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啊,遇到徐百忧。
江茹玉以为他在犹豫,迫不及待地又追问一遍。
贺关停了半秒,应对自如道:“茹玉姐,你给我的好像从来不是一道选择题。”
江茹玉显然很满意他的回答,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露齿一笑,“你明白就好。”
等她一走,贺关浑身散架似的,瘫倒进小床。
动脑子是件劳师动众的事儿,他觉得身心交瘁,巨累。
抓起手机,看到徐百忧回复了一个“星星眼”的表情图,贺关瞬间满血复活。
脱掉西装外套,解袖扣解领扣,松快打回原形。
他躺平了高高跷起二郎腿,喜滋滋拨通她电话,“媳妇儿,我刚和江茹玉斗智斗勇来着,要不要我向你汇报汇报?”
“不用。”戴着蓝牙耳机的徐百忧正在开车,频繁超车,速度有些快。
只听那头道:“不汇报,你怎么夸我?”
猛地踩下急刹车,身体惯性前扑,徐百忧稳了稳自己,轻笑,“你说吧。”
“我把周嘉璇交给江茹玉处理了。”两个女人他都不待见,下嘴也毒,“江茹玉心狠手辣,专治各种神经病。”
想听徐百忧夸她聪明,手机里却没了声响,贺关很快猜到她在顾虑什么,“不用担心,江茹玉不敢把周嘉璇怎么样。”
徐百忧却岔开一句,“贺关,晚上的慈善拍卖会你不要去了。”
当她声音再度响起时,隐约多了一丝紧迫,贺关听得不太真切,迅速翻身坐起,“为什么?”
“你说的对,周嘉璇已经对你构不成威胁,你没有必要去参加拍卖会。”徐百忧的声线回归平缓,稍作停顿语气又变得更加软,“而且贺关,我也不想你陪她出席,我会吃醋。”
“吃醋?”如此喜闻乐见的理由,贺关都怕自己听错,听那边说对,便痛痛快快笑着应下,“好。你说不去就不去。好男人不能让自己媳妇儿吃醋。”
徐百忧难得展现出小女人的小肚量,他打算再多腻味几句,只听那边道一句在开车,就立刻收了线。
贺关没多想,也想不到,不知不觉间他又被徐百忧碾压了一回智商。
*
约莫二十分钟前,金怀良打给徒弟徐百忧,只蹊跷地对她说了五个字——不用来接我。
听字面意思平常普通,蹊跷的点在于,他们并没有提前约定好。
像是一句暗语,徐百忧敏锐察觉出异常,当机立断驱车前往师傅家。
和贺关通电话时出现的短暂无声,不是徐百忧在顾虑什么,而是她看见师傅被两个男人请上一辆黑色商务车。车牌号她印象深刻,毫无疑问正是之前出现在情人酒店楼下,跟踪她的那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没做任何思考,徐百忧下意识间,就对贺关撒了谎。
怕他听出破绽,短短两句话,手心都洇出了汗。
离慈善拍卖会入场不足两个小时,不容许她做太多思考。
挂断电话奔上六楼,站在师傅家门前,她深呼吸几次,隐去所有的紧张和忧虑,才抬手敲门。
金师母打开门,有些意外,“我正想给你打电话。老金让我告诉你,今晚上的拍卖会,不用参加了。”
见师母神色如常,徐百忧故意问:“师傅呢?”
“被老朋友请去家里做客了。”金师母让开路,招呼她进屋。
“不用了,师母。”徐百忧站着没动,继续追问,“师母知道是哪位老朋友吗?”
“哟,我不知道。派了两个人过来,看着挺严肃,也挺着急,说话倒客客气气的。可能太客气了吧,老金还请他们进书房聊了会儿天。”
徐百忧没有再多问什么,微笑告别毫不知情的师母,转身下楼。
重新坐回车里,两扇车窗半落,寒风刺骨对流,令头脑越加清醒冷静。
时间紧迫,徐百忧屏气凝神,开始全速思考。
师傅打电话暗示,又故意把人留住拖延时间,目的显而易见,想让她看见刚才他上车的一幕。
如果师傅的老朋友就是路守纪的话,那么派人跟踪她的幕后主使者应该也是路守纪。
她和路守纪从来没有正面接触,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又是否该听师傅的话,不去参加今晚的慈善拍卖会呢?
从扶手箱里摸出烟和火机,徐百忧垂眸沉思着,点燃一根……
*
而此刻在瑞安路,胡云旗火急火燎找上门,把贺关从宿舍叫到马路边。
互通有无一合计,胡云旗知道了徐百忧被跟踪监视,家里被秘密搜查。而贺关也知道了徐百忧调查过今晚慈善拍卖会的主办者路守纪。
时间静止,空气凝固约莫十秒钟。
两个大男人微妙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爆出同一句粗口,卧槽。
“徐百忧不准你去,肯定是嫌你麻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胡云旗厌弃道。
“不可能。她是怕连累我,想当孤胆英雄,什么事都自己扛。”贺关抬腿踢飞脚边一粒石子,恶狠狠咬牙,“臭丫头,居然又骗老子!”
“还是你蠢,好骗。”胡云旗眼带鄙夷地上上下下打量贺关,只得出一个结论,“虚有其表。我妹子会喜欢你,真是猪油蒙心走了眼。”又说,“我问你,周嘉璇是你初恋吗?”
“妈的,神经病!是个屁!”贺关光火,咆哮冲向胡云旗,“我初恋是徐百忧!”
“吼什么吼,知道你纯情。”胡云旗掏掏耳朵,又问,“你坐牢真是被冤枉的?”
贺关低低沉沉“嗯”了一声。
“我明白徐百忧为什么会喜欢你了。”胡云旗掰着手指盖棺定论,“智,商,扶,贫。”
贺关没工夫和他打嘴仗,摸出手机想质问徐百忧。
片刻又打消念头,她为了隐瞒实情,骗过他一次二次,保不齐还会有三四次。
妈的,臭丫头八成会下迷魂咒,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贺关在心里愤愤不平地想。
胡云旗越琢磨也越膈应,“你说,咱俩是不是太没用了?”
贺关不屑嗤他,“没用的是你,连拍卖会的门也进不去。”
“我要不来找你,你不也不打算去。”胡云旗看看腕表,“咱俩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不能放徐百忧一个人深入虎穴,你想想办法带我进现场。”
贺关摇头,“我没办法。”
“真没办法,假没办法?”胡云旗眼神探究,质疑道,“你是不爽我太关心徐百忧吧。”
“我是不爽,但现在不是不爽的时候。”
贺关没那么不分轻重缓急,“只要能帮到她,带一卡车人进去都没问题。问题是我都要周嘉璇带着进去。”
胡云旗急得冒火,“那我去找周嘉璇。”
“不能去。”
贺关拦住他,眉宇间拧着一股克己的沉着,反倒镇定许多,“周嘉璇肯不肯另说,现在我们都不了解情况,也不知道会发什么,你最好留在外面里应外合。”
胡云旗思索片刻,认同地点了点头,“待会儿我跟着你们的车,有状况随时打电话。”
“好。”
贺关背过身去从裤兜里掏出烟,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发抖,却控制不了。
后背也早已吓出薄汗一层,风一吹,胆战心惊的冷。
他是真的怕,怕差一点就上了徐百忧的当。
怕她出事,更怕自己不在她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全文贺关唯一一次穿西装,光用想的已经颅内高潮了。
第72章 第七十二朵花
慈善拍卖会的场地,设在东南城郊,一座路守纪名下的酒庄。
民国时代的老洋房,折中主义的灰壁圆柱,周围长青古树繁茂掩映。
洋房墙面上攀附着爬山虎。
天冷了,叶子褪了,纵横交错的蔓藤枯瘦,灰扑扑的黄,有如一张密匝匝的网。
富丽堂皇的二楼宴会厅,拍卖会前的自助式晚宴正在热闹上演。
衣香鬓影,美酒飘香,伴着来自角落舞台小型管弦乐队奏出的轻音乐。
盛装华服下包裹着冠以各种名头的肉身,撑着雅致得体的笑脸,擎着明亮剔透的酒杯,彼此巧妙周旋,在觥筹交错里人人各怀鬼胎。
男士们畅谈着国内外局势,力求见解深刻,偶尔漫不经心瞥几眼女人们的胸部。
女士们三五成群,谈笑间暗自较劲,展示风情,展示身段,展示谁能得到更多异性的注目。
逢场作戏的酒会筵席,徐百忧第一次参加,已心生厌倦。
她不禁想,要是有一张笑脸面具,能直接戴上该多好。
拒绝了已经不知道第几个上前搭讪的男士,又有服务生托着酒盘朝徐百忧弯腰。
好像在说,这样隆重奢华的场面,男人的殷勤可以辜负,但香槟昂贵的醇美一定不能辜负。
她仍是微笑拒绝,不在陌生场合喝酒,尤其今晚,更不能破戒。
看多了衣冠楚楚,审美疲劳有些犯困,必须重新打起精神。
还好带着烟,徐百忧沿声光色影的外沿,走去露台。
天气太冷,开阔僻静的露台连个鬼影也没有,倒很适合急需独处的徐百忧。
背靠空静天幕,她蘸着月光,慢悠悠地抽着一支烟。
到目前为止,拍卖会的主人路守纪还没有现身。
以主办方身份出现的是,酒庄的主理人和一名来自佳士得的首席拍卖官。
师傅金怀良同样行踪成谜,徐百忧不能确定他是否身在酒庄的某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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