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黄再没吭声,给五太太披了件真紫色的披风,就扶着她去了蕴福堂。
五太太进了院子,见那姐妹俩手肿得老高,额头疼得全是汗,可姐妹两人身子依然跪得笔直,口中也不知塞了一团什么帕子,只怕防着她扔痛而咬到舌头。
五太太的目光没有停留多久,她进了屋就朝姚蒋氏求情:“老太太,您也别动气了,这两个丫头挨了这么些打,也该长记性了,您老人家最是菩萨心肠了,就饶了她们去吧。”
姚蒋氏不为所动,只是指了指五太太,道:“你呀,就是太心软了些,看看你脸上的伤,这两个丫头胆大包天,今天这事估计明儿就会传出去,我就是把这两个孽障打残了也没人敢说我姚蒋氏不慈。”
五太太一听婆母这话,心里打了个冷颤,这得有多狠的心要把人打残,想到这她越发的谨慎小心了,就朝姚蒋氏跪下来,恳求道:“老太太,媳妇也不会说话,媳妇这厢给您跪下了,求您别再打了,再打下去,三伯那里只怕不好交待呀。”
姚蒋氏听到儿媳妇说到远在广州府的三儿子,她立时就想明白了,儿子官居二品镇守一方,若是被御史抓住一句内宅不和而参一本,到时确实会有些麻烦。
这时李婆子进来回禀:“四太太和姮姐儿来了,想必也是为求情而来。”
姚蒋氏这敲山振虎的对像大半是为了警示四房的人,这会子见四房还有脸来替人求情,心里的火气又蹭上来,对李婆子道:“你去告诉她,不见,谁要再敢替这两个孽障求情,我连她一块儿打。”
五太太这时还跪在地上,见李婆子出去传话,思头便思量起来。
姚蒋氏见媳妇还跪在地上,对这个五儿媳也有一点怜惜,忙叫田黄扶了五太太起来,又问她这会子脸上的伤口还疼不疼。
五太太便笑着说不大疼,便趁机劝姚蒋氏,她压低了声音,道:“老太太,一会若是四嫂子进来求情,我看您就放了那两个丫头吧。容媳妇说句大不敬的话,宋家那儿眼见着娡姐儿是嫁不成了,我想三嫂那边必定是有收宋家的银子的,不然娡姐儿她们又是怎么会知道的,四房在这里头一门心思搅黄了这门亲事,不就是为着厚哥儿娶宋家女儿么?我瞧着,这时候不是追究谁的问题,要紧了的是不能让四房得逞,就算要娶宋家女,也还轮不到厚哥儿去,大嫂那边,瑞哥儿眼见着也到了年纪。”
姚蒋氏听得怔住了一会,便笑着对五太太夸道:“亏得你心思清明,可不提醒了我,瑞哥儿若有这么个岳家帮衬,往后也能顶门立户了,唉呀,老婆子我这是被那两个小孽障气得都没了章法。”
五太太脸上在笑,心里却在冷哼,哪里是没有想到,而是要她去做了这个得罪四房的恶人。她看着姚蒋氏面上笑融融的样子,不禁一阵恶寒。
没过一会子,四太太母女就进了屋来,给姚蒋氏行了礼,四太太一向在姚蒋氏面前缩着,姚妲就上前对姚蒋氏笑盈盈道:“祖母慈悲,想必五姐和十三妹妹如今一定知错了,求祖母且饶了她们去吧,若是她们姐妹有个三长两短的,外头的人不会说她们姐妹对上不孝没规距,却会指责咱们姚府欺凌弱女。想我姚家在彰州从不霸凌乡亲,年年舍银施粥接济贫苦之人,这样的名声,哪里就容得人随意指点呢。”
姚蒋氏忙叫了姚姮上前,摸了摸她的手,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她一会,道:“姮姐儿长大了,也知道要维护咱们姚家的名声了,好吧,既是你们一个两个的替她们求情,那老婆子我也懒得做坏人。”
“谢祖母!”姚姮抽了手出来,欠身给姚蒋氏施了一礼,就站在了四太太身边。
姚蒋氏就吩咐李婆子,“你去传话,今儿就到此为止,你亲自送了那两个孽障回寺里去,再拿五百两银子捐给琉璃寺,你就说是我说的,我那两个不肖孙女做错了事,因此被我罚了,待手养好了,就罚她们抄百遍女戒,这段日子就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了她们。”
李婆子知其意,忙应诺。
姚姒和姚娡两个撑着口气上了马车就晕过去了,李婆子把人送到后,很是敲打了一番屋里的一干大小丫鬟,见人人垂头不语,李婆子很是满意,她给寺里的知客僧捐了银子,很是委婉的表达的姚蒋氏的意思,知客僧做着迎来送往的事情,最会做人了,自然应允不提。
待李婆子走后,知客僧忙把这事向上报,等慧能主持知道借居在寺里的姚家姐妹受伤晕过去后,她本身略通医术,连忙过去替她两人把脉,又看了看两人被打得皮肉都烂了的手,直摇头叹气。想到赵斾对这姐妹中小的这个那样的上心,不禁一阵苦笑,这要是知道这丫头遭了这样的罪,指不定怎么心疼去。
慧能叫徒弟拿了上好的金创药来,又开了方子,交待兰嬷嬷,若她姐妹二人发起了烧,就把药给喂下去,屋里要通风。
姚姒姐妹俩早上出门时,红樱就有不好的预感,兰嬷嬷和她两人从早上望到晚上,好不易把人给盼回来了,却没想是这么个样子,一屋子的丫头倒抽了几口冷气,到底也经过些事,在李婆子面前装了老实样,待李婆子一走,红樱就找了个丫头去给张顺报信。
这一夜确实难过,姚姒和姚娡都发起了烧,许是疼得很了,两个频频无意识的哼哼,才换过的干净衣裳,过不得一会就像水里捞出来的,看着两姐妹这么个样子,屋里的丫头心疼难过得无以复加,却束手无策。
天微亮的时候,张顺带着青橙终于来了。
青橙进了屋替两人看了手上的伤势,又摸了脉,两姐妹如今高烧不退,青橙恨不得这会就给姚蒋氏下一贴毒药毒死这老太婆,这都长了颗什么黑心烂肝呢?把人这是往死里在打啊。
青橙重新开了药方子,叫人立即煎药去,又把带来的药膏让红樱几个帮着涂到她两人的伤口上,这药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有股淡淡的清香味,她又叫人烧了两桶热水,里头放了些药材,待水一次温后就让丫头把两人泡到里头,这样一通忙活,到了晚上,两人的烧终于退了。
半夜里,姚姒醒了过来,她是被疼醒的,屋里点着盏油灯,就见红樱和绿蕉倚在她床边打盹,看两个丫头一脸的疲色,她也没闹醒人,实在口渴得很想喝水,她想起身,手一动,顿时痛得冷汗直冒。
红樱听到动静就睁开了眼,见到姑娘醒了,一脸的惊喜,忙把绿蕉踢醒。
姚姒便说要喝茶,但一开口,声音嘶哑不说,嘴里一阵阵的泛着苦味。
红樱喂她喝了一盅茶水,绿蕉便去唤青橙。
姚姒有大半年快没有见到青橙,没想到两人再见却是这么个情形,她一眼便看出青橙的肚子微微隆起,显见是有了身孕。
再多感激的话都难以说出口,姚姒亲亲热热的叫了声“青橙姐姐”。
青橙却没好声气,没理会她舔着脸的叫人,只把手扶在姚姒的脉上,过了会子又探了探她的额头,这才放下心来。她没好气的朝姚姒狠狠剜了眼,恶声恶气的道:“再有这样的事,我也不来救你,只把你往大海里一扔喂鱼算了,省得这头把我没吓出病来。”
姚姒的手不能动,便把头往青橙怀里靠。
青橙只是嘴上狠,心里这会子早就软了,对姚姒没由来的生出了浓浓的怜惜,她叹了口气,摸了摸姚姒的头,道:“若不是我叫你每日里耍五禽戏,就你这小身子骨,这回怕是挨不过去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依你的聪明劲,怎地做这没头脑的事出来。”
姚姒却没答她的话,抬起头便问她姚娡现下如何,青橙便回道:“死不了,你姐姐身子骨壮实得很,下午就醒过来了。”
姚姒点了点头,就把耳朵贴在青橙隆起的肚子上,轻声道:“好宝贝,我是你姒姨,这回辛苦你娘了,等你出来,姒姨一定给你做好多好吃的,还给你做衣裳布偶玩,好不好?”
青橙嗔她道:“还真是个孩子,刚出娘胎的娃哪里能吃你做的东西。”说完心里又泛起怜惜,这真是没娘的孩子,这些事情若是有亲娘在,哪里能不知情。
姚姒脸上顿时两条黑线,脸上讪讪的,忙叫红樱扶青橙去休息。
☆、第97章 矛盾
姚姒的手包着一层厚纱布,所幸才四月的天,一天又要换三四回的药,两只手感染的机会较少,饶是这样,青橙的心也提在半空中,就怕姚姒这边有个什么不好,赵斾那边若是得知,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青橙挺着肚子劳累,姚姒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只是现在她这么个样子,只得吩咐红樱带着小丫头好生服侍青橙,她自己在床上躺了两天,实在是躺不住了,便说要在院子里走一走。
青橙是大夫,自然知道病人走动走动,对身体的复原是有好处的。她点了红樱扶着姚姒,也没叫让小丫头们跟着,三人就沿着小径往后山随意走动。
琉璃寺建在山上却又临海,种植的花木多数都是四季常青,放眼望去,满眼都是郁郁葱葱,路边不知名的野花恣意绽放,花红柳绿的春景,就连青橙都舒展了眉。
“青橙姐姐,我和姐姐这次多亏有你,不然后果难测。”姚姒笑盈盈的对青橙道谢。
青橙斜了她一眼,嗔道:“知道就行,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样胡来。”这两天青橙总算是从兰嬷嬷口中把话套出来了,心里多少猜到姚姒会这样鲁莽行事,多半是为了姚娡,可这样的用心良苦,也不知道姚娡这回能不能受教。她光是想到张顺大半夜的把她从营地找过来,当时只知道两姐妹人都昏了过去,可没把青橙吓个半死。
“你呀,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青橙点了点姚姒的头,道:“但愿你姐姐这回是真学乖了,晓得你这片良苦用心。”
姚姒见青橙对自己做的事心中有数,脸上便微微的红了,叹息一声,道:“从前是我的错,一味的将她护着,到现在才知晓后悔,不过现在姐姐真的改变了许多,这样即便将来我若有个万一,姐姐她也会想办法坚强起来。”
青橙却从她的话里敏锐的听到了丝不寻常,她打眼瞧了四周,见不远处有个亭子,就朝红樱吩咐,“那边有个亭子,劳烦红樱姑娘回去替我拿个垫子来。”说完,有些不好意思道:“自从怀了这个小的,是什么都要注意了,这样的天万万坐不得冷石櫈。”
姚姒两世人了,这些事情还真没注意到,她忙吩咐红樱快去。
红樱知趣,知道青橙这是有话要跟姑娘说,就应诺,转身就折回去拿东西。
青橙见红樱走远了,这才一改先前的懒散,她把姚姒拉到身边,看着她很是正色的问道:“这些日子我虽没来你这里,但也知道你吩咐张顺去做了些事情,若是不介意,可否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姚姒本就想单独跟她说这个事情,见此情形,就把先前的谋划一一说给青橙听,“......这几年我也想清楚了,若是没有五哥在后面暗中帮忙,估计我和姐姐也难活到今天,我母亲在天有灵,必定也希望我能替她报仇。”提到姜氏,姚姒的声音有片刻的温暖,道:“你不知道,到现在我一想到姚蒋氏那个泯灭人性的毒妇,我心中就像火烧一样,恒王下江南,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我又怎能放过。”她看了看青橙,又道:“便是姐姐今日不提,我也是要跟姐姐说的,五哥那边烦请姐姐你知会一声,不论五哥是赞同还是反对,我绝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这句话,她说得很是斩钉绝铁,显然是打定了主意,再不会听任何人的劝说。
青橙好半晌无语,这样的人伦惨剧,她作为一个外人都异常愤怒,何况是当事者。只是看姚姒现在的情形,可真算是不择手段来报仇,看得出来,她的执念很深,而且这件事情又又把恒王这样的人物给牵扯进来,她就深觉得不安。
青橙在赵斾身边多年,恒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中多少是有数的,恒王此人深具谋略又很是能隐忍,光看他只是养在皇后身边,却能令到皇后视他如己出,说亲母子也不为过。这样的天潢贵胄,哪里能由着人牵着鼻子走,就算这事对恒王有着莫大的帮助,但能算计到他头上去,姚姒将来能有什么下场还真难说,青橙的头就隐隐作痛。
无谓的劝戒是没用了,青橙是个简单的人,对于那些惯常耍阴谋阳谋的人的思维,她不愿费那个脑筋去猜,当时赵斾出航前就交待过她,若姚姒这边有个什么动静,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若是事关姚家一门的性命,就叫青橙务必要想法子阻拦。
当时她有问过赵斾却是为何?赵斾只是摇头叹息道:“姒姐儿心心念念的要替母报仇,算是入了魔障,若是一不小心做了错事,我怕她将来会后悔。她执念太深,还不明白,对于仇人,未必就要把对方弄得死无葬身之地,有时候,看着人活着受罪求死不成反而更能解恨。
这些话她很想拿来劝姚姒,心念一起,便委婉劝道:“这件事牵扯到五爷,我就算想隐瞒也不行了,只是五爷他人如今正在外海,这两年来海战打打停停的,我和青衣万分担心五爷的安全,若你这边又事发,我担心五爷两头挂心。”她看着姚姒的眼晴,幽幽叹道:“姒姐儿,姐姐痴长你几岁,不得不说句公道话,你的心入了魔障,又有几分心是放在五爷身上?你难道不知道,五爷待你是怎样的一片心意?对于仇人,未必就要把对方弄得死无葬身之地,有时候,看着人活着受罪求死不成岂不更能解恨,何必多造杀孽?”
青橙这是把赵斾拉出来,想用赵斾待她的的情意来感化姚姒,只是姚姒一头掉进了报仇的业障里,姜氏被毒死的那个晚上,这些年她每每梦到都惊出一身的冷汗,这种种痛苦和怨恨,每每吞噬着她的心,在她心里,能看着姚家一伙人上断头来才能解恨,又怎会听人劝。
“五哥待我的一片心,我这生万死难报。”想到赵斾,姚姒闭起眼,心中万分情绪纠缠,“可母仇不共戴天,五哥必会理解我这样做,等我母仇得报,我余生便听凭五哥差遣。”
青橙听到她这样说,直为赵斾摇头,她本是爽快人,心中也是赞同快意泯恩仇这种做法,但赵斾特地嘱咐过她,便是一定有其深意,见姚姒执着于此,她知道再说下去,只会闹得不欢而散,便道:“唉,也不知道你们这两个冤家,究竟是谁欠了谁的。”
姚姒心中的纠结不比青橙少,说到赵斾,她的心中多少又添了些不明的愁绪,良久才问青橙:“五哥他......他可有受伤?”
青橙看她这个纠结样,便没好气回道:“总算是还有点良心,知道问一问五爷的状况,若你一直不问,我还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五爷这辈子都怕捂不热了!”
姚姒的脸倏地就染红了,青橙就趁机替赵斾造势,打趣道:“怎么,我这话可有说错,五爷回回都让补给的船稍来信问你,我这回信回的都手软了,还不能随意胡扯几句,可你呢?五爷出战在外,也没见你给五爷做件像样的衣裳鞋袜,再不济,也给做件能挡风遮雨的披风吧,这在海上日晒雨打的,五爷又一惯不用丫头服侍,原本还有我这么个不擅女红的人给打点,现在我却要撂挑子了,肚子里的这个还做不过来呢。”
姚姒心知赵斾也没到这样可怜的地步,但一想想战场上刀剑无眼,又日日在海上飘,哪一场战不是用性命在拼,出征在外生死难料,一时间心头闷涩涩的,原本就对赵斾有丝若有似无的牵挂,这下是越发的牵肠挂肚了,只是到底脸皮薄,不肯做出那等小儿女情状来让人看笑话,心里又希望青橙能多说些赵斾的点点滴滴,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就道:“等我的手好了,姐姐孩儿的衣裳鞋袜就交给我来做吧,只是五哥那边,要劳姐姐多费心了。”
青橙就笑了,她是过来人,知道她脸皮薄不肯叫人看出情状来,就道:“那敢情好,只是京城那边知道我有了身子,足足送了好些东西来,只怕我这孩儿长到一岁大都不愁没衣裳鞋子穿,我看呀,你还是给五爷做好了。这次也不知是怎地,夫人只顾着让人给我的孩子送东西,五爷那边却只送了些药材来,衣裳鞋袜的等等一件都无,我这又有了身子,正愁呢。”
姚姒明知青橙给自己挖了个坑,但却心肝情愿的往里跳,道:“那要不,我试着给五哥赶出些衣袜来,姐姐再留多几天,我这就回去要她们栽布。”想了想,又发现自己不知道赵斾的脚有多大,硬着头皮就问青橙,青橙这回肚皮都笑疼了。
☆、第98章 指望
两人回了屋,青橙推说累要歇息会子,趁着屋里没人就给赵斾写了信,信中将姚姒近日打算借恒王的手暗算姚家而替母报仇之事一一写明了,总之事无巨细的,只要是涉及到姚姒的事情,都写得很是详细,信末又说姚姒的手再休养个一两月应当无大碍,又把周家对姚娡的意图也写进了信里,趁着姚姒在屋里指挥丫头们翻箱倒柜的找料子时,她把信封好后,就叫人赶紧的往青衣那边送去。
姚姒对此一无所知,适才青橙的话确实说动了她。这几年一直受着赵斾的庇护与关照,而她却从没有为赵斾做过些什么,这样一想来,就很是惭愧,又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样回报赵斾待自己的一片心。在她的认知里,她的心里有他,不过份沉溺,不患得患失,这样也许就很好。但青橙的话点醒了她,也许她待赵斾远远没有赵斾待她真诚可亲。
她想了想,海上缺少淡水,一天到晚的操练练兵,只怕贴身的衣裳不知一天要湿多少回,再一想赵斾那样一幅谪天仙人的模样,哪里能忍受得了一身的汗臭味,她决定给赵斾做几身中衣。
以姚姒前世的女红水平,给人做衣裳只需目测一下那人的身形便能知道做衣裳的尺寸,更何况是她心里挂念的赵斾呢,她让绿蕉带着小丫头们把装布料的樟木箱子打开,她记得先前有几匹细棉布的料子放着,细棉布吸水性好料子软和,不管是用来做小儿贴身的衣物还是给赵斾做中衣都最合适不过。
绿蕉管着她的衣裳首饰,自然很快就替她找到了那几匹白色的细棉布,却不知她要用来做什么,一边指挥小丫头们把料子拣出来,一边问姚姒,“姑娘,这料子倒是好,摸到手上软和得很,却不知道姑娘是拿来要做些什么?”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笑了笑,道:“瞧奴婢这个记性,姑娘这是打算给青橙姑娘的孩子做衣裳吧!青橙姑娘人这么好,又帮了我们不少的忙,正好,奴婢手头上没有什么活计要做,这回就让奴婢动手吧。”
姚姒就点头,道:“可不是么?青橙姐姐女红不好,往后咱们替她的宝宝多做些针线活计,有来有往,这才是相处之道。”她却没说自己打算给赵斾做中衣,这样难为情的事情,又怎么好跟绿蕉说,反正这伤再养一些时候,等手上长出了新肉,估计就能动针线了。
绿蕉这时就笑道:“姑娘说得很是,可不是这个理儿。”
这时,小丫头已经把布料摊到了桌上,便收拾其它的箱子,姚姒想到姚娡那边的采菱定下了婚期,便吩咐小丫头把那匹大红色的杭绸捡出来,吩咐绿蕉:“听说姐姐把采菱的婚期定在九月,这匹料子你一会送去给采菱,就说是我给她的添妆。”
绿蕉跟采菱关系不错,听得这样,忙喜得一迭声的向姚姒道谢,道:“采菱这丫头倒是个有福气的,长生临走之时就留了些银钱给她,说是给她买些脂粉花用,哪晓得采菱一分未动,上次奴婢去她屋里就见她在裁衣,看样子是件男子的衣裳,奴婢就打趣她,这丫头脸皮倒厚,直说长生待她好,她哪里舍得花用这些钱,这几年都存了起来,不是给长生做夹衣棉袄的就是给他做鞋袜,奴婢瞧着,这两个倒是一对儿好的。”
姚姒听着若有所思,心念一动,就问绿蕉:“采菱除了给长生做些针线外,平时可还有别的往来?”她这话问得突兀,连忙笑着补了几句,“我这话没它意,只是想着她和长生两个都不容易,很是该相互关心。”
绿蕉一向是个心思直不会多想的,并没有觉察出姚姒这话里头的不妥,张口就道:“可多了,采菱见长生回来了,时不时的给长生开个小灶,长生屋里收拾的像个狗窝,采菱得了空儿就去山下给他打扫一番,屋里的东西洗晒归拢,长生的哪一样不是采菱在张罗着。这样看来,长生待采菱好倒也是应该的。”
姚姒心里直惭愧,回想一下她和赵斾之间的好像从未如此,她也从来没有亲手为赵斾做过些什么,怪不得青橙说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又冷又硬,连一份赵斾待她的心都比不上。
绿蕉再说了些什么她就恍了神,心里打定了主意要亲手给赵斾做中衣。中衣最简单,做起来很快,穿在里面也不怕被人瞧见,不比别的容易打眼。
姚姒便让绿蕉拿几了四匹布去给青橙未出世的宝宝做东西,余下还有七八匹料子,她让小丫头们拿到隔壁的书房去,那边有个栽衣的案板,小丫头们听了吩咐,分了两头就开始搬料子。
晚间的时候,姚姒去看望姚娡,见姐姐那双原本细嫩如玉的双手此时都裂了开来,跟自己的手一样露出鲜红的皮肉,采芙替她上药,她愣是咬紧了牙没吭声儿,姐姐一向娇气,便是有个头痛脑热的,也会哼哼,这会子却能忍下痛来,想来姐姐经此一事后,是真的变得坚强了许多,姚姒直觉得这一顿挨打也值得。
姚姒自己的伤也同姚娡一模一样,她才上过药,想来看看姐姐的伤恢复得如何,姚娡便问妹妹这几天可还好,两姐妹都一个心思,不由得相视一笑。
这一笑,姚姒便觉得同姐姐的心近了许多,她等姐姐上完药,就挤到姐姐身边,把头挨在她肩上,细声细气的道:“那天戒尺大部份都打到了姐姐手上,很疼吧!”
姚娡就笑,手上不方便动,便轻轻的碰了妹妹的头,道:“不疼不疼,你看,咱们又一次平安的活了下来。”隔了半晌,她才道:“我终于明白了,比起我回姚府去闹事,我知道你一定有更好的主意,可你还是由着我去闹事,姒姐儿,你的这片心意没白费,姐姐领你这份人情,吃了这次的教训了,往后,做事情定会三思而后行,再不鲁莽行事。”
姚姒没想到姐姐说出这么一席话出来,她能想通了这些,而且痛定思痛,姚姒相信她一定能成熟起来,她朝姐姐重重的点了点头,赞道:“嗯,咱们往后就要这样,凡事有商有量的,便是有再大的难关都不要紧,相信我们一定会踏过去的。”
在门口正要进来的青橙听到她们姐妹的话,也不禁很是感动。这两个丫头虽说父母缘分浅,但姐妹齐心,友爱谦让,并未丧失心底最纯真的良善和亲情,而姚姒对姚娡更是一番良苦用心,心里感叹,赵斾没喜欢错人。
过了几天,姚姒和姐姐的伤口开始发痒,青橙很是高兴,道:“伤处发痒这是好事,这就说明伤口在长新肉了,可得忍着点不能挠。”又替她们把了脉,见无大碍后,这才放下心来。
“出来也这些日子了,也不知道青衣一个人忙不忙得过来,既然你们姐妹俩无大碍,我这就得回营地去。”青橙便向她姐妹辞行。
姚娡和青橙相处了这些天,也很是喜她爽朗直率,见她要走便相留,“姐姐挺着大肚子的为着我们姐妹劳累奔波,我们心里很是过意不去,眼看我们手上的伤就快好了,姐姐且多留几天歇息一阵也好。”
姚姒却朝青橙望去,见她神情坚定,便知她这是一心要回去,也就没有强留,她望了望天色,若这个时候走,至少晚饭前能赶到营地,她便对姚娡道:“姐姐且由青橙姐姐回去吧,不若我们送些自己做的小点心,还有她们几个给青橙姐姐肚子里的孩儿做的针线,姐姐不妨去准备一二,我这就陪青橙姐姐去收拾。”
姚娡很是感激青橙,听到妹妹这样说,觉得多少是自己的心意,便叫一屋子的丫头们忙活起来,衣裳布匹,各种糕饼点心的吃食,滋补的药材,新鲜的青菜,等等这些日常吃的用的,准备了好些东西。
姚姒和青橙回了屋,就让红樱给青橙收拾东西,见屋里人都在忙活,就低声对青橙道:“姐姐回去后,且要好好顾着身子,下半年就要生了,且看看需要我做些什么,只管交待人去告诉张顺,我一定想尽法子也会给姐姐办好。”说到这里,她停了停,才蚊声道:“至于五哥那里,我也不知道如今海上是个什么情形,除了替我娘报仇之事没得退让外,其它的一切我都听五哥的,我这里有封信,若姐姐再往五哥那里送信时就顺便,也不用安排特意的送一趟。”
姚姒便把袖口里的信拿出来递到青橙手上,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