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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历史 > 赠君一世荣华 > 第5章
  “娘亲留步。有件事情想与娘亲商量。”
  云氏回头,不解的看着谢嫮,哪知谢嫮还未开口,那边涵香就自己跪了下来,对着谢嫮的方向磕起了头,说道:
  “姑娘,奴婢真的是为了你好才去告知夫人这件事的,若是这事儿不说,将来由着姑娘惹出乱子来,那才是奴婢的失职,不敢说自己是忠仆了。还请姑娘看在奴婢一片忠心的份上,原谅奴婢这一回吧。”
  谢嫮看着这个抢在她前头说话的涵香,又蹙了蹙眉,云氏看了过来,对涵香抬抬手,说道:“起来吧,你家姑娘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就别跪着表明了。”
  涵香又看了看谢嫮,这便站起了身,云氏牵过谢嫮的手,温柔说道:“你想与我商量什么?说吧?”
  谢嫮扫了一眼涵香,对云氏说道:“娘,我想与你商量让涵香去您身边伺候,我的巽芳居有花意和竹情二人就行了。”
  云氏一愣:“嗯?怎的好端端的就不要涵香了?你若是怪她这回,那我可是不依的,涵香丫头也是为了你好,若是这种大事她都不知替主子着想的话,那她也就不是个好的了。我知你现在还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等你再大一些,再经历些,你就会明白涵香的忠心了。”
  谢嫮沉静的小脸上漾出了可爱微笑,语气却是丝毫不让:
  “娘,我已经不小了,有些事情自然可以自己做主了。涵香是忠心的,可是,她却不是对我忠心,而是对娘亲忠心,所以,今天这事我不怪她,因为她是您的忠仆。娘亲对我的好,我自然明白并且能领受,可是她只是个丫头,我若是容得身边的丫头像娘亲一样管着我,涨了她的身份,那将来我又该如何服众?所以,涵香我肯定是不要的了。娘亲若是肯收下她,那便是她的福气,我便将她的身契给了娘亲便是,若是娘亲不肯收,那我明日便要将她发配出去,趁着年轻,也好找一户人家嫁了才是。”
  云氏没有想到闺女竟这般强势,要知道,从前她虽然傲气,可是却对身边这些事情并不上心,给她安排什么,她即便不满,也不会说出来,可是这一病之后,却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倒叫云氏为难了。
  涵香更是吓得不敢说话,刚刚站起来的身子又跪了下去,两眼全是泪花,不住摇头,屋里的其他丫鬟也是面面相觑,却是不敢做声的,只觉得这位五姑娘变得极为厉害了。
  不过,她能这般厉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每个院里的主子身边伺候的人,身契都是分发到各位主子手里的,涵香的身契的确在谢嫮手中,所以,是留下还是打发,真的就是谢嫮说了算的。
  涵香没有料到这回竟会闯下这般大的祸事,她只当五姑娘还是孩子,自己比她年长,有些事情总要替她多想几分,又怕她真的拿自己的错,于是就抢在姑娘说话之前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也好当着夫人的面,只要姑娘应下,那今后也不会再用这件事来寻她的错漏,也算是用夫人逼着五姑娘不计前嫌,原本她计划的好好的,可是却不成想五姑娘会突然这般强势起来,叫她真是吃了个哑巴亏,里外不是人了。
  云氏有些犹豫,看着自家姑娘脸色已经渐趋严肃,她又看了一眼涵香,替她问了最后一句:
  “你可当真?要知道你这院里的事情可全是涵香丫头在替你打理,若是你不要她了,将来你这院里大大小小的事,又该谁来替你安排管理呢,还是别闹了,你若是恼她,罚罚她也就罢了,何必闹得这般严重呢?”
  涵香像是抓住了最后的稻草,又一次抢在谢嫮前头,对她磕头道:“姑娘息怒,奴婢知道错了,姑娘要打要罚,涵香绝不敢有疑义,定当受下,求姑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将奴婢打发出去,奴婢外面早就没了家人,没了生计,此时出去,那就是死路一条了,还请姑娘开恩,开恩啊。”
  涵香边说边磕头,做尽了可怜姿态,搞得好像谢嫮若是不原谅她,就是铁石心肠似的,看的谢嫮一阵心烦,彻底冷下了脸,对云氏说道:
  “娘亲,有些事情,恐怕您也看在眼里,这丫头眼中可有我这个姑娘,三番五次抢话说,这是一个忠我的奴婢该有的举动吗?她如今还是想借着夫人压我一头,这种奴婢就是一百个给我我也是不要的,谁知道她今后会背着我做出什么事来?旁的丫鬟看见了,若是按此效之,那我身边今后岂不是全都是想借着夫人压我一头的丫鬟了?您是想叫我从今往后都抬不起头,连丫鬟都能欺负到我头上吗?”
  谢嫮说出这些话来,自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其实打从她醒过来开始,就已经不打算要涵香这个丫头了,因为她是知道的,这丫头不规矩,不用多久以后,她就会爬上府中三老爷的床,被三老爷收做妾侍,做了姨娘,虽然最后被三夫人活活打死了,可这也不能改变她品德沦丧的事实,她在是勾引三老爷的时候,可曾想过要效忠她这个姑娘?
  纵然撇开这些后事不谈,涵香这次也确实是犯了谢嫮的忌讳,她昨日明明已经警告过她,但凡她心中还有她这个姑娘,就断不会做出暗地里向云氏告状的事情来,她既然做了,就该承担这件事的后果,谢嫮说的话,并不是完全针对涵香的,也是说的事实,若是这回不彻底给身边伺候的人立个威,那将来指不定还会出多少个涵香呢,今天你背地告了状,明天你暗箱爬了床,那她这里成什么了?
  “这……”
  云氏有些为难,也有些动摇了。因为她确实不能否认,谢嫮说的话也有道理,虽然觉得涵香着实有些冤枉,但这些愿望却远远比不上亲闺女,左右不过一个奴婢罢了,闺女身子才刚刚好些,真犯不着为了个奴婢伤心伤身,遂点了点头,可还没说话,就见涵香又抢在她前面哭喊着爬到了云氏脚边,抱着她的双脚苦苦哀求道:
  “夫人,夫人,奴婢求求您,求求您千万不要把奴婢赶出去啊。奴婢自小在府里长大,夫人您是看着我大的,奴婢真的没有坏心,奴婢没有做坏事啊。求夫人救我,求夫人救我啊!”
  云氏被捧住了双脚,虽然厌烦,可是她却没有谢嫮的果断,又是众目睽睽,涵香也确实是她看着长大的,就算她不说,云氏也不会真的把她赶出府去,可是,她不赶涵香走,是她的恩典,此时涵香在众人面前逼她答应,这性质可就有点不对了,立时能够明白闺女的感受,云氏叹了口气,到底狠不下心,说道:
  “你起来吧。既然姑娘不要你了,那你就收拾收拾东西跟我走吧,别留在这儿碍眼了。”
  “是,谢谢夫人,谢谢夫人。”涵香一听云氏说不赶她出府,哭声立刻就停下了,直起了身子,对云氏又磕了一个头之后,便起身头也不回的去了自己房间,连对原主告别都是没有的。
  当然谢嫮也不想听她的告别就是了。
  涵香走后,谢嫮就将先前揣入袖口的一张身契拿出来递给了云氏,说道:
  “娘,这是涵香丫头的身契,我就交给您了,这丫头养不熟的,娘亲也要当心些才好。”
  云氏自从经过刚才那一幕被‘逼迫’的戏码之后,心中也已经对涵香起了嫌隙,对谢嫮点点头,说道:
  “你身子才刚好,就别操这些心了,人我带走,这院子里的事,你且让旁人做着,若是做不来,我再另给你寻管事丫头。”
  “嗯,谢谢娘亲。”
  谢嫮做成了一件事,心情好极了,竟然破天荒的抱了抱云氏,在她怀里撒了会子娇,把云氏逗得喜笑开颜,只觉得女儿是这个世上最可爱的孩子,纵然是要她的心,她也能毫不犹豫的扒出来给她。
  不管怎么样,女儿想凭自己的能力立起来,这都是好事,她当然希望有一个自立又厉害的女儿了,像她们这样的人家,若是没点手段,将来可就要像她似的在妯娌面前吃亏了。
  ☆、查账辩心
  云氏带着对谢嫮交了账目细软的涵香和一应伺候的人离开了巽芳居之后,巽芳居中人无一不对谢嫮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位五姑娘行事向来倨傲,纵然是吃了亏,也傲的不愿当场发作,这性子虽然不讨喜,但对于在她身边伺候之人来说,还是很好的,最起码,当你做错了事,主子因为高傲而不愿屈尊降贵责罚你,然后就那么轻易的揭了过去,这是每个伺候人的仆婢最希望遇见的主子了,只要不做出那种天怒人怨的事情,只要不闹到老爷和夫人面前,在这巽芳居中,还不就是他们的天下。
  可是现在,五姑娘生了一场大病,好了之后性情大变,姑娘还是那个姑娘,但是,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子沉稳,就像是夫人之前说的一句话,五姑娘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一样。
  今日,巽芳居众人又见了谢嫮打发涵香,心中更是震惊。涵香是巽芳居众人,公认的副姑娘,因着从小伺候,所以五姑娘对她还算是亲近和听从,将近身之事全都交由她在打理,可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亲近的副姑娘,如今竟然被正牌姑娘弃如敝履,当真是叫人想不通,猜不透的。
  谢嫮环顾一圈巽芳居众人,心中自有了计算,喊来了花意,叫她将巽芳居中大小伺候的人全都集中到一起来,谢嫮两世为人,这还是第一次全然看清巽芳居里到底有多少人伺候。
  按照侯府份例,她是二房嫡出小姐,理应有自己的院落,院落中,一等侍婢两人,二等侍婢四人,还有四个婆子分配,但是谢嫮年纪小,又是二房的姑娘,所以,她如今巽芳居中,不连刚被她赶走的涵香,也就只有五个人。
  花意和竹情先前看过了谢嫮说一不二的手段,也是吓坏了,如今低着头也不敢说话,还有两个年纪稍大些的丫鬟也是略有紧张,另外那个婆子就更畏缩了。
  “都上前来报个名字吧。”
  花意和竹情曾经跟着涵香后面贴身伺候过谢嫮,此二人先来,然后便是另外两个丫鬟,叫喜儿和如意,另外叫谢嫮没想到的是那个嬷嬷,竟然是个结巴,愣愣巴巴的好不容易说清楚自己的名字,叫三福。
  谢嫮沉吟片刻,便对花意竹情以外的三人说道:“你们两个今后叫玉绡和玉瑾,福婶儿就不改名了,可记得了?”上一世,谢嫮是不会在乎这些丫鬟的名字的,那是因为她的整颗心都高傲的放在其他地方,对身边的人和事少有关心,可如今一旦关心了,自身品味就绝不容许她身边有叫喜儿如意之类俗气名字的丫鬟。
  “是,奴婢们记下了。”
  谢嫮点点头,开始在众人面前踱步,虽然姿势有些老成,颇有些小孩子强装大人的感觉,如今谢嫮的脸色自然是好了很多,身子虽然依旧孱弱,但是众人在见识过这个小大人眼睛不眨就把涵香从身边踢开了,他们的身契自从进入巽芳居开始,就已经送到了这位姑娘的手中,所以,别看她年纪小,可是手里却实实在在的捏着她们的去留大权呢,故谁都不敢懈怠,连从前的一点不恭敬都不敢再表现出来了。
  “大家都知道,前些日子我大病了一场,病中想通了很多事情,从前的确是我不懂事,累的老爷和夫人为我操心,实属不孝,今后,我必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浑噩,那首先就是要从身边之人开始做起了。涵香伺候了我好几年,我对她如何大家有目共睹,可是她却是如何待我的?明明是我身边的人,却总想着替旁人尽忠,尽管那个人是我的母亲,可涵香这种行为是一个忠仆该有的吗?而我对于这种吃里扒外的人是最不能忍受的,既然大家有已经到了我的院子,那咱们就该一条心,若是连我身边之人,我都没法放心的话,那将来又谈何替老爷和夫人分忧呢?”
  谢嫮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听起来十分温润,再加上她不生气时,语调也掌控的十分精妙,叫人听不出她话中的情绪,也辨不明她话中的真伪,只一味的随着她的话语牵动心思,叫人不敢再像从前那边怠慢了。
  “我今日会将大家聚集起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这是我第一次说,也是最后一次,你们若忠心,我必不负你们,但有人若是吃里扒外,我也必不留情,可懂?”
  五个仆婢尽数低头称是,心中对这个看起来半大一点儿的五姑娘那是服了。
  接着谢嫮又探了探如今各人身上的分工,然后,留下了花意和竹情,叫其他人退下去了。
  谢嫮对花意和竹情原就夹杂着上辈子的情义,所以,自然是会重用她们的,便将涵香日常贴身伺候她的事情与这两个丫头分说了一遍,两个丫头谨慎记下,其余管理院落之时则暂时由她自己来,这对于此时的谢嫮来说,不过是费心看几眼的事情,涵香在她这院落里真正要她管的就是每月的例钱还有她的珠宝首饰,因为她年纪还小,妆奁中的东西还不算多,也相对不值钱(最值钱的已经给她送人了),其他倒没什么必要开支,毕竟也不需要她去参与人情往来,只不过是寻常普通的开支,这些对于不认识字,不会记账的人来说是难事,但对谢嫮来说可不算。
  花意竹情出去之后,谢嫮将她的宝箱中都清点了一下,剩余的钱币不多,也就三四吊,一吊以一百文算,不过,在那三四吊铜钱之下,还放着两张银票,都是五十两面额的,想来是涵香管账时方面管理,特意去兑换的银票,谢嫮每月和府中其他小姐一样,有五两银子的份例,除去买些零食,玩意儿之类的东西,衣服和首饰自有大府和云氏替她打点,每一季度府中姑娘都会统一裁剪两三套衣衫,谢嫮此时衣柜中衣衫大多是侯府统一制裁时的那些,其余几件看来该是云氏替她张罗的,并无其他,那么如今留下这一百两零四百钱的数目就不对了,因为按照府里的份例,她一年就是六十两,这些钱不会有其他人来分刮,如今她十一岁了,涵香来之前都是夫人亲自替她管着这些,夫人自然不会贪她这点小利,交给涵香时的数目必是登对的,可如今只剩下这些,其中的门道,又怎会叫人不解呢?
  暗自庆幸,将身边一个还未爆发的毒瘤清理了出去,这样的蚕食鲸吞,也不怪她日后野心会变得那么大,直接想脱了奴籍翻身做主子了。
  那丫头今后要在夫人身边伺候,谢嫮想着还得寻个机会与夫人再提醒一番才好。
  云氏每天都要去大府主院里伺候请安,老夫人因着上回谢嫮失仪之事,又没少刁难云氏,云氏不强势,也没什么手段,若说有点,怕也就只有那副天生的好脾气了,无论老夫人怎么说,怎么做,她都像是没事人一样,尽心尽力的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过了些时日之后,老夫人的气消了,倒也没再说出什么要教育谢嫮的话来。
  前几日还特地遣人来问了问谢嫮的身子好些了没有,云氏一一对应,说是谢嫮好了很多,老夫人又说既然好了,那学堂里的功课也不能落下太多,云氏当晚就来了谢嫮的院子里,谢嫮的脸色不可同日而语,整个人虽然依旧白皙,可是脸上那润泽的血色却是骗不了人的,没有了两个月前的孱弱和枯槁,谢嫮整个人就像是初升的朝阳般,漂亮的叫人挪不开眼。
  云氏心中宽慰,说出了老夫人的话,问谢嫮能不能去学堂坐坐,她不指望谢嫮真的能在学堂中学有所成,但是能与姐妹们走动走动,不也能排遣心情嘛,总比她一个人在院子里要好,时间久了,性子可就孤僻难改了。
  谢嫮傍晚时练了拳,出了一身汗,此时正洗过了澡,花意给她梳理着湿漉漉的头发,竹情则蹲在一旁替她顺着发丝擦拭水渍,谢嫮坐在梳妆台前,往手上擦着什么膏蜜,那膏蜜呈乳粉色,很是漂亮,装载之玉罐也相当精美,谢嫮用摆在玉罐子旁边的竹签挑起了一小块乳粉膏蜜擦在手心,而后将之盖好,不等竹情给她梳好头发,谢嫮一边擦着手,一边就站了起来,坐到了云氏身旁,说道:
  “嗯,女儿的身子已无大碍,明日便可去学堂。”
  云氏这两个月已经习惯了女儿的突然长大,从前若是她来传老夫人的话,这个闺女定是满脸的倨傲,不做理会,那样就真的叫她为难了,毕竟闺女不去学堂,那就是她这个家长担责怪了,旁人甚少会说女儿无心向学,大多会说她这个做母亲的不会教养,如今谢嫮一口答应了这事儿,云氏就觉得拨开了心中云雾,安下心来,补充说道:
  “也不是要你去做学问,就去坐坐,与众姐妹聚一聚,这才不至于被人说孤僻,将来连个说话的姐妹都没有。”
  谢嫮但笑不语,‘孤僻’这两个字,的确就是上一世谢家姐妹对她的评价,而上一世,她根本不在乎,觉得她们评论了就评论了,与她何干?这份倨傲一直维持到了她二十三岁,那一年就因为她的倨傲,差点被主子赐死,而那时她已是教习姑姑,手下也有十来人,竟然无一人站出来替她分辨说话,真是人缘差到了极点,后来她被皇上赶到赦免之后才意识到,人缘这东西的可怕,所谓墙倒众人推,大家都不喜欢你,对你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还处处受制,自那时开始,她才慢慢的收起了她那莫名其妙的高傲,开始学着怎么做人。
  ☆、天生奴缘
  云氏来到巽芳居之后,先是问了谢嫮上学堂的事,谢嫮一口便答应了,倒没有叫她费多少口舌,后来两人又聊到了谢韶的身上,提起这个儿子,云氏又是一阵心焦:
  “唉,你那哥哥这些日子也不知去了哪里,学堂也没去,外头他经常去的地方都不见人,苏师父那里更是不见他,也不知道派人回来递个话,真是愁人!你父亲都问了我好几回,我也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先拖着,可……”
  云氏的话让谢嫮也感到有些意外,她一直待在她的巽芳居,谢韶也不常来找她,所以,他这些日子违规家她也不知道,如今听云氏说来,心中也是颇为惊奇的,因为,在她的印象中,谢韶虽然走东走西,却也不是那没有分寸之人,行处总会派人回来告知,他素来对云氏孝顺,又岂会这般不闻不问的消失好几天呢?
  若说出事,谢嫮是不担心的,因为她这个哥哥从小习武,身边也有会武功的小厮,再加上他是侯府公子,市井中又有何人会寻他的晦气?若不是出事,那就说明了,他这回要做的事情铁定是不能告诉谢靳和云氏的,已经严重到一旦告诉了,就做不成的地步,所以才会这般不言不语的吧。
  想着谢韶这回回来之后,背上可能要挨的挞数,谢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真是要替他疼的一身的冷汗呀!
  不过,这些猜想,谢嫮自然不会全部告知云氏了,免得坏了谢韶的事,之宽慰她说道:
  “娘,您就放心吧,我相信哥哥不是那胡作非为之人,定是在外有什么事牵绊住了,待他办完了事,自然就会回来与爹娘请罪的。”
  云氏又是一叹:“唉,真是不省心。这回他回来,我定不会替他求情,让你爹打断他的腿才好呢。”
  谢嫮笑了,因为云氏这话说出来,恐怕就连她自己也是不相信的,每回谢韶挨打,那就跟打在云氏身上没什么两样,见一回哭一回,埋怨谢靳一回。
  云氏又问了谢嫮手上的伤,谢嫮将手掌摊开让她看,云氏只觉得女儿这双手可真好看,一根根指尖儿像是葱白似的,细长莹润,白皙光泽,凑近嗅了嗅,还有一种沁人心脾的馨香,看了看谢嫮梳妆台上的那只玉罐子,想起那里面乳粉色的膏脂,不禁问道:
  “你这手上涂的是什么?真香。”
  谢嫮自己抬手闻了闻,说道:“娘也觉得香吗?这是前几日闲着无事自己瞎琢磨调制的,将牛乳煮过后,掺入庆余堂的琼脂膏,再加入红梅瓣、粉桃瓣,嫩杏瓣,梨白瓣汁液调色调香,并不难调,娘要是喜欢,下回我再调的时候,也替您多调一罐,可好?”
  云氏又将谢嫮的手拾起来闻了闻,点头说道:“我闻着甚好。竟不知我的阿瞳还会自己做膏了。从前只见你日日夜夜的看书,不是作诗就是写字,闲暇时间多是弹琴弄乐,我还曾说你快变成书呆子了,如今看来,你这般通晓,定是从前读书的功效了。”
  谢嫮莞尔一笑,小小的脸上再次漾出耀眼的光泽,叫云氏都不禁看呆,心喜极了,在她的眼里,子女自然是最好的,就是之前谢嫮瘦骨嶙峋,形容枯槁的时候,她也未曾觉得女儿难看,如今谢嫮的气色不可同日而语,脸上不那么苍白羸弱,身上不那么骨架惊悚,看起来就更加喜人了。
  谢嫮见云氏这般盯着她,心中一动,便趁势说道:
  “娘,女儿想学跳舞,如今这身子也太弱了,若是能多加练习,必然对身体大有好处。”
  云氏微微一愣,说道:“学堂里不是也有教授仪态的老师吗?女子仪态之中便有一项是跳舞呀。”
  “可是娘,学堂里的老师有那么多学生,府里的姐姐全在那里,老师如何会教我多一些?再说那温老师是宫中退下的嬷嬷,教的是礼仪姿态,练习的也只是寻常拉伸形体的舞步,女儿以为却不精妙,所以……”谢嫮竭力游说。
  云氏却还有些迟疑:“可是,咱们家的姑娘也不是江湖艺人,学舞技总没有大用的,今后也甚少有场合能用,何必费那心思苦苦去学呢?”
  “娘,女儿只想多学些东西,顺便强身健体。难道女儿有个健康的体魄,娘亲不乐意吗?”
  谢嫮这是打定了主意要靠跳舞来增加体力了,自然对云氏百般说服。其实她也不是不能跳,可若没有舞师‘指点’她真的把那技能满满的飞天舞跳出来了,才会叫人疑心震惊呢。
  想着先找个老师回来做个名声,将来就是有人看见她跳,也不会怀疑她是无师自通的妖怪了。
  云氏看着面前花骨朵般的丫头睁着眼睛看着她,只觉得那里头清澈深邃,仿佛有一道黄金圈般吸引着她,这一瞬间,云氏甚至觉得这个闺女是妖怪变的,若是寻常人,哪里能有这样通彻灵透的眸子呢,看着就叫人沉沦。
  最后,也许是谢嫮楚楚可怜的姿态,也许是云氏被她那句‘健康的体魄’动摇,反正,云氏倒是应下了这件事,说晚上与谢靳商量一番,她这么说,其实事儿就算是成了的,谢靳会管子女的功课,可是却一定不会管女儿学舞,这是云氏管的后宅事。
  云氏走后,谢嫮心里也有些担心谢韶,倒不怕他卷了她的五两金子,也知道他这当口不会有事,就是怕他做不成事儿不敢回来。
  第二天一早,谢莘就来了巽芳居,花意和竹情再给谢嫮梳洗装扮,玉绡就快脚走到了门边,对谢嫮行礼报道:“姑娘,二姑娘正往咱们这儿走,已经过了垂花门儿,后脚就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