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叫走了陈太医?”
“是!”
“好……好!”皇上咬着牙,连道了两声好,下一刻,扬起巴掌,就要朝陆念锦脸上掴去。
陆念锦感觉到有掌风袭来,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皱起眉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但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她拢紧手指,轻轻地颤了下眼睫,睁开眼,却见皇上的手腕竟被萧询横截在了半空,用力的攥着。
“太子这是要刺驾?!”
皇上也没想到他一手培养大的太子,竟会因为一个女人跟他动手,他震惊、失望又恼怒的看着他,厉声喝道。
寝殿里有胆小的宫人,被这怒吼骇得腿一软,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儿臣不敢。”萧询用力的将陆念锦拨到身后,然后才松开皇上的手腕,拱手说道。
皇上冷哼一声,面庞涨红,死死的盯着他,“你们两个去小公主的灵堂跪着,没有朕的允许,谁都别起来。”
“……父皇这意思,是将锦儿当成女医了吗?”
萧询自己被罚跪倒是无所谓,但陆念锦被罚,却触到了他的逆鳞,他抬起头来,直视着皇上诘问道。
皇上被萧询这般质问,更加急怒起来,他眼眸通红的望着他,拂袖道,“太子,婉徽不止是庶出的公主,她还是你的亲妹妹!”
“是吗?”萧询挑唇,有些嘲讽的看着皇上,“照父皇这么说,陆贵妃和景妃还是儿臣的庶母,那她们是不是也该将儿臣视若己出?”
听萧询提到陆贵妃,皇上整个人一下子僵在那里。他想到了十九年前,十九年后,陆贵妃给萧询还有萧极下毒的事……这哪里叫视若己出,分明是仇深似海!
是啊!皇家哪里有什么亲情呢!
倒是他一时气急攻心想左了。
皇上失神的看着萧询,眼中又是恍然,又是愧疚。
良久后,他无力的摆了摆手,“你跟太子妃去给婉徽上柱香,再出宫罢!”
“是,父皇。”萧询躬身应了一句,然后握住陆念锦的手,带着她朝外走去。
到了外面,陆念锦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看着他道,“你方才对皇上也太不敬了。”
萧询听她这般指责,不轻不重的看了她一眼,道,“太子妃若是不满,等会上完香可以多跪几个时辰!”
陆念锦不悦的斜了她一眼,道,“我又不是受虐狂,能不跪当然不跪了。”
萧询再没说话,两人沉默的朝灵堂走去。
到了灵堂后,陆念锦点了六根香,递给萧询三根,自己擎着三根,深深鞠躬后,插进了香炉中。
“愿你来生能投在一户普通人家,有疼爱你的爹娘,有亲近你的兄弟姐妹,有珍重你的郎君……今生的苦痛,就全忘了吧!”她看着小公主的棺木,默默的为她祝祷。
萧询倒是没这些复杂的心理活动,他上完香后,带着陆念锦便要离开。
“奴婢送太子妃和太子出去吧!”两人经过双英身边的时候,双英忽然低低的说了一声。
陆念锦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后,微微点了下头。
双英在前带路,领着她和萧询朝殿外走去,她一路沉默着,哑巴一般的将他们两人送到了启祥宫外,便回了偏殿灵堂。
“手握的自然些,将纸条收好,等出了宫再看。”离开启祥宫有一段路后,萧询侧了下头,沉声提醒陆念锦。
陆念锦听萧询这么说,忙将紧攥的五指松了松,扬起头,看着他僵硬的笑了笑。
到了内外宫交界处,自有轿子后侯在那里。
“上轿!”萧询冲着陆念锦说道。
陆念锦点了点头,朝轿子走去。
两刻钟后,两人出了皇宫,上了国师府的金辂车。
他们前脚刚坐好,后脚金辂车就哒哒的往前驶去,萧询一伸手,将马车侧壁上储放夜明珠匣子上的黑布撤去,下一刻,夜明珠清润的光泽就铺满了整个车厢。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陆念锦一眼。
陆念锦将双英给她的纸条展开,只见上面凌乱的写着一句话:奴曾见奶娘以银针刺小公主发心。
“这么说,小公主的病殁另有隐情?”陆念锦朝萧询看去,震惊的问道。
萧询将她手中的纸条抽过,转手扔进了桌上的香炉里,又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这件事本宫会去调查,你便当做自己没有收到这个纸条!”
“我明白的,”陆念锦点了点头,调查宫里的事,萧询的确比她在行。
至于她,她现在该关心的不是小公子夭折的真相,而是她自己的身世。
不动声色的握着宽袖中的信封,她思量了很久,还是没有跟萧询交代这件事。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国师府外停了下来,这时,她像是才想起来一般,看向他问道,“对了,太子,樱花国王子遇刺的事情你调查的怎么样了?”
萧询倒是没想到她会关心起这件事,停了片刻,才道,“是西山的一些贼匪,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知道樱花国王子此次来云朝,带了樱花国的镇国之宝鸳鸯龙凤,打算进献给父皇……”
“这么说,那些贼匪是为了求财了?”
萧询点了点头,沉声道,“他们抢到了藏在箱中的鸳鸯龙凤,便撤退了……至于行踪,还在追查当中。”
“原来是这样。”陆念锦轻轻的点了点头。
“太子,太子妃,国师府到了,该下车了!”来臣在外面提醒。
萧询答应了一声,牵起陆念锦的手往车下走去……
进了国师府,到前后院的月亮门时,萧询停了下来,他抬起手,轻轻地揉了下陆念锦的发心,道,“本宫书房中还有些政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嗯,”陆念锦点点头,“太子有事就快去忙吧。”
萧询低下头,又在她的唇角亲了一下,然后才转身离开。
陆念锦则是心不在焉的朝洛神苑走去……
“姑娘,厨房里备了夜宵,您现在可要用些?”阿苑一直在屋里等着,看见陆念锦进来,她立刻站起身来,一面和芸姜一起伺候主子换衣裳,一面问道。
陆念锦在宫里待了一天,眼下确实有些饿了,她朝阿苑看去,笑着点了点头,道,“捡好克化的吃的,去给我拿些罢!”
“是,太子妃!”阿苑说着,便朝外退去。
等她换好衣裳,净了手,阿苑刚好将夜宵拿进来,是几个爽口的凉菜并一盅小馄饨。
陆念锦看到那一盅色香汤清的小馄饨,蓦然想起的,却是当初在承国公府时,秦嬷嬷常给她做的五色小馄饨。
想起旧事,她的面上不知不觉的就多了一抹惆怅。
阿苑看在眼里,试着问道,“太子妃,可是这小馄饨不合您的胃口?”
“不是。”陆念锦抬起头来,轻轻的摇了摇,说着,她便拿起汤匙,舀着汤盅里的小馄饨吃了起来。
小馄饨皮薄馅儿香,虽然和秦嬷嬷做的不是一个味道,但也是一等一的好吃,陆念锦很快就吃完了一碗。
她放下勺子,正要吩咐阿苑将东西收拾下去,这时,奶娘虞氏抱着孩子从外入内,福身唤了声“太子妃”。
陆念锦一看到极儿,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再没空想别的,她笑盈盈的朝虞氏伸出手来,虞氏会意,将正睁着眼睛吹泡泡的极儿交给他。
这边,洛神苑,陆念锦逗极儿玩的不亦乐乎。
而另一边,书房,萧询看完一份邸报,刚端起手边的茶盅,准备润润口,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推了开来。
他抬起头,进来的是来臣,他的手里拿着一封信。
“这是什么?”他放下手里的茶盅,看向他问道。
来臣上前道,“这是吴泾收拾金辂车时,从里面捡到的。”说着,他便将信递了过来。
信上并没有署名,也没有任何标志,萧询不确定这信是陆念锦落下的,还是外人的人塞进来的,是以,他犹豫片刻后,还是将信打了开来。
信封里只有一张信纸,写了大概四五行的样子,字数并不多,他一眼过去就看了个大概。
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铁青铁青的。
“太子……”来臣瞧着自家主子这般模样,也紧张了起来,他盯着信的背面,沉声问道,“这信可是有什么不妥?”
萧询听他这般问,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抬起手来,用力的捏了捏眉心,脸上尽是冰冷的为难。
直到很久后,他才放下手,长长的出了口气,然后将信又装回信封,递给他道,“让吴泾将信放回原处,再让人仔细的看着,除了太子妃的人,别让任何人接触到这封信。”
“还有,也别让太子妃的人知道,信被带出过车厢。”
“是,太子!”来臣纵然狐疑,但是对于主子的吩咐,还是认认真真的答应了下来。
他接过信,转身退出了书房,往金辂车停放的车马房快步走去。
而就在他赶到车马房,将信封放回去的同时,陆念锦终于发现自己不经意间弄丢了信。
这下,她也没心情逗着萧极玩儿了,她忧心忡忡的冲着奶娘虞氏招了招手,虞氏会意,当即走上前来,将极儿抱了过去。
陆念锦又看了她一眼,叮嘱道,“我这里现在还有些别的事情,你先带极儿回去睡,等明日我有时间了,再抱他过来!”
“是,太子妃!”虞氏答应了一声,抱着昏昏欲睡的极儿就朝外退去。
陆念锦在她走后,立刻肃了表情,看向芸姜道,“芸姜,我回府的时候,丢了一封很重要的书信,你现在立刻按着我们回洛神苑的路,一路找过去,我带着芸姝去车马房找!”
芸姜见陆念锦的神色如此严肃,连忙答应道,“是,姑娘,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说着,她便朝外走去。
陆念锦看着她离开,又望向芸姝道,“我们也走吧!”
“是,太子妃!”芸姝答应,然后两人便朝外走去。
三个人兵分两路,芸姜打着灯笼,沿着到前院的路去找信,陆念锦则是带着芸姝去了后院的车马房。
车马房中,吴泾已经得了来臣的吩咐,看见陆念锦进了车马房的院子,他立刻走上前,利落的打了个千儿,疑惑道,“太子妃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陆念锦目光一转,朝他身后的金辂车看到,挑眉道,“是这样,我忘了点东西在马车上,那辆马车吴管事还没有收拾吧?”
吴泾闻言,连忙昧着良心道,“回太子妃的话,属下一回府,肚子就不舒服的厉害,便先去跑了好几趟恭房,眼下还未来得及收拾金辂车。”
“那就好,”陆念锦点头,她让芸姝在原地等着,自己亲自朝金辂车走去,踩着车梯上了马车。
掀开帘子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庆幸的是,那封信真的躺在车厢里的地毯上。
陆念锦强压着内心激动,将地毯上的信捡了起来,重新揣回到了袖子里,又平复了一会儿的心情,才朝外走去。
外面,芸姝一直站在原地等着,看见陆念锦从车梯上走下来,她才上前问道,“太子妃,东西找到了吗?”
陆念锦看着她,微微颔首,“找到了,”说着,她又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玉镯,朝吴泾扔去。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