并不管兵部,只是个提督。王妃是不是弄错人了?”
“不会。本妃知道八爷在提督府上定是坐过,和提督吃过茶了。论提督与八爷交情,肯定能轻而易举解决本妃这个事儿。”
傅仲平射向她的眼神,再有几分惊异,是快坐不住了:“八爷?老夫和八爷吃过茶?”
“傅大人不要误会,护国公府绝无派人到过提督府刺探过提督府情况,八爷来过提督府,只因八爷有东西也想和本妃交换罢了。只是八爷不好出声,只能借提督代言了。”
几句话下来,傅仲平已经对她不敢小看,手掌拍打桌面,洪亮的笑声压低道:“八爷之前是提醒过老夫,说隶王妃是何等集智慧于一身的人,叫老夫千万不能惹了隶王妃生气。看来,之前,八爷莫非是惹过隶王妃了。”
李敏不做声。
傅仲平真是坐不住。他都派了人到她瑞祥轩里引起她注意,分明是被她识穿了他先有求于她。
是,兵部粮草调配之事,对护国公府很重要,但是,论轻重缓急,肯定没有他现在提督府的焦头烂额相比。
万历爷拿了他的左右手,全朝廷都知道这事儿了,死不死在,这事竟然牵累到了普济局。要论感情深浅,他和八爷其实也不算很深的交情。只是,刚好八爷和他,都是有人在普济局里做事的。
他那人,刚好是他大舅子,有投资普济局。不知道万历爷查出来这点没有。八爷是由于九爷,九爷的一个妾的兄弟,刚好当年经八爷牵线之后,也是在普济局里做事的。
要是这事查下来,拿普济局全体上下开刷,再查到这层关系,把脏水往他们头上泼。
马德康被抓事小,谁都知道皇上按着人犯不放,肯定是想揪出后面大的。
冤枉大了。到至今,傅仲平都不信马德康会傻成这样,和李敏说:“老夫这名爱将,虽然在军中打滚出身的,性子有些粗,可是粗中有细,在朝廷里任职这么多年了,自从儿子被钦点为驸马爷之后,更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把公主奉为观音娘娘一样侍奉着。怎么可能做出谋害公主害全家被砍脑袋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