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绵绵低头默了默,抬眼,“况总那天晚上给我吃的不是什么避孕药,而是真的彩虹糖吧?”
这段时间,她一没有失忆,二没有醉酒,从来就没有神志不清的时候,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记得,自己就只跟面前的这个男人有过那种关系,仅仅那一次。
“所以呢?”
男人高大的身形朝后面落地玻璃上微微一靠,双手插在裤兜里,以一个慵懒的姿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绵绵眼睫颤了颤。
所以,的确不是避孕药、的确是彩虹糖是吗?
他为什么要骗她?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是在他设计下怀上的。
那先前说的,不会爱她、不会娶她、不会让她怀上他的孩子,是谁说的?
他其实就是想要她怀上孩子,怕她事后自己买避孕药吃,才故意用一颗彩虹糖骗她说是避孕药断了她的路吧?
心里早已滋味不明。
“况总其实没必要这样处心积虑,跟我直说就可以了。”
毕竟,关于这方面,她早已做过心里建设,而且,她也没有选择和说不的权利。
“直说什么?”男人似是没懂她的话。
“直说况总想要自己的孩子。”
“自己的孩子?”男人听完就嗤了,手从裤兜里拿出来,自落地玻璃上直起腰身,略带着几分嘲弄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你那里怀的是我的孩子?”
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她的肚子。
绵绵怔住。
什么意思?
有些懵,“难道不是?”
男人唇角笑意更深,可眼里的冷冽和脸上的讥诮同样更浓了几分,他挑挑眉,拔腿朝边上的沙发走去。
“料到你会这样说,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一叠翘起,他抬眸看向她。
绵绵彻底被他搞糊涂了。
“况总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你该不会说,这个孩子不是你的?”
男人看着她,一副“你说呢”的表情。
绵绵汗。
“你不会以为这是人工授精的孩子吧?我跟你说过的,当时时间不对,没做成......”
“当然不会这样以为,那张十万块钱的支票,不是还没去银行取吗?”
所以呢?
既然知道不是人工授精的,那就是他的呀。
绵绵好一会儿都没能从这份大反转的剧情中缓过来。
“你不是也承认那粒彩虹糖不是避孕药吗?”
“那又怎样?那样就能证明你怀的是我的孩子吗?那样你就可以利用这件事,怀了别人的孩子然后说是我的?”
绵绵:“......”
她的无语被男人误会成无言以对,“是不是无话可说了?你没想到就算那只是一粒彩虹糖,我也非常肯定,那孩子不是我的,而是别人的吧?”
“不,”绵绵摇头,非常陌生地看着他,“我是没有想到,况总是这样的人。”
敢做不敢当是吗?
“我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男人接得也快,“还以为你与众不同,却原来跟其他女人没什么两样。”
“我怎么了?”绵绵气结。
“人心不足蛇吞象,聂臻,人,不可以太贪心。不错,我是跟你发生过一次关系,但是,那天晚上的情况你也知道,那杯酒如果我没喝,你喝了,你同样会有那样一场经历。那是你的第一次,我知道,所以,我也尽可能地在弥补你,况氏的损失不要你赔了,还专门买了一家咖啡馆给你经营,我以为......”
男人顿了顿,“没想到你的野心那么大。”
绵绵震惊了。
不仅震惊她管理的那家咖啡馆竟然是他的,还震惊于他最后的那一句话。
所以,他觉得她怀着别人的孩子,赖在他的头上,是想要况太太的名分,以及孩子以后对况氏的继承权?
她忽的就笑了,怒极反笑。
不承认也就罢了,竟然还将她说成那样!
“况擎野,我是穷,很穷,每天为生计奔波,生活在最底层,你家缠万贯,生活在最顶端,可那又怎样呢?我从来都不稀罕,也从来没想过要靠这种手段。”
绵绵胸口起伏,气得不轻。
“还有,你凭什么说孩子不是你的?有证据吗?你可以不承认、不要这个孩子,但是,请你不要将屎盆子扣到我的头上。”
“要证据是吗?”男人睨着她。
“有吗?”她也不惧,迎上他的视线,一脸的倔强。
身正不怕影子歪,怀孕又不是跟谁说个话、有个身体接触就能成的,有没有跟别的男人做过那种事情,她自己最清楚。
“三周前,你是不是跟慕战在海星大酒店开过房间、共处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你才离开?”男人徐徐开口。
绵绵怔了怔,没想到这件事他也知道。
见她没做声,男人又补充道:“放心,我没有派人跟踪你,只是巧得很,那天我正好陪客人在那家酒店。”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那天慕战喝醉了,又不肯回家,我就带他去酒店了。”绵绵一脸坦然。
“他不肯回家,也不肯让你回家吗?”男人问。
“他烂醉如泥,又一直发酒疯、说胡话,我怕他出什么意外,就守在那里,我们什么都没做。”
男人看着她,没再接话。
神色不明,情绪也不明。
手指敲了敲面前的茶几,示意她:“把你手机放桌上。”
“做什么?”绵绵戒备地看着他。
男人薄薄的唇边讥诮一翘:“不敢吗?”
不敢?
绵绵觉得好笑。
她有什么不敢的?
虽然知道他是激将,但是,她也咽不下这口气,从包臀西装裙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她从没给慕战,甚至任何一个男人发过任何暧昧信息。
男人并没去拿她的手机,而是掏出自己的,长指划开手机屏幕,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绵绵的手机铃声响起。
男人垂目看向她的手机屏幕。
当“绿帽王”三个字入眼,绵绵才惊觉过来,一把将自己的手机拿过来,掐断。
刚想解释,男人已先开了口,“那次野营回来,安姨跟我说,我在你的通讯录里存的名称是绿帽王,我还不信,今天,我信了,今天的这顶绿帽那么大,戴在头上可不就是绿帽王。”
男人面色很不善,语气也非常不好。
绵绵:“......”
看来,是野营那天晚上,配合面前的这个男人演戏,故意在安婉面前拨他电话的时候,被安婉看到了她的备注。
夜里光线暗,手机屏幕又亮,被安婉看到也正常,只怪她自己当时没注意这些。
“我那是见你让我随便怀谁的孩子,你来做这个爸爸,所以,才这样存的,再说了,你有见过给人戴绿帽的戴得这样明目张胆的吗?真戴了才不会这样存呢。”
“谁知道。”男人摊摊手,将自己的手机放在茶几上。
“所以,就凭这两点,你就认定孩子不是你的?”绵绵冷笑,“况擎野,亏你还是况氏的总裁,你觉得这两点有说服力吗?是铁证吗?”
铁证?
男人敛眸。
铁证他自然有,只是,他并不愿意拿出来,毕竟,那是他的隐私,也是作为一个男人的隐私,若传出去,男人的尊严丢尽不说,还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影响,可能还会被有心人利用,比如商场上的竞争对手,又比如,况临天。
“所以,你还是执意要让我来背这口锅了?”男人反问。
锅?
背锅?
绵绵又笑了。
真是被他气笑了。
到底是谁的锅?
“行,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信,到时候做亲子鉴定吧。”绵绵说完,转身就打算离开。
“你是准备玩大的是吧?”男人对着她的背影道。
玩大的?
绵绵脚步停住。
是指亲子鉴定,她会作假吗?
闭了闭眼,深深地呼吸,她回头:“况总觉得我一个生活在最底层,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的小喽啰,有能力去做这件事吗?”
“慕家可以。”
慕家?
绵绵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慕战。
“听说,慕战跟我一样,是类孟买的血。”男人又加了一句。
所以呢?
所以,亲子鉴定做个假,日后血型上面也不会露馅,天衣无缝,然后,她和慕战的儿子就可以坐拥况家的财产继承权,是这个意思吗?
“况擎野,你赢了。”
不想再多言,真的不想再多言,她拾步朝门口走。
印象中,这个男人总是惜字如金,这次好像是认识他以来,他话最多的一次,却没想到真是字字如刀啊。
“这么快就认输了?”哂笑声自身后传来。
绵绵没理他。
“等一下,还有两件事要跟你说清楚。”
男人自沙发上起身。
绵绵依旧脚步不停。
“你就不怕出了这个门,立马就会收到我的律师函,不,应该说是法院的传票,关于那十几个亿的况氏损失......”
英雄气短,绵绵不得不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
挺得笔直的背脊,以及两侧紧握的拳头,昭示着她的愤怒。
男人也不以为意,踱步走到她前面。
“聂臻,以后不要再玩这种伎俩,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会爱你,不会娶你,也不会让你怀上我的孩子,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就算,你现在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我是说就算,我也不会同意你将他生下来,何况,他不是。还有,我们的交易到此结束,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虽然你没有完成我的交易条件,但是那个已经不重要了,老爷子也不会再逼我娶陆思音,这里面你有一些功劳,而且,我拿走了你女人的第一次,作为补偿,那十几亿你不用赔了,人工授精的十万块也不用还,咖啡馆我也会让你转到你的名下,从此,我们两清,互不相欠。”
绵绵脸色苍白地看着他,没做声。
其实,是想开口的,那十几亿她是没能力偿还,但是,那十万块,和咖啡馆,她会还给他,只是,嘴唇动了动,她发现自己跟他多说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见她没反应,男人声音继续:“当然,如果你还执意要说孩子是我的,那我不介意现在就叫金医生上来将这件事情处理掉。”
边说,边拿起手中手机,划开,拨了个电话出去。
“金医生,来一趟我办公室,带上终止妊娠的药或者器具......”
“不是你的。”绵绵突然开口,特别吃力的。
“什么?”男人挂掉电话,看向她,故意问。
“孩子不是你的,你无权做决定。”
绵绵身上穿的是工作装,一套小西装套裙,酱红色,将身材完全勾勒出来的同时,也特别显皮肤,原本就白,如今一张小脸都失了血色,更是显得苍白如纸。
冷声说完,她就越过他的身边径直离开。
这一次,男人没再阻拦。
听到办公室的门“嘭”一声被重重带上,一切归于静寂,男人站在那里失神了片刻,这才走回到办公桌边坐下。
双手撑在桌上,掩面搓了搓脸,他抽开一侧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检查报告。
这不是况老爷子给他看的那张。
那张还只是显示他患有弱精症。
这张上面,不仅写着弱精,还明确写着,生育能力几乎为零。
这是他重新让他的私人医生金医生检测后出的报告。
所以,他才放心地给那个女人一粒彩虹糖,没有再给她用避孕药。
所以,他才笃定孩子不是他的,笃定那个女人在骗他。
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将报告重新放回到抽屉里,锁上,他身子朝椅背上一靠,疲惫地阖上眼。
发生这样的事,他其实很意外,就像他刚才跟那个女人所说的,他没想到她是那样的人,他也的确曾以为她是与众不同的。
也好,现在这样也好。
原本他就觉得她是一个危险的所在,打算跟她保持距离的。
当然,这里的危险,并不是说她有心机有图谋,而是他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境竟慢慢地发生了一些悄然改变。
说是喜欢,似乎说不上,说是在意,又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反正就是在看到她被别人欺负的时候,会按捺不住自己要替她出头。
除了绵绵,还没有哪个女人让他有过这种冲动?
他想了想,或许是出于亏欠,毕竟他拿走了她一个女人的初次,又或许是出于理解,她是这世上第一个看出光鲜浮华背后他其实很孤独,且是那种浩瀚宇宙中只剩他一人的孤独,又或许是出于同情,看到她就算身处逆境,也积极乐观、骄傲倔强。
不管是出于哪种心里,他都觉得危险。
所以,这段时间,他屏蔽掉所有关于她的消息,也不再主动联系她。
原本还打算这两天有空约她见个面,终止两人的交易,让她不用人工授精了,他也不打算追究她的赔偿责任了,孩子的事,他会跟老爷子解释,反正陆思音这个大麻烦已经解决,老爷子也不会再逼他娶她,就算逼着他另外相亲,他也可以找别的办法推辞。
没想到今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就索性做个了断。
只是,他真没想到,怎么说,他也是活了两世的人,可谓是千帆过尽、阅人无数,什么样的人和事没见过,竟然差点被她看起来的单纯所蒙骗。
“叩叩叩。”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他睁开眼,坐起身,“进来。”
金医生提着药箱进来。
看到办公室里就男人一人,金医生怔了怔:“况总......”
“没事了,下去吧。”男人朝他扬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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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其林餐厅里,慕战端起高脚杯,轻轻晃动着里面色泽鲜艳的红酒,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明明面色沉静,却带着不容人忽视的强大气场的男人,微微一笑:“不知况总约我前来是有什么事?”
男人看了他一眼,兀自端起高脚杯,抿了一口红酒,放下,“关于聂臻的。”
“聂臻?”慕战一怔,“她怎么了?”
“她怀孕了,你知道吗?”男人面无表情,情绪不明。
慕战一脸莫名,摇摇头,忽的想起什么,又点点头,“知道,那次酒会,况总拦她酒好像是说过这件事。”
“不是,那时她还没有,不过,现在怀了,你的。”男人言简意赅。
慕战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拿稳,杯里的红酒泼出来,将浅色的桌布染了一块殷红。
“我......我的?”他难以置信,“你是说孩子是我的?”
“是,她没跟你说吗?”
“没有,”慕战摇头,还在那份震惊中没有缓过来,“所以,那天晚上我喝醉了,的确侵犯过她......”
慕战喃喃,似是在回忆。
男人面部线条冷硬了几分。
“你打算怎么处理?”
慕战还有些回不过神,“她怎么没告诉我?”
“你不是有张碧书吗?人家还当众扇过她耳光,你让她怎么告诉你?当小三吗?受人白眼、再让张碧书打?”
“我.....”慕战面露尴尬,“我已经跟张碧书提出分手了。”
“那是你单方面的吧?据我所知,她,她的家人,以及你的家人,都不同意吧。”
慕战眸色一黯,沉默。
的确如这个男人所说的一样,这也是他最头疼的事情。
“你愿意对聂臻负责吗?”
“当然。”慕战抬头,语气坚定。
做梦都愿意。
“好,那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
男人拿起餐巾优雅地揩了一下嘴角,双手一撑桌面,起身。
慕战一怔:“你准备怎么做?”
“你们慕家最赚钱的订单,难道不是来自况氏的合作吗?”男人身形高大,站在那里睥睨着他。
慕战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若是以这为条件,他那两个钻到钱眼里,满脑子都是生意的父母一定会就范。
男人转身离开,他突然想起什么,对着他的背影道:“况总为什么要帮我?”
甚至不惜以商业合作为条件,这可不是举手之劳。
男人停下,回头。
“我不是帮你,我是帮聂臻,不然,她斗不过张碧书,张碧书、张碧书的家人,你的家人也都不会放过她。”
除非她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不然,血型那么特殊,整个s市,就况慕两家吧,很快就会被发现。
可看她昨天那样,应该是不打算打掉。
她一个人尚且活得那样艰难,再做个单亲妈妈,那会是怎样的一团糟,他完全可以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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