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靳的一句‘万事有爹在’确实让谢嫮的心平静了一些,想着就是自己现在急死,也无可奈何,还是要靠谢靳去争取,她颓然的点点头,便不再多说什么,行礼后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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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夏天,谢嫮都在为谢莘的事情担心,可是自从三夫人把谢莘带去京兆府之后,整整两个月都再没有任何动静,眼看炎热的夏天就这么过去了,就连谢嫮都不禁怀疑,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九月底,秋老虎还在肆虐,中午的太阳依旧很火热。
今日的侯府二房中迎来了一位客人,吏部侍郎之妻王氏,三品诰命夫人,云氏虽嫁入了侯府,但相公官级不高,自然是比不了诰命夫人的,在耳房亲自奉茶接待了她,两人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到了中午的时候,王氏才从耳房出来,云氏失魂落魄的将她送到门口,王氏牵起了云氏的手,轻拍了两下,笑着说道:
“这是多好的事情啊。别这样的神色,盯着那个位置的人可多着呢,原我也觉得这位置不该落在二姑娘头上,可偏生我家大伯却像是迷了心,对二姑娘动了真情了,怎么劝都不听。”
云氏被王氏抓着手,连忙抽出,双手齐摇,说道:“不,不不不。这事儿可不能儿戏,我,等我们二老爷回来,我再问问他,这毕竟是姑娘一辈子的大事,不能儿戏,不能。”
王氏瞧着云氏抽回的手,嘴角勾了勾笑,说道:
“那是自然要与二老爷商议的,我今儿来就是传个话儿,要是府上同意了,年前就把事儿办了,聘礼绝对不会亏待了二姑娘,毕竟是侯府的姑娘,嫁过去是做的嫡妻,现成儿的三品诰命啊。”
云氏还是摇头,完全就被王氏说的这件事吓到了,王氏今日只是来说媒,所以并没有带什么信物,只是在她看来,这门亲事还是她大伯亏了的,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凭什么一嫁就是三品大员,做的还是正妻,若是身份能耐些也就罢了,可偏偏她虽出身侯府,亲爹却是个小品官,她这一嫁倒好,大伯那个年龄还得喊个小品官做岳丈,简直太亏心了。
不过,这些只是心里的想法,王氏自然不会说出来了,毕竟这里是侯府,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也不好把话说的太过了。
王氏走后,云氏也没能缓过神来,谢莘和谢嫮见她坐在园子里发呆,走过去问她,云氏一惊,看到了谢莘,眼泪珠子就跟断了线似的掉下来,抱住了谢莘怎么都不肯撒手。
谢嫮见云氏这样,心中大觉不妙,先前只听说云氏在会客,她还在心里嘀咕,谁会来找云氏交际,如今看云氏的表情,恐怕就是她想的那件事了。
对云氏身旁贴身丫鬟问了一句:
“先前来的是谁?”
丫鬟叫明心,伺候云氏多年,是个有分寸的,对谢嫮说道:“回五姑娘,来的是吏部侍郎的夫人,她是来……来……”
明心先前在里间伺候,自然是知道事情的,可是她不敢说,谢嫮却只听了来人,心里就拔凉了一片。
当云氏把王氏的话告诉了谢莘之后,谢莘整个人也呆住了,再好的修养也架不住心急,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叫道:
“我,我不嫁!罗大人都五十多岁了,他都和老侯爷一般大了,做我爷爷都够年纪,我如何能嫁给他呢。”
云氏更是泣不成声:“我可怜的女儿啊。不嫁,咱们不嫁!她们埋汰人,我的莘娘才十五岁,她们太欺负人啦!
谢莘被云氏感染,豆大的眼泪珠子也从眼眶里掉落出来,母女俩抱头痛哭起来。
谢靳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云氏和谢莘哭的肝肠寸断,谢嫮沉着一张漂亮的小脸站在一侧,他一进门,三道目光就投向了他,先前在官所中听到府里的小厮来报,他的心也沉了一半,如今回来见家里愁云惨雾,心中更是不好受。
不等云氏说话,谢靳就把谢莘喊道面前,郑重问道:
“爹只问你,你可愿嫁?”
此言一出,吓了谢嫮和云氏一跳,两人正要上前说话,却被谢靳抬手拦住,他现在只想听谢莘说话,就见谢莘低下了头,果断的摇头,说道:
“爹,如果要女儿嫁给罗大人,女儿宁愿去死!求爹爹救我!女儿不想嫁给他!”
说着,谢莘的眼眶里又掉下了眼泪,谢靳抬手替她擦了泪珠子,紧咬的下颚说明了谢靳此时的感觉。
那些人,真的是欺人太甚了!手心的拳头捏了又捏,却不能在家人面前表露太多,看了一眼谢嫮,只见她大大的眼珠里也盛满了恨意,脸上呈现出她这个年纪所没有的沉稳和练达,谢靳深吸一口气,沉着声音对谢莘说道:
“别哭了,爹也不怕实话跟你说,这回你是一定要嫁的。”谢靳的话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谢嫮忍不住上前喊了一声:
“爹!”
云氏和谢莘面如死灰。
只见谢靳又大大的呼出一口气,说道:“你是要嫁人,但不是嫁罗大人!爹早在两个月前就给你物色好了一个人,他叫赫峰,二十岁,辛酉年中的举人,如今在吏部做门下郎,七品编制外,那孩子人品不错,也没有妻妾,父母都不在了,有个十岁的弟弟,由他照顾着,是个有担当的好男儿,你若愿意,今晚我便喊他入府,你们见上一见,若是同意,择日就成亲吧。”
“……”
整个厅中的气氛又沉默了,云氏想想还是要哭,谢莘却是冷静点了,谢嫮也是难以置信的看着谢靳,只觉得眼眶也有点发热。
原来他那句‘万事有爹在’是真的。谢莘嫁给一个谢靳手下的有为年轻人,总好过嫁给一条腿迈进棺材的老头子,只是不知道爹爹将谢莘匆忙嫁掉,这之后,他又该如何应对罗大人那边的逼迫呢。若是因此毁了前程,谢嫮不知道谢靳到时候会不会后悔。
正胡思乱想之际,就见谢韶从外头走了进来,见屋里愁云惨雾,首先收住了脚,站在门边想了想,是不是自己犯了什么错,可想来想去,他最近都听安分,没犯什么了不得的错,心中大安,这才走了进来。
谢靳没想要瞒他,就让谢嫮把事情都说给他听了,当谢韶听到是三房夫人带谢莘去的京兆府,这才引起的祸端时,气愤的一拍桌子,怒道:
“三房欺人太甚!我这就去踢了那毒妇的面门,叫她再敢恶心人!”
谢靳沉声喊道:“回来!坐下!”
谢韶对谢靳还是很怕的,一声怒吼,就能够把谢韶成功召回来,气愤不平的坐下了。
谢靳叫人把门关上,屋里就剩下二房的五个人,谢靳心情十分不好,语气也是冷酷的。只听他说道:
“这笔账我记下了,用不着你去出头!”
☆、第27章 儿女婚事
谢莘如今已是骑虎难下,纵然还是觉得自己这般草草的嫁人很不是滋味,但是要她嫁给罗大人那个老头子,她真的宁愿去死,为了抢时间,当天晚上,谢靳就喊了赫峰回来相看。
赫峰年方二十,生的挺拔健硕,五官不算俊美,却也周正,国字脸颇有豪气,刚毅并重,一双剑眉斜插入鬓,双目炯炯有神,谈吐更是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一见此子便知绝非池中物。
谢莘见了,倒是缓和些心中的不情愿,按照标准的对待上客之礼,恭谨从容的给赫峰上了茶,赫峰见到这位侯府千金亲自奉茶,姿态优美,娇柔文雅,容貌更是一等一的妍丽,顿时惊为天人,当场就看呆了,愣愣的也不知道接过谢莘手中的茶杯,弄得谢莘面红耳赤的,不知道怎么办。
在来侯府之前,谢靳对赫峰稍稍提过一些来的目的,这是来相看人家的,他本身心底对这事倒也不是特别热衷,因为他爹娘死得早,有个年幼的弟弟,所以,他是想娶个贤惠女人,一来可以帮他打理家宅,二来能够照顾年幼的弟弟,他并不强求身份高低,只盼能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侯府的小姐,出身太好,恐怕性子不会温婉,更不会照顾人,因此,他也只是打算来露个面,当给上司一个面子,之后再寻个借口推了便是,可是如今他见了这位小姐,别说是拒绝了,就连脚跟子挪动都不成了,整个人仿佛魔障了一般,痴痴的盯着眼前这美貌女子看,只觉得天下再没有比这小姐更美的女人了。
谢莘也是满面红绯,敬着茶的功夫,一颗心就已经扑腾了快要跳出来似的。这位赫峰公子,虽不如时下才子那般俊美,可是通身的男子气概侵袭而来,像是要将她包裹其中般,霸道的叫人想逃,可是却又脚底生根,跑也跑不掉的感觉。
谢嫮和谢韶躲在屏风后头观望着这被赶鸭子上架,新鲜出炉的一对,两人对看一眼,换了个‘成了’的眼神,便各自捂嘴偷笑了。
反正在谢嫮眼里,赫峰这个姐夫可是比罗大爷要好太多太多了。
见两人相看的都不错,谢靳就让谢莘回去了,自己便喊了赫峰去了书房,把详情尽皆告知,赫峰是个有担当的好男儿,属于那种不是他的他不会去抢,但若是他的,他就绝不会放手的性格。
今晚这一见面,他早已对谢莘这位侯府二姑娘种下了情根,虽然也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着实有点配不上她,但是这并不妨碍赫峰想要她,他有抱负,有雄心,也有能力,自问现在给不了她的东西,将来一定能够给她就是了。
听完谢靳毫无遮掩的话之后,赫峰不仅没有退缩,反而生出一种当仁不让的勇气来,当天晚上就和谢靳拟了提亲用的礼品,约定三日后上门提亲。
并且约定在正式提亲之前,谁也不能泄露出去。
等等事宜一一交代,两人在书房一直商议到深夜,赫峰才从偏门离开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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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谢嫮主动要求和谢莘一同睡,她早早的洗漱完,爬上了谢莘的床铺,谢莘却仍旧坐在梳妆台前梳着乌黑的秀发,似乎有点神不守舍,谢嫮转过身来,精致的小脸蹭在缎面枕头之上,看着披发坐在妆台前的谢莘,不禁出口问道:
“姐,你觉得赫峰怎么样?”
突然耳中听见了那两个字,谢莘手里的梳子一抖,竟然掉了下去,急急的接住,回头看着谢嫮,只见她睡在粉帐缎被之中,一张小脸明艳的像是画中的小仙子一般,乌黑的发丝披在嫩色缎面枕头上,更显得莹润光泽。
记得半年前,这小丫头还是那副干枯病弱的模样,如今竟也长得这般好了,只不知这样美好的姑娘,将来又会嫁去何处,放下了手里的梳子,谢莘将发丝轻柔的束在了脑后,然后走到床边,也躺了下来。
看着绣花帐顶,谢莘又想起了那人身上那股子霸道的味儿,半晌都没回过神来,还是谢嫮推了她一下,她才收敛了心神,对谢嫮甜美一笑,说道:
“什么怎么样?女孩儿家的婚事,自然是听父母的啦,咱们做儿女的还有什么置喙的余地呀!”
谢嫮瞧她一副春、心动了的模样,便不客气的捂嘴偷笑起来,谢莘瞧着来气,上前拧她腰间的痒痒肉,说道:
“好你个小丫头,竟然敢笑我,看我不教训你!”
两姐妹嘿嘿哈哈的闹了好一会儿,才气喘吁吁的安分躺下了。
谢嫮抓着谢莘的手,说道:“姐,我还挺喜欢这个姐夫的,最起码比那个罗大人要好一千一万倍,他都五十多岁了,没准过两年就进棺材了,你怎么能嫁给那老匹夫呢。”
谢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呸,亏你还是侯府的姑娘,说话这样粗俗,不过这回啊,我倒是觉得你说得对。要我嫁给罗大人,我是真宁愿去死的。你是没瞧见,他长得有多恶心……”
谢莘的温柔话语在安静的房间内散开,无非就是一些小女儿情愫,谢嫮正是嗜睡的年纪,听了没多会儿就眼皮子打架,再加上最近两个月她都为谢莘担心,现在知道她不用嫁给罗大人了,心里也就放松了下来,听着听着,谢莘的声音就渐渐模糊,谢嫮也闭上了双眼,沉沉睡了过去。
谢莘讲着讲着,发现旁边没了动静,扭头一看,先前还兴致勃勃听她说话的人,如今却不知睡到哪个周天去了,起身给她掖了掖被角,谢莘躺下,双手按着胸前,还是觉得那里有块地方,似乎还是不能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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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卧之中,云氏还是不能抑制情绪,苦着脸,立于谢靳身旁替他递帕子洗脸,说道:
“咱们莘娘真是命苦,她就不能不这样草率的出嫁吗?既然相公已经不让她嫁给罗大人了,那咱们就不嫁了嘛,干什么还得急着嫁给那个什么赫峰呢?我看那孩子人品虽然不错,可是出身到底差了些,咱们莘娘好歹也是侯府的千金,这样低嫁,我真怕委屈了她。”
谢靳洗过了脸,只觉得清爽了许多,将帕子递给云氏,说道:
“你以为我不想把姑娘多留两年。罗大人那儿其实早就对我暗示过多回,并且言明了势在必得,咱们莘娘一天不嫁人,就永远断不了他的心思,与其这样招人惦记,不如主动出击,挑个自己中意又放心的嫁过去,这样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
谢靳坐在了太师椅上,云氏给他端了茶,谢靳喝了一口后,又说道:
“你别笑看赫峰,他真是有本事的,人聪明,肯做事,最重要的是身上有股子硬气,也能变通,若是加以培养,将来必成大器。我也是挑了好些时候,才挑中他的。别看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是只要他想要,不愁他不出人头地。咱们莘娘虽是侯府千金,但你看到了,咱们二房势弱,想要依仗着侯府的声势给她婚配,只怕有心人还不乐意呢。到时候再整出几个罗大人这样的,才是真的毁了咱们莘娘,女子低嫁,一样的相夫教子,日子过的舒坦,没什么不好的。”
云氏向来听从谢靳的话,虽然心里还是替闺女觉得委屈,但也相信夫君挑的人必是好的,这才闷闷的点点头。
至此,谢莘和赫峰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三日之后,赫峰携礼上门提亲,谢靳收下聘礼,日子定于腊月初三,小年前夕。
谢家二姑娘的婚事定了,让府中其他两房都位置震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二房能把心气儿低成这样,竟然让二姑娘嫁给了一个七品编制外的门下郎,老夫人邢氏也觉得很不妥,听闻消息之后,就找了谢靳去问话。
“你怎么回事?莘娘的婚事怎么就这样定了下来?谁同意了?”
邢氏是侯府主母,她自然有权利过问孙女儿的婚事。
谢靳跪在下首,挺直了脊梁,面不改色的说道:“儿也不想让她这般草率的嫁人,奈何前几日,吏部侍郎的夫人来替京兆府罗大人说媒,罗大人今年五十多岁,莘娘是一万个不肯嫁,当场就要触墙撞死,儿不忍看她送死,加之前些日子,儿就已经相中这位赫公子,觉得他人品上佳,乃良配,儿女婚姻大事,自当从了父母安排,儿这才做主,如今聘礼也收下了,此事将再无更改,腊月初三,儿叫莘娘来给老夫人磕头拜别,从此嫁入赫家。”
谢靳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虽然邢氏是主母,可是毕竟隔着辈儿,姑娘是有父母的,婚姻大事,讲的是个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谢靳自然是那个能对女儿婚事做主的人,所以,他应了,就是邢氏也没有正当理由更改。
一旁的三夫人早就看他不顺,捏着声音阴笑道:“哼,我说二哥还真是想不开,放着好好的三品大员正房夫人不做,偏要作践女儿去做那七品门下郎的夫人,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谢靳鼻眼观心,听了孙氏的风凉话,也没有当场发怒,而是很顺从的说道:
“是。我的确没有三弟妹想的周到,嫁女儿求的是嫁眼缘,嫁贤良,只要小子人品好,管他什么品级,我都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当然了,三弟妹看中的是官级,横竖罗大人那儿差一房夫人,三房里不是也有女儿吗?你随意挑上一个嫁过去不就得了,何苦在这里挤兑我。将来抱着罗大人这女婿的大腿,咱们二房也好跟着沾沾光不是。”
孙氏面上一红,站起来指着谢靳,自己做的事情,看来他已经知道了,此时若再多言,必定会把火烧到她身上,因此,孙氏指着谢靳,半晌才冷冷的哼了一声。
邢氏见他们这样,也明白其中定然是有原因的,叹了口气,挥挥手,说道:“横竖是你的闺女,我也不好说什么,让你房里的来我这儿,莘娘的第一抬嫁妆我出,就算是嫁了七品门下郎,咱们侯府的脸面也不能丢了。”
谢靳乖顺低头:“是,儿替莘娘谢过老夫人。”
☆、第28章 秘密大计
谁都没有想到,谢莘会嫁的这样仓促。
到腊月之前,云氏都在给谢莘置办嫁妆,赫峰第一次上门之后,又来了两三回,两个年轻人也有了不少交谈,赫峰没有想到,这样身份的女子竟然能生就这般温婉的性格,心中又是喜欢了许多,谢莘也觉得赫峰果真如爹爹所言,是个有见识,有能耐的,反倒衬的自己见识浅薄,心中对他钦佩不已,俨然将之摆放到了未来夫君的位置上,在这方面,谢莘完全就是随了云氏,以夫为天,以夫为尊,性格温顺到不行,正好对了赫峰的要求。
两相越是接触,就越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