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事在门口一侧犹豫了好一阵子,才鼓起勇气闪身出来。
李牧的办公室只有有人在,他从来不关门,打开门办公,以身作则,搞得其他领导都不得不跟着这样来。天寒地冻的,可恶的是,李牧以身作则的还有,决不在规定时间之外开暖气。这样一来,其他领导也不好搞特殊。
要是此时让团机关干部搞一个排名,就选最讨厌领导,李牧一定会高票当选。
“报告!”
干事找回了新兵时候的感觉,军姿挺拔挺拔的站在门口,没拿东西的一只手中指贴着裤缝贴得紧紧的,双目平时前方,表情坚毅,仿佛团长一声令下就饿狼一般扑向敌人手撕鬼子地干活。
李牧抬了抬眼皮子,道,“进来。”
“是!”干事屏住呼吸齐步走进去,在办公桌前面立定站好,“报告,团长,阿拉图哨所上报,一名通过了续签留转的中士拒绝续签,阿拉图哨所建议取消他的名额。”
犹豫了一下,干事说,“肖主任让我请示您。”
这一声您叫起来乖乖的,干事三十岁出头的人了还只是个上尉,李牧比他年轻得多已然是上校团长。两相对比之下,干事不止一次心里猜测过,这位团长一定是上面有人,家里一定有当高级将领的亲人。
“拒签?”李牧眉头扬了扬,放下文件,往后靠了靠,看着干事说,“既然态度这么坚决,批了就是了。”
干事说,“阿拉图哨所的报告中还提到,该名士官态度恶劣,公然顶撞上级,已经被关了禁闭。不过……”
李牧抬了抬下巴,“不过什么。”
“不过,这位同志曾经多次立功,每年的军事素质考核都名列第一。”干事实事求是地报告,把电文双手递过去,“这是阿拉图哨所的报告。”
“哦?军事素质第一。”
李牧产生了兴趣,他对这样的矛盾体是最有兴趣了,因为他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要说政治素质方面,正团职指挥官里,恐怕李牧能排倒数,不过论忠党爱国,也是没有多少人的意志比他坚定的。
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报告,李牧把电文放下,正准备说话,徒然的表情忽然的一滞,心头像是被什么重重地撞击了一下。
干事看见团长死死地盯着自己,心跳猛然加速,瞳孔放大,焦急地想,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谁知,李牧根本不是盯着他。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李牧猛然回过神来,飞快地抓起电文再一次看过去。干事被李牧的动作吓了一跳,差一点就夺路而逃了,他是真的对这位新团长心里有很大阴影,杀人不眨眼啊这位!
李牧飞快地找到了那个名字,定定地看在了眼里——石磊。
石磊!
石磊!!
石磊!!!
他的老部下老兄弟石磊,外号石头,任务代号大郎!
会是他吗,是自己的兄弟石磊吗?
李牧猛然抬头看着干事,凌厉的目光让干事浑身发抖,嘴唇发抖,“团,团,团长,我……”
“这个石磊的照片有吗?马上给我找来!快!”李牧越说声音越大。
“是!”
干事吓得屁滚尿流转身就跑,他不知道团长为什么突然来这一出,但是他非常清楚从团长的眼睛里看到,不马上找来石磊的照片,自己会挨批!
“干什么的慌慌张张的。”同事看见干事飞奔进来,问道。
干事说,“不知道团长吃了什么屎,突然要阿拉图哨所一名士官的照片。赶紧的帮我把档案找出来,上面有寸照!”
一听说是团长要,那名同事也吃了屎一样紧张起来。现如今,哪位领导都可以怠慢和得罪,唯独新来的团长不能轻易的去招惹,下场就在那摆着——不管你背后有什么关系,脱军装走人。
还不是一般的走人,而是开除军籍!
一生的污点啊!
两人很快就翻到了石磊的档案,干事拿着就风一般的跑了,几秒钟就冲刺到了团长办公室,连忙的递给李牧,忽的感觉出了汗,不开暖气也不冷了,干事说,“团长,这是石磊的档案。”
李牧打开,一眼就看到了石磊的寸照,真真的是自己的兄弟石磊,失联了足足四年的老兄弟!
曾经浴血奋战的一幕幕片段般的从眼前闪过,尘封的记忆全部苏醒。档案里被剪掉的那一段经历,清晰无比的在李牧的脑海里实景呈现。第一次实战,第一次杀人,然后是杀人如家常便饭,继而是杀人如麻,最后侥幸全身而脱隐入二百三十万人之中。
“你出去吧。”李牧按住逐渐激动起来的心情,对干事说。
干事连忙的滚出去,知趣地替李牧带上门,然后才擦了一把汗。在走廊那里如有所思了半晌,他拿定了主意,拿出手机来给阿拉图哨所指导员打过去。
“老方,有个事提醒你一下。”干事说。
阿拉图哨所方指导员说,“老林啊,有日子没来了你,什么时候过来,野味给你准备好。”
“先别扯那些。”干事严肃地说,“我跟你说,你们哨所的石磊,和团长的关系不一般。”
“什么?石磊?他,他怎么和新团长扯上关系了?不可能啊!”方指导员说。
干事冷静地分析道,“你打上来的报告,肖主任让我请示团长。团长一看到石磊的名字就愣了,让我找他的照片来。我这只有档案上面的寸照,就把档案拿出来。结果,团长看了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我看得出,他们的关系很不一般。”
“不可能吧,我可听说新团长是总部下来的,怎么可能跟石磊扯上关系。再说,两人的身份压根不搭啊……”方指导员说。
干事道,“反正我感觉他们关系不一般,给你提个醒,就这样,最近机关抓工作作风抓得很严,开了五个干部这事你也知道了,都小心点吧,挂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那边,方指导员陷入了沉思当中——石磊和新团长认识?
这一边,李牧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当他逐渐冷静下来之后,敏锐地注意到,按照服役年限来算,本该是上尉的石磊,此时此刻依然只是普通的中士,担任的是阿拉图哨所的一排三班长。
为什么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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