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却一直都是个十分理智的人,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把这种矛盾又郁闷的感觉深埋在心里。
如今被褚灵韵一朝掀了出来,还是用了这样直白又龌龊的字眼形容。
仿佛是当众被人打了一记耳光。
褚琪炎只觉得胸中怒意翻腾,几乎是忍不住的想要将这整个天地焚毁,来将他心里那种极为隐晦,却是一经发现就再也压制不住开始疯狂生长的念头给烧成灰烬,扫进尘埃里,不叫任何人看到!
是的,褚灵韵不说的时候他不会承认,可是现在——
褚灵韵说的没有错,他的确是对自己的堂妹存了本不该有的觊觎之心。
这种违逆人伦的所谓情感,让他自感无地自容。
而偏偏,眼前的褚灵韵还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嘴脸,就只等着看他的笑话。
有生以来,褚琪炎是头一次觉得自己会这样的仇视和憎恨一个人。
他看着眼前这个自诩是和他风雨同舟一起过来的姐姐,一字一顿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回广莲寺?”
褚灵韵见自己的提议没能打动他,立刻就沉了脸,挑衅一样的说道:“你就这么敢做不敢当?”
褚琪炎已然是被这个话题折磨的濒临于爆发的边缘。
褚灵韵还想要再说什么,他却是冷然转身,徒步往前走去,一边冷冷的道:“李林,马车留给她,我们走!”
李林愕然抬头,先是下意识的去看了他挺拔又决绝的背影,随后又去看褚灵韵。
褚灵韵站在那里,完全没有想到他就这样和自己决裂。
“褚琪炎,你再如何的回避,你既然已经起了这样的心思,就都是无法抹煞掉的事实,今天你拒绝我提议,迟早你会后悔的!”她在背后冲着褚琪炎的背影大声道。
褚琪炎脚下步子稳健,却是全无半分动容,不过片刻功夫已经走出去数丈之外。
李林神色复杂的看了褚灵韵一眼,他心里似是在权衡犹豫着什么,但是思虑再三——
终究他遵从的也只是褚琪炎的命令,疾步追了上去。
褚琪炎的面容冷酷,被冰霜封冻,而全无一丝的表情。
李林回头看了眼被扔在半途的褚灵韵,还是有些犹豫的试着道:“世子,郡主她——真的要——”
话到一半,他又隐晦的再度闭了嘴。
褚琪炎的脸上冷的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表情,一声不吭的继续往前走。
李林见他这样,虽然隐隐的心惊,却也知道他已经定了主意,遂也就不再多言。
主仆两个一前一后,身影很快就隐没在了山间小路的拐角处。
褚灵韵站在原地,等了半天终究也没等到他回头,心里就跟着升起更加浓烈的愤恨情绪,咬牙切齿道:“褚琪炎,您可别后悔!”
说完就四顾一圈,转身朝不远处隐约透出些微火光的小村落走去。
褚琪炎不肯动手,可是她却拿了方氏的把柄,只要把这个秘密抖出去,以皇帝那个多疑的性格,还愁没人替她操刀对付褚浔阳?
褚琪炎对她的打算自然心知肚明,却是将她置之不理,去前面的驿站重新购置了马匹,就带着李林直奔了广莲寺。
明知道身后的京城之内这夜势必会有一场大的动荡,他却完全的抛诸脑后。
主仆两个连夜赶路,次日上午就找到了褚灵韵所说的寺院附近的村子。
因为是依傍寺庙生存,这村子还算不小,但是村民却很淳朴,大都是长居于此的本地人。
褚灵韵那两个婢女紫维和紫絮的模样都生的不错,一番打听之下自是很容易就追查到了紫絮的下落。
“二位贵人这边走!”一名好客的老妇人热情的把两人引进一个不很起眼的农家小院里,一边笑道:“你们说的那娘子应该就是之前租住在我这院子里的房客,那丫头模样生的俊俏,脾气好,又是个手脚勤快的,大着个肚子也忙里忙外的操持,是个难道贤惠的。就是她那男人瞧着不怎么样,白瞎了那么高的身量,开始的时候还好吃懒做的,不过后来媳妇的肚子起来了,倒也知道心疼了,不时的也帮衬着一点,两人看着吧,倒也算是般配。”
一边说着话,她一边开了锁,推开了房门给两人看。
很普通的农家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
“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褚琪炎用手指在那桌面上蹭了一下,并不见灰尘。
“就在前天早上。”那妇人回道:“那小媳妇眼见着再过俩月就生了,我当时是说让他们等孩子落地了再走的,可那男人说是家里老父亲病重,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孙子出世,俩人急吼吼的就走了,东西也没带多少。”
前天一早的话,那应该就是褚灵韵和紫维启程回京之后。
紫絮怀孕了,所以就倒戈相向,帮着走投无路的张云翼在褚灵韵的眼皮子底下渡劫避难。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张云翼就藏在这里,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难怪他在京城内外上天入地的找,甚至于连张家的老家都派人去了,却都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痕迹。
怪不得褚浔阳当时提及此事的时候会是那样的胸有成竹。
褚灵韵这里,他和郑氏都隔三差五就会过来,以他对张云翼的了结——
就那人的胆子,怎么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悠?
却是全没算到,是褚灵韵作茧自缚,竟然让紫絮阴错阳差的成了张云翼的退路。
毫无疑问,两人这是趁着京中生乱,避开了褚灵韵的耳目逃之夭夭了。
褚琪炎的面目清冷,缓缓的勾了下唇角,感慨道:“那是我们来的不凑巧了,有劳了。”
李林从腰间摸了一角碎银子塞予那老妇人,两人就又原路出来。
“百密一疏,看来这半年,张云翼竟然一直都藏在这里。”出了门李林方才唏嘘着说道,“世子,紫絮大着肚子,他们应该走不了多远,要不要属下这就派人去追?”
“现在就是杀了他——”褚琪炎却是冷然的一勾唇角,那笑容之间一片冰凉,扭头看了他一眼,“还有意义吗?”
当初他要追杀张云翼是为了替褚灵韵遮丑,而现在——
褚琪炎的话没有说完,李林听着,却是心口剧烈一缩,垂下了头去、
“走吧!回京!”褚琪炎道,面无表情的继续大步往前走去。
两人仍是快马加鞭的赶路,回京已经是当天夜里。
褚琪炎原本的打算是直接回王府的,却不想才到了京城近郊,就见到前面火光蔓延,嘈杂的吵嚷成一片。
一行百余人在一处山坳边缘徘徊,而其中一身贵重的华服被一众丫鬟婆子拥簇在旁边抹泪的,恰是南河王妃郑氏。
李林不由的屏住呼吸,下意识的侧目去看褚琪炎的反应。
褚琪炎的表情平静,翻身下马,大步走了过去。
“王妃,是世子过来了!”顾妈妈第一个发现了他,惊喜道。
哭的眼睛都肿了的南河王妃顿时眼睛一亮,扑过来,一把握住褚浔阳手臂,急切的上下打量着将他身上摸了摸,激动之余忍不住再次痛哭出声,“炎儿,炎儿真的是你,你没事!你没事就好,可吓死我了!”
她说着,就扑到褚琪炎怀里大哭了起来。
褚琪炎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同时皱了眉头对顾妈妈道:“怎么回事?”
“之前有人去王府报信,说是世子乘车出城的时候马匹受惊,滚落到这附近的山坳里去了。”顾妈妈道,说着也是唏嘘不已。
“你没事就好,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郑氏抬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看到儿子的脸,才要露出宽慰的神情来,却意外发现褚琪炎的面色铁青一片,分外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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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 深谋远虑,安乐之死
郑氏还是头次在褚琪炎脸上看到这样凝重的表情,怔愣之余不由的暗暗心惊。
褚琪炎的神色冷凝,沉着脸不说话。
“炎儿?”郑氏试着唤了他一声。
李林就神色凝重的走上前来,道:“王妃,昨夜世子本来是要送安乐郡主回广莲寺的,可是半途因为有要事去办,车子——就留给郡主了!”
“什么?”郑氏的眼前一晕,刚刚放下的一颗心瞬时就提到了嗓子眼。
她忽而用力的抓住褚琪炎的胳膊,面色惨白的追问道:“这是真的?你是说那车上坐着的是韵儿?”
“母妃你也别急,不是还没找到马车吗?许是有人谎报呢?”褚琪炎劝慰道。
郑氏却是满脸的慌乱,攥着手里帕子,目光凌乱的四下里乱扫,最后却还是惊惧的摇头,“不会的,不会有人敢信口开河开这样的玩笑,我——”
她的声音在发抖,牙齿也隐隐的打颤。
仿佛是为了应和她的判断,前面的山坳里终于听到有人拔高了声音道:“找到了,马车在这里。”
郑氏一个激灵,扭头就奔了过去。
褚琪炎一把将她拽住,道:“下面山坡陡峭,又都是乱石,母妃你在这里稍候,我去看看。”
想着褚灵韵可能会出事,郑氏哪里还等得起,一把推开他的手,仍是跌跌撞撞的继续往前奔去,一边道:“我要亲眼去看看!”
褚琪炎也不过分强求,只就大步走过去,亲自搀扶她下去。
那山坳不是特别深,但边上都是灌木丛和乱石堆,落脚很不方便。
郑氏又正在心慌意乱的时候,虽然由褚琪炎全程亲自搀扶,也是几次脚下打滑,险些从半途滚落下去。
“王妃,这里路不好走,您还是听世子的,到上面去等着吧!”顾妈妈也跟着劝道。
郑氏却是谁的话也不肯听,自己踉踉跄跄的摸索下去,足足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了下面的山坳里。
那里一道小溪,水流不急,但是乱石很多,更有许多尖锐的从水里凸出来。
马车就翻到在这溪水边上,拉车的两匹马,一匹已经死了,另一匹大约马车滚落的时候绳索脱落而逃脱,并不见踪影。
马车歪倒在那里,车厢半扣下去。
郑氏被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近,远远的就见那马车周边围拢了一群人在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郑氏的心头一紧,立刻就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一把拽开一个护院挤进人群,紧跟着就是眼前一花,身子摇摇晃晃的几欲跌倒。
那马车下面卧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上半身浸在溪水里,衣物被濡湿,紧紧地贴在身上,下半身却还被压在车厢下面。
彼时她的人已经是不省人事了,具体也看不出伤在了哪里,只是有鲜血混在溪水里往外扩散,举目望去,整条小溪下游竟然都是一片血色。
“韵儿!”郑氏悲痛欲绝,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大嚷一声就扑了过去。
她抬手就要去推那车厢,解救自己的女儿。
褚琪炎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步将她拽住,同时对旁边的侍卫命令道:“还不把马车挪开?”
从时间上算,褚灵韵出事应该都差不多快有一整天了,看着眼前的这个状况,八成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