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去喜欢一个谋逆之人。
甚至是大胆地去表白,追求。
就只有这件事,脱离了秦隐的预计,就像他从未想过,宣采薇会喜欢他一样。
宣采薇并没有沉默太久。
过了一会,她眼皮微动,看向秦隐。
“我出身镇国公府,我爹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我们家是习武之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
秦隐不知道宣采薇想说什么,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宣采薇似早看出来,所以并没有特意去等秦隐的回答。
而是接着道。
“习武之人,直觉异于常人。”
“虽然,我并没有习武,但是我出身这样的世家,环境定然有所熏陶。”
“而且,我多年都在生死边缘徘徊,对于危险,我能感觉到。”
“但,我在你身上,没有感觉到危险。”
宣采薇的语气很轻松,轻松到近乎一种随意的态度,仿佛她同秦隐眼下说的根本不是谋逆之事,而是寻常的家常。
“秦隐,我不相信你会谋反。”
宣采薇说了结语。
自打宣采薇清晰地明白自己的心后,她便有细细梳理过她眼中的秦隐究竟是什么样子。
在她眼里,秦隐是阴鸷,狠戾,冷漠,似乎还在谋划着同“谋反”相关的事。
可每每真正面对秦隐之时,宣采薇却有股直觉,秦隐不会伤害她。
这不只是身体的伤害,还有精神的伤害。
如果秦隐真的要谋反,势必要同镇国公府对立,兵刃将对准她的家人。
那么秦隐对宣采薇而言,就是个危险人物,即使秦隐隐藏的极好,只不想伤害宣采薇一个人,但宣采薇亦然能感觉出来,秦隐身上对准她家人的刀。
但眼下没有,她在秦隐身上感觉不到这些,而且她也有问过自家父亲梁国有没有异动。
梁国便是宣采薇先前发现同秦隐有书信往来的北方部落。
自家父亲以为是祖母托梦,倒也是细细调查了一番,确实发现了一些问题,但线索并不指向秦隐。
如果不是秦隐会隐藏,就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问题。
而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父亲曾说过,人在睡梦中以及睡醒的第一眼最容易暴露真心。
宣采薇虽然没见过秦隐睡醒的第一眼,但却入过秦隐的梦。
那两回的梦境都格外的奇怪,但宣采薇却有留意到一点。
梦境中的秦隐,眼里从未流露出一丝对权欲的贪恋。
尤其是第二回 的梦境。
秦隐站在那个破旧的茅草屋跟前,神情竟然是向往的。
宣采薇不知道秦隐隐藏了什么,但事实绝非他所说的那样。
水流湍急,打在边上的石头,落下一阵响亮的撞击声。
在眼下这种安静的时刻,格外清晰。
秦隐明显因为宣采薇的话,眉眼闪过一丝诧异,但只一瞬,就被秦隐收得干干净净。
沉声道。
“你不相信又如何?我做这件事,并不是为了让你相信。”
“自然,你定是有你的理由,我又不会妨碍你。”
“……”
宣采薇的眼神清澈,似乎已然断定秦隐定有隐情,这一份笃定的相信,让秦隐唇微泯,内心有片刻慌乱。
过了一会,秦隐才道。
“你相信你的直觉,所以你相信我不会谋反。”
“那如果,我真的要谋反,你又当如何自处?”
“你不会……”
“回答我!”
宣采薇本想同刚刚一样用轻松玩笑的语气带过去,但秦隐突然严肃的语气,却让宣采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她看向被挡住了光晕,落于黑暗中的秦隐。
先前置于阳光的秦隐,如今归于黑暗的秦隐,两个模样的秦隐,在宣采薇脑海中来回徘徊。
其后,宣采薇收了笑容,神色微顿,才是认真地看向秦隐,清冷的眉眼于须臾之间变得冷肃。
然后,宣采薇一字一句道。
“如果你真的谋反的话——”
“我会亲手杀了你。”
***
日渐渐西沉,暗影更多地落在了宣采薇和秦隐身上。
秦隐这一回眼里的惊讶愣怔,明显比上一回多且存留的更长。
而心间,却缓缓涌上一丝“本该如此”的悲凉和难受。
如果二人真站在了对立面,宣采薇这样的做法,是正确的。
宣采薇离得近,很容易捕捉到了秦隐的眼神。
但宣采薇很快又接着开始说话。
“你放心,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你的后事我会为你料理好。”
“以你未亡人的身份。”
坚定的神色,终于落在了秦隐身上。
就像她脑海中置于阳光的秦隐,归于黑暗的秦隐,终于缓缓的二合为一。
不论是什么模样,都是她喜欢的人的模样。
当下,秦隐神情再也没能藏住讶异。
采薇…她……
即使他谋反的事是真的,采薇还是选择要同他在一起。
只是为国为家,她会选择亲手杀了他。
但为情为爱,她却会选择永远陪着他。
以他夫人的身份。
彼时的秦隐,长长的睫毛,即便在暗影之中也根根分明。
墨黑的眸子里,有着宣采薇娇小的身影。
但秦隐却感受到了一股力量。
像是一座漂泊的船,突然有了停岸的地方。
这种安心舒适的感觉,秦隐以为自己都快忘记了,在很早很早以前,他体会过一次。
那是他心底仅存的温暖和柔软。
墨黑的眸子里有情绪在翻涌,宣采薇心也跟着揪在了一起,她能明显感觉出来。
眼下的秦隐,跟方才的有些不一样。
宣采薇有股直觉。
秦隐似乎在做一个极为重大的决定,而这个决定是关于她的。
***
“然后呢?”
双手托腮举着下巴的公孙笑柳,眨巴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宣采薇。
旁边是慢悠悠品茶的苍玲珑。
“然后,定然是没结果。”
“不然,采薇不会是这个表情。”
苍玲珑替一脸郁闷的宣采薇开了口。
那日宣采薇同秦隐分别后,没过几日,好奇八卦的公孙笑柳和苍玲珑便寻上了门,也就是今日。
宣采薇同二人大致说了下,但省略了秦隐谋反的事,只是说秦隐似乎有不得已的苦衷。
公孙笑柳耐不住好奇。
“所以,这回秦隐是如何反应的?”
问到这件事,郁闷的宣采薇眉宇间微微闪过一丝奇怪。
糯糯道。
“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有点怪。”
两句话,把公孙笑柳说的更懵了。
但这回宣采薇没得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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