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永跳下马来,并不多说,直接将张博拖下马来,一顿胖揍。张博的家奴也是要护主的,许嘉护着刘念,不敢参战。两人出行,带的人少,一时之间,于永竟落了下风。
林氏吓得缩进马车,娇娥则到处张望,希望能够找到助力。
古力带着几个招摇的侍从们路过,远远便见到一片混乱,正中的娇娥面上惊慌失措。古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兴奋的很,笑嘻嘻地道:“让赵郎承我情的机会来了。”
有了古力带来的侍从们加入,张博便落了败,在大宛国能混到做皇家侍从的汉子,都凶猛的很。古力在一旁拍着手哈哈大笑,算是助威了。
许嘉将身上的玉佩摘了下来,递给娇娥道:“只怕今后张家还来惹事,你们若是有事,便去戚里找我求助便是。”
于永的嘴角破了,衣裳也破了几处,但依旧不掩美貌,点点道:“赵家大娘子,接下便是,你也可以找于家求助,你和你阿母现在便回去吧,日后出门再多带些家奴傍身。”
林氏和娇娥再次谢过,方离去,古力带着侍从护送到家门口,便急急走了。
方才还热闹的大街,又恢复了平静,贼曹椽史这才带着贼曹椽们赶到,自然是扑了个空,京兆尹赵广汉虽然不惧权贵,贼曹椽史却不愿意招惹这些皇亲国戚。
许嘉回味着方才所见,笑着道:“于永,长公主说的没错,赵家大娘子确实心灵手巧,还很美貌。”
于永没接话,扯了扯嘴角道:“今日这一架打的痛快,大宛国的这个贵族子弟倒是有趣,也不怕得罪了大汉国的皇亲国戚。”
两人说着也走了,许嘉还在想,上次只是嘱咐魏相要好好照顾赵义,算是酬谢了娇娥绣图之事,却是没有料到她竟然如此美貌。
于永狠狠地夹了下胯下的马,道:“张博越来越不像话了,作为皇亲国戚真是失仪,既不对公主行礼,还什么污言秽语都对着公主说……”
“放心,今日之事,他落不着好。”
刘念也拍手道:“我要告诉父皇。”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一番波折,更让张博添了要和美人一会的想法,可惜娇娥和林氏受了惊吓,只是闭门不出,张博再也没有捉到机会。
赵义下衙后知道此事,恨的发抖,他一改以往的儒雅之风,将身上的佩刀换了把开了刃的宝刀,每日清晨都要起来练习半个时辰。
林天则借用京兆尹府的力量,将张博家中大小事都查了个便,只等合适的机会便发作对方。
娇娥因此事对古力大大改观,古力再来家中,娇娥便借着想聊聊异域风土人情,和林天二人将古力带到亭子里。娇娥想好好和古力说说她哥哥的事,却不料,古力早已将两人打的小算盘看在眼里。
“你是要说你哥哥的事吧?”,古力是个直接的人。
“是啊,我哥哥上次失踪一个月,我阿母和阿父都病倒了,家中的幼弟才五岁,家里半边天都塌下来了。”
“这个是我的不对,不过你哥哥不会跟我去大宛国的。”,古力道:“我的父王也只有我一个女儿,平日里我都是以男装示人,日后我是要做女王的,我没有坏心,只是心悦赵兴。”
娇娥有些唏嘘,但她觉得赵兴好像对古力并不是很在意,只是没有办法摆脱而已。
“古力,我哥哥和你这般相处,若是让太学的人知道了,就麻烦了。严祭酒的哥哥和我家有仇,严祭酒必然会想法子为难我哥哥。若是被他抓住把柄,只怕我哥哥选官就困难了。我的母亲是商户人家出生,哥哥能进入太学学习已经是特例,若是不能选上官,以后哥哥再想顺利进入仕途就困难了。”
“你们大汉为何要对商人如此轻视?没有商人那里来的丝绸、米面、瓷器和宝石?”,古力十分不解,又道:“那个祭酒果然不是好人,我会护着赵兴的,我的人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娇娥哑口无言,总觉得这里有点不对,但古力是个番邦女子,说也说不清楚。她点点头,只要哥哥有人护着点总是好的。
“你是不是喜欢林家的那个表哥?”,天下的女子都是一样的好奇心旺盛,古力说完了赵兴,又说起林天。
林天已经被赶到一边去望风去了。
古力肆无忌惮的话,让娇娥的脸上升起了红晕,她这一刻很羡慕古力,能直接的说出心意也是一种幸福。
“林家的那个小子,不美,你的美貌,便宜他了。”,古力不喜欢林天,林天不像赵家兄妹,身上有一种狡黠之气,还少年老成的很,就像那些远道到大宛国做生意的商人。
“我……我和表哥从小一起长大……表哥对我一直很好……”,娇娥忍住羞惭,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你表哥太狡猾了,像蝙蝠,你像鸽子一样,怎么般配。”,古力不能忘记林天和林立去找她谈生意的方式。
明明是对林家非常有利的生意,古力却觉得被林家的两个小郎君说的像是大宛国万年难遇的机会,虽然……但是……最后古力还是接受了这个提议。她觉得林天连赵兴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更不用说还要娶只比赵兴差了一点点的娇娥。
听着古力对林天的编排,娇娥乐不可支。
“我们大宛国最美的女子要嫁给最勇猛的男子,你表哥太瘦弱了,而且官职低微,怎么能够护得住你的美貌呢?那个姓张的男人有没有再来为难你?”
娇娥的眉头皱了起来,张博后来请了官媒到赵家来求亲,要将她纳了做侧夫人,说聘金好谈,被林氏拒绝了。
赵义回来后大怒,当晚又将佩刀磨了又磨。
古力见了眉头也皱了起来,那日她回去给赵郎说了一遍,赵兴当晚便读书到四更天才睡觉,连看她的心情都没有,古力觉得那个张博真是讨厌。
“若是那个张博再来缠你们,你阿父应当将他的头砍下来,夺妻之恨,在大汉朝也是不共戴天之仇吧。”
“应该不会再来了吧……”,娇娥有些不确定,听于夫人派人来传的话,那日发生的事情有御史弹劾张博,张博应当会收敛点的,只是以后呢……以后怎么办?
张博并没有死心,他那日见了林氏和娇娥,便神魂颠倒的放不下,尤其是林氏,娇娥毕竟年纪小,虽然容貌上佳,但还没有张开。
林氏是个成熟的美娘子,一颦一笑都是风情,张博觉得赵义未免运气太好了,守着这样的女人过了这么久,他也想分一杯羹。
皇后的哥哥想睡的女人,识相的男人都该主动献上,这赵家不识好歹,反而将官媒打出门去,今后有让他们后悔的时候。
御史的弹劾只能让张博改变策略,至少不会再在大街上公然调戏,明的不能来,难道暗的来不了吗?
☆、第80章 无奈
日子离策试越来越近,赵兴埋头苦读,对古力到了视而不见的地步。
原先古力还敢缠着赵兴胡闹,离着策试越来越近,古力就认了命,转而打点起赵兴的起居来,俨然像一个小妻子。
男女之间的关系便是这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两人之间谁强谁弱,一旦定了型,以后的发展便顺理成章了。
古力遇到了赵兴便慢慢学着让步和体贴,偶尔还要看看对方的脸色。一想到春暖花开之后,就要和情郎分别,古力便念叨着神明保佑赵兴能选上官,让情郎开开心心地陪她过完最后这段时光。
策试这段时间,正好也是朝中忙碌的时节,到了年底各郡守都要到长安来,向三公汇报一年辖区内的事务、功过。三公将做出各郡情况的评估,并向皇帝汇报,由皇帝做出郡守们的奖惩。
刘病己一直认为民间的冤狱太多,又要求廷尉府每年对各郡审结的案件进行复核,如有大案、要案、冤狱都上报上来,他将抽出五日的时间,亲自参与这些案件的复议。
对博士官弟子的选拔,往常都交给太学的祭酒和三公来命题,皇帝听取策试的结果,召见这些被选拔上的郎官就算完事。
博士官弟子出来做的官职都很小,一般都是三百石左右秩俸,若是家中世代为官,则很快就可拼借家族力量的支撑,积劳成为秩俸六百石以上的高级官吏。若是只凭借个人努力,就需要看运气了,有赵广汉这样从小吏到二千石高官的,也有一辈子积劳,慢慢爬到六百石的。
赵兴自知属于后者,但就是这样的后者也需要卖命的追逐方能得到,每年进入太学的博士官弟子以数百计,每年能够选上官的只有十几个。
今年,皇帝提出要由他来出策试的最后一道选题,众博士官弟子更加兴奋,若是这次得选,便可以说是天子钦选了,要比一般选官又要荣耀几分。
赵兴这一日早早便起来,焚香沐浴,换上洁净的博士官弟子的袍服,带上冠帽。古力也陪着起身,虽然这一日她并不需要参加策试。
“你先睡着吧,等我策试完了,一起吃饭。”,赵兴看古力挣扎着起床的样子,有些不忍。
“你这书呆子也知道心疼我了?”,古力那像把扇子般的睫毛扑闪着,得意洋洋地看着赵兴。
赵兴扭过头去,番邦女子就是这般,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
“等等我,我答应你妹子,要护着你,免得那个祭酒干坏事,我们大宛国的人最讲信誉。”,古力匆匆忙忙地束上腰带,那腰带上缀满了大大小小的宝石。
同样是博士官弟子的袍服款式,赵兴的是白色的,古力的是玄色的,腰带上面还带着宝石,看起来华丽无匹,映衬的古力轮廓分明的小脸,分外俊美。
赵义站在一旁,也毫不逊色,他本人的气质光华便压了这些金玉之物去。
两人匆匆来到策试的大殿,取了号,比肩坐下。古力的侍从站在两人身后,手按在腰边的佩刀上,一动不动。
严祭酒带着其他的博士官,净手焚香,对着中黄门弘恭送来的题卷拜了又拜,这才取过用火蜡封过的竹简,打开来看。
天子之题竟然是要博士官弟子做一篇关于汉胡的关系的策论。严祭酒有些惊讶,但片刻之后又归于平静,皇帝毕竟年轻,击败匈奴,扩大疆域之事难以避免。
赵兴听了这题,愣了一愣,忍不住扭头朝着古力望去。
这阵子古力像是着了谜一般,扭着他不停地问自古以来,中原人如何和其他蛮族相处,有哪些失误和成功之处,还逼着赵兴摘选了历朝历代相关的记录。
古力还不断地询问互市的规则,和林氏绣纺做生意该注意哪些地方,若是想扩大贸易范围,又该如何操作。赵兴翻遍书卷答不上来的,古力便亲自去考察和询问,得出结论来,便又来和赵兴商议。
起初赵兴只是为了帮助古力,古力回到大宛国做女王,必然要能有所长,方能震慑得住其他对王位有想法的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赵兴愿意帮着古力想些治国之略。
后来赵兴也开始感兴趣起来,他没想到胡商往来长安城与西域之间,贸易的利润有这么大,原来古人很早就提出来了互市之说,且周宣王时期的宣王中兴便是靠擅长务农经商的仲山甫起家的,妹子说的对,为何高祖皇帝要如此看低商人呢?在做这些事情的过程之中,赵兴的内心也渐渐的有了自己的看法,只是他只是一个博士官弟子,有看法有什么用。
今日这道天子之题,让赵兴即喜悦又心惊,难道古力还能知道天子之题不成?看着古力撑着那张雪白的小脸,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到处看着,赵兴觉得不太可能,暗想这一切都只是巧合罢。
他洋洋洒洒地写下了心中所想,严祭酒每每往赵兴这边看,都会碰见古力那像雪光一般的眼神,照的严祭酒那点子心思无处遁形。
严祭酒从未放弃过给赵兴找点错处的尝试,但古力看的紧,总是无法得逞。今日是最后一次机会,定要想法子挡住赵兴的通天路。
赵兴的成绩扎实,是出了名的,如今这般奋笔疾书,和周围那些苦思冥想的博士官弟子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显然赵兴是胸有成竹。
严祭酒暗付,若是能让赵兴前面的答卷作废,则赵兴就没有资格得到皇帝的面试,这篇策试卷就是字字珠玑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他打算将赵兴前面的试卷调换。
经常做坏事的人,做坏事时便会思虑缜密,一出手便成功的可能性较大,即使有些错漏,也不易被抓住,无他,唯手熟尔。严祭酒很手生,古力从他的眼神和表情之中便能推测得出他想干坏事,这坏事还是针对她情郎的。
古力看了看凝神答题的赵兴,偷偷伸出手去对着身后的侍从做了手势。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将赵兴身上染上了一层光晕,古力静静地瞧着,觉得大汉的男人虽然不如大宛国的男人勇猛,但是他们会读书,有着性格和修养上的勇敢。
比如赵兴,虽然知道严祭酒一刻不停的在找麻烦,虽然知道了母亲和妹妹被人调戏,但他依旧雷打不动的温书,准备着即将到来的策试,赵兴永远知道,他最该做的是什么。
古力为这种清醒和坚忍折服,她觉得她的情郎是这么的迷人。
三炷香燃尽,学子们纷纷放下笔来,严祭酒和众博士将各学子们的答卷封好,准备一起审读。
古力的侍从们一直将手按在刀柄上,盯着博士们的一举一动,直到结束。
严祭酒发现他无论去那里,都有大宛国的侍从相随,严祭酒大怒:“这是何意?”
“主子吩咐,要在策试结果出来之前,保护祭酒的安全。”
“难道祭酒会有什么不安全吗?”,严彭祖忍无可忍,一个从西域来的贵族子弟,怎么谱摆的比大汉的皇亲国戚们还大。
“主子说他第一次参加大汉的策试,一定要保证策试的公平,在大宛国,每次这样的策试,我们都要将每一位主考和评卷人保护好,免得他们被外人胁迫,犯下了害人害己的错误。”侍从板着脸道:“主子这个想法得到了大汉皇帝的认可,太学的博士官们均被我们保护起来了。”
“……”
谁知道大宛国是怎么做的啊?严祭酒跺跺脚,忍了。难道他的脸上写着我要害赵兴五个大字吗?古力又为何对赵兴如此维护?
罢了、罢了,算那小子运气好,逃过此劫。严祭酒也松了口气,逼着自己干坏事的感觉也很不好受,此为天不助我,不能怪我不努力。
老天似乎的确是站在赵兴那一方的,赵兴的答卷让众位博士官都十分满意,最后那道关于汉胡相处的策论,和另外五份答卷都被选送到了刘病己的手中。
过了不多久,中黄门弘恭便来宣旨,要带那六名博士官弟子觐见皇上。
“等着我回来。”,赵兴轻轻地一笑,那笑容就像是冰山融化,春天花开一般,让古力的心尖尖颤了颤,什么歪缠的话也说不出口,只是点头保证。
“啊……”,赵兴走后,古力发出一声尖叫,要死了要死了,情郎这么迷人,到了分别得那一日,她还能放手吗。
赵兴整理了一番,跟着弘恭在麒麟阁见到了刘病己。
刘病己没有料到手中这份让他叫好连连的策论,出自面前这个年幼的美郎君之手。
这个叫做赵兴的少年郎,不仅腹有锦绣,而且美貌若妇人,当年高祖刘邦见到谋臣张良是否也是这般的欣喜呢?
“卿可有表字?”,刘病己轻轻地问,以示和善。
“臣尚未及冠,故而无字。”,赵兴愣了一下,立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