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么严重的。”陆念锦回握他的手,宽慰他道,“我入宫又不久留,又有太子在我左右,哪个不要命都敢犯在我头上!活腻味了吗?”
“你呀!”萧询满腹的愧疚和担忧被她一句话堵了回去,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
陆念锦揉揉被戳痛的地方,又摇了摇他的手,“我们走吧。”
她还想去看看景妃。
萧询知道她的意思,宠溺地觑了她一眼,牵着她朝外走去。
芸姜坠在两人身后,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隐形人。
御花园里,景妃还在跪着,雨后的湿寒之气从鹅卵石缝里漫出来,一丝一丝的钻进她的膝盖里,使得整条腿都刺痛难忍。
她的面色煞白一片,低垂的眉眼里深埋着痛苦和怨恨。
说起来,自从上次夜宴,她胖的穿不进妃嫔朝服后,回去就关注起了自己的身材,日常饮食直接去了三分之二,每日只吃一些菜蔬,还要做各种运动。
可即便如此,她整个人还是像吹猪尿泡一样的胀了起来,根本无法控制,真真是应了那句话,喝凉水都长肉!
为此,她没少发脾气,又是怀疑自己的饮食被动了手脚,又是怀疑她身边的人被人收买。最后折腾出了不少的事情,打杀了不少的人,更将太医院的太医齐齐请了一遍,然并卵,还是没用。
景妃怨恨的想着,忽然,跪在她身后的阿槐姑姑轻咳了一声,小声提点道,“娘娘,太子和太子妃过来了。”
景妃闻言,下意识的抬起头,不远处,果然有一对璧人牵着手,一步一步的朝她走来……
看着那两个人,她眼中的恨意更浓了!
凭什么,她的泽儿断腿在床,生不如死,害他的萧询却能身体康健,言笑晏晏;凭什么,她一身落魄,当众罚跪,李槿致的女儿却能容光焕发,瞧她热闹。
这不公平!不公平!她在心里呐喊。
而转眼间,陆念锦和萧询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景妃。”陆念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居高临下的叫了一声。
景妃顺着她的声音抬起头来,电光石火间,她已经将所有的恨意和不平全部敛去,微微笑了笑,哑声道,“久违了,太子妃。”
“是很久不曾见过了,”陆念锦唇角勾起一丝嘲讽,上下打量着她,道,“娘娘这段时间真是越发心宽体胖了。”
景妃:“……”
她想起自己手中的那个把柄,暗暗的咬了咬牙,“太子妃特意绕来御花园,就是为了嘲讽本宫吗?”
“这倒不是!”陆念锦摇头,慢慢的在景妃面前蹲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来是想问娘娘一句,娘娘就不好奇,秦嬷嬷为何到现在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吗?”
提及秦嬷嬷,景妃面色微变,隐在宽袖中的手紧紧的拢了起来,加重了语气,看着她,道,“太子妃到底想说什么?”
“秦嬷嬷在我的手里,她扛不住重刑,该说的已经说了,不该说的也全都说了。”陆念锦与她对视,沉下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
景妃闻言,彻底的变了脸色。不过很快,她又若无其事起来,垂眸笑道,“本宫只是秦嬷嬷从前的主子,她招认什么,与本宫又有何干?”
“娘娘果真沉得住气,”陆念锦嗤笑,“也但愿娘娘一直这么沉得住气。”
说完,她便打算直起身子。
同一时间,景妃突然出手,蒲扇般的白嫩大手死死的捏住她的手腕,狠狠地看着她,“是你,是你做了手脚,令本宫身材走样,是你对吗?!”
陆念锦冷笑不语,她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飞快的扎在了她手背的穴位上。
景妃只觉得手腕一麻,下意识的就放开了陆念锦的手,陆念锦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将银针收了回来。
她取针时用了巧劲儿,碰到了她下针处咫尺间的另一根经脉,景妃胳膊抽搐,不受控制的抬起手往自己的脸上打去,一下一下,声音清脆,不一会儿,她保养得宜,白生生的脸颊就被抽出了多道红檩子。
“你到底对本宫做了什么?”景妃又急又怒,她失态的瞪着陆念锦逼问。
陆念锦懒得理会她,她收起银针,往后退了几步,和萧询一起离开了御花园。
“还不快去请太医!”景妃看着陆念锦和萧询头也不回的离开,她一面抽打着自己,一面恼羞成怒的吼向阿槐姑姑。
阿槐姑姑不敢耽搁,呐呐的应了一声,直起身子往太医院的方向跑去。
她不知道的是,她刚转过弯,景妃就恢复了正常,她跪趴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眼里一片血红,恨不能将陆念锦生啖了。
想她自幼尊贵,及笄后就进了宫,还从来没有人敢这般折辱她,陆念锦是第一个。
她是第一个!
一刻钟后,阿槐姑姑将太医请了过来,却是一个面生的新太医,姓宋,今年才从民间选拔上来的。
景妃看了宋太医一眼,冷淡道,“本宫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退下吧!”
“……是,娘娘,”宋太医迟疑了片刻,答应一声,躬身往后退去。
阿槐姑姑在景妃身边又跪了下去,关心的问,“娘娘您好了?”
景妃闭目道,“本宫被人算计的死死的,哪里有半点的好处!”
阿槐姑姑被骇得一震,不敢再说话。
另一边,陆念锦和萧询已经出宫,上了国师府的马车。
车厢里,萧询握着陆念锦的手,想着景妃方才失态的模样,试探着问,“锦儿,景妃那样谨慎的一个人,她害了你的生母,却肯留下你,你说她手里会不会留着能胁迫住你的把柄?”
陆念锦听萧询提到这个,眸光一闪,她想起景妃曾经给她的那封信。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那封信的内容是不是真的。
“难不成,你真有把柄在景妃的手里?”萧询见陆念锦沉默,他压低声音,意有所指的反问。
陆念锦抬起头,朝萧询看去,为难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萧询察觉到她的忐忑和为难,轻轻的覆上了她的手,柔声道,“锦儿,你还记得本宫跟你说过的话吗?我们是夫妻,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两个人,你若是有什么难办的事情,都可以直接与本宫说的,不管是什么事,本宫都不会嫌弃你,只要你说出来,本宫定然帮你解决了。”
陆念锦抿了抿唇,一脸尴尬。那时候她还没有将萧询放在心上,他说过的话她自然是不记得的。
“太子真的不会嫌弃我吗?”她又犹豫了片刻,看着他的眼睛,颤声反问,“就算我的出身下贱,比外室子还不如?”
“不会,在本宫心里,你只是本宫的太子妃,是本宫的妻子,也是本宫在这世间唯一可托付情爱的女人。”萧询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陆念锦听他这般说着,终于下定决心,将当初景妃给自己塞信,威胁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
萧询假作从来不知这一件事,蹙了眉,沉声问道,“信里写的什么?你确定是你生母的亲笔吗?”
陆念锦微微颔首,低了声音,落寞道,“我看过许多我娘留下的书籍,小札,那的确是她的笔迹,写信的纸也有些年头。”
“别怕!”萧询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道,“这件事交给本宫,本宫会帮你查清楚。”
“嗯,”陆念锦靠在他的怀中,轻轻的应了一声。
回到国师府,她将那封信找出来给了萧询,萧询展开看了一遍,又让她取了几本李槿致生前抄录过的菜谱和医书,对照着,认真的鉴别了一番。
最后确定,信的确是李槿致的亲笔。
陆念锦得到这个答案,心瞬间狠狠的沉了下去,她紧紧的抓着萧询的衣袖,难堪道,“太子,这……还有必要再查下去吗?”
萧询抬起手,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他望着她如水一般的眼睛,反问道,“你觉得你娘是个怎样的女子?”
陆念锦听他这么问,有些怔忡的回忆了片刻,道,“聪慧、贞静、知恩图报,坚强。”
“既是如此一个聪慧、贞静的女子,那你觉得她会怀着别人的孩子嫁给另一个男人吗?”
陆念锦沉默下来。是啊!以她娘的性子,若她腹中的孩子真是个奸生子,那她会留下那个孩子吗?留下来后,她又会温柔以待,视若明珠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所以,她的身世也有可能是清白的!想到这里,陆念锦眸光复又亮了起来,她神采煜煜的看着萧询,道,“我的身世,就有劳太子帮我查清楚了。”
萧询合上手中的书札,握住她的手,道,“好。”
顿顿,又补了一句,“本宫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
“多谢太子!”
“嗯?”萧询听到这个称呼,不满的觑了她一眼。
陆念锦咬着唇一笑,改口道,“多谢相公。”
“娘子客气——”萧询言笑晏晏的。
两人正说着话,芸姜托着一只木匣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欢喜道,“太子,太子妃,萧寺卿身边的长琴将紫藤府的地契、房契送过来了。”
陆念锦一听是紫藤府的地契、房契,眼睛都亮了,她朝芸姜招了招手,道,“快拿过来,让我看看。”
芸姜连忙将木匣子呈上。
陆念锦取出里面的两张薄纸,看清楚上面的字后,满足的抱在怀中——外公一手所创的紫藤府酒楼终于回到她的手里了。
萧询看着她欢喜成这个样子,面上也浮出几分笑意来,“就这么喜欢这座酒楼?”
陆念锦分了一个眼神给他,眼珠子一转,倨傲道,“这般别致的酒楼,谁不喜欢啊!”
“那你可想好让谁去做掌柜?”
陆念锦犹疑了片刻,道,“我心里倒是有一个人选,不过就怕她不允。”
“你说的是万夫人?”萧询沉吟了片刻,反问。
陆念锦嗯了一声,顿顿,又道,“不管她同不同意,我改日先问问罢。”
萧询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转日,萧询一大早就进了宫。
陆念锦用完早膳后,则让人备了车,她打算去桂子巷一趟,一则是看看黄大叔的腿恢复的怎么样,二则问问张氏,看她愿不愿意来紫藤府做女掌柜。
马车在黄家宅子外停了下来。
开门的还是上次那个阍者,慈眉善目,一看见陆念锦就笑了开来,带着她往厅堂走去。
厅堂中,黄家婶子匆匆赶了过来,到陆念锦面前后,她弯了膝盖就要跪下行礼,陆念锦忙拦住了她,道,“婶子不必多礼,您要是次次见我都跪,那我以后都不敢来了。”
黄家婶子一听她不敢来,又惶恐起来,急忙道,“太子妃别不来,民妇以后不跪就是了。”
“婶子,你还是叫我庭之罢。”陆念锦和黄家婶子分宾主坐下,柔声说道。
黄家婶子一脸忧郁,“这怎么好。”
“挺好的啊!我就喜欢婶子叫我庭之,”说着,她又问起黄大叔的身子。
提起这个,黄家婶子话就多了,“太……庭之,你那用石膏布固定骨头的法子极好,当家的再也不担心夜里睡得沉,接好的骨头错开了,这两个晚上,他睡的都很好,伤口长的也好。”
陆念锦点了点头,“那就好。”她又提出去看黄大叔。
黄家婶子一听,亲自领着她往东次间走去。
两人进屋的时候,黄大叔正醒着跟黄伦说话,看到她进来,父子两人脸上都漫出一丝欢喜来。
“草民见过太子妃!”黄伦起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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