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儿,清姚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到大殿中间后,跪了下去,小心翼翼的禀报,“启禀娘娘,绮画姑姑将景妃娘娘请过来了,敢问娘娘,是否现在就让她们进来?”
陆贵妃沉沉的甩了句,“去请!”
“是,娘娘。”清姚领命离开。
没多久,绮画就带着景妃走了进来。
陆贵妃看了那主仆两个,眼睛立刻红了,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扑上去和景妃厮打在一起。
就是这个女人,就是这个贱婢,竟然让她当了十九年的替罪羊,生生的害了她两个孩子,她的文儿和启儿,他们连这个世界都没有见到,就惨遭毒手。
“娘娘……”婉华姑姑生怕自家主子控制不住,发起火来,弄糟了事情,她弯下腰,低低的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声。
陆贵妃被婉华姑姑这么一提醒,才从仇恨中拔出身来,她目光一转,寒光凛冽的朝博古架旁边当值的宫女看去。
宫女早就得了婉华姑姑的提点,她看到陆贵妃看过来,立刻从博古架上抱起一只金色的梅瓶,砸在了地上。
梅瓶是陶瓷的,一落地,立刻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响声。
随后,陆贵妃连反应的机会都不给景妃和绮画,便看向两人道,“大胆贱婢,竟敢弄碎皇上赏赐给本宫的梅瓶!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娘娘!”绮画一听陆贵妃要杖杀她,整个人都蒙了,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可置信的看着陆贵妃知道,“娘娘饶命啊,那梅瓶分明不是奴婢打碎的,奴婢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就算娘娘要杀奴婢,也请娘娘让奴婢死个明白……”
陆贵妃却不想再跟绮画废一句话,她直接看向身边的婉华姑姑。
婉华姑姑点了点头,当即给进来绑绮画的几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会意,麻溜的堵了绮画的嘴,拖着她朝外走去。
绮画瞪大了眼睛,眼泪直流,她想求陆贵妃,又想求景妃,但那两个主子,没有一个人肯多看她一眼。
她真正的主子,景妃娘娘,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你们都下去吧。”已经处置了绮画这个贱婢,婉华姑姑知道,接下来陆贵妃和景妃要说的话就不是底下人能听的了,她冲殿中的宫女摆了摆手,宫女们立刻鱼贯朝外退去。
“奴婢也退下了。”宫女都出去后,婉华姑姑又躬身跟陆贵妃说了一句,然后自己也退了出去,站在隔间处,帮两位主子守门。
她们一走,顷刻间,整个大殿就只剩下了陆贵妃和景妃两个人。
陆贵妃朝景妃看去,眼底是浓烈的怒火和恨意,她死死的叩着手下的矮几,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知不知道,本宫此刻有多想将你千刀万剐!”
“臣妾知道。”景妃说着,一撩裙摆,在陆贵妃的面前跪了下来,顿顿,又直视着陆贵妃的眼睛道,“可臣妾同时也知道,贵妃娘娘不会杀了臣妾!”
陆贵妃闻言大怒,“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臣妾不敢!”景妃强撑着一口气,淡淡的说道,“臣妾只是想和泽儿一起,好好的活着,贵妃娘娘若是肯放过臣妾这一回,臣妾自然不会不识抬举,还会好好的报答您,可是……”
说到这里,她眼神陡然一变,如初初开锋的宝剑一般,闪着同归于尽的寒凛,朝陆贵妃看去,一字一句道,“您若丝毫不在意活着的三皇子,只想替两个死去的孩儿报仇,那臣妾,只好将我们两个当年联手害死李氏的事告知于太子妃。”
“你!”听了景妃的威胁,陆贵妃的眼神更加狰狞可怕,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景妃只怕已经被万箭穿心。
“娘娘仔细的想想吧,”景妃却顷刻间却又恢复了以往优雅从容,人淡如菊的模样,她平静的看着陆贵妃,轻声道,“到底是已经死去的孩子要紧,还是活着的孩子和亲人要紧……”
不得不说,她这话确实拿捏住了陆贵妃的七寸。
陆贵妃哪怕再恨景妃,都不可能拿三皇子和镇国大大统领府还有自己的性命去填。
她低了低头,脸色阴沉的考虑着,最后终究还是如了景妃的意,她看着她,冷声问道,“你刚才说,若本宫放过你跟四皇子这一次,你会回报本宫?”
“是,娘娘没有听错。”景妃点了点头,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唇角甚至还带出一丝笑意来。
陆贵妃盯着她,拢紧了拳头,冷声道,“那你要如何报答本宫。”
“臣妾可以告知您一个隐瞒了十几年的真相。”
“什么真相?”
“太子妃陆念锦她并不是娘娘您的侄女,而是娘娘您的亲妹妹。”
“你,你说什么!”陆贵妃一听景妃的话,脸色立刻变了,她瞳孔紧缩,嘴唇哆嗦的看着景妃反问。
“臣妾说,太子妃陆念锦,她并不是娘娘您的侄女,而是娘娘您的亲妹妹。”景妃看着陆贵妃,低声又重复了一遍。
“你有证据吗?”陆贵妃确定自己没听错后,她倏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景妃质问。
景妃微微颔首,跟着,她从手中取出一封年代久远的书信来,道,“这就是证据,这封信是当年李槿致怀孕之后,写给大大统领的。”
陆贵妃一听景妃真的有证据,她迫不及待的上前,将她手中的书信抢了过去,一目十行的看完后,她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铁青。
泛黄的信纸也从她手里飘飘洒洒的落在了地上。
景妃目光随着信纸浮动,待信纸落地后,她走过去捡了起了,塞进袖筒后,又向陆贵妃行了一礼,“娘娘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臣妾就先出去跪着了。”
陆贵妃被景妃这么一说,才抽回神来,她看向她,眼底闪过寒芒一束,“的确,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六个时辰,去跪着罢。”
“谢贵妃娘娘恩典。”景妃拜了一下,然后转身朝外走去。
她知道景妃的意思,六个时辰,只有三个时辰是她的,另外三个时辰则是萧泽的……
景妃离开后,婉华姑姑很快走了进来,她到陆贵妃身边后,看着她痛苦的模样,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奴婢站的近,方才娘娘跟景妃的对话,奴婢都听到了。”
陆贵妃听婉华姑姑这么一说,原本不知该怎么发泄的她眼眶一红,下一刻,抱住婉华姑姑就哭出声来。
婉华姑姑从小跟陆贵妃一起长大,看她哭成这样,心疼极了,她一下一下的拍着陆贵妃的后背,安慰她道,“娘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就暂时先放过那对母子,只要将来三皇子能登上那个位置,咱们总有报仇的机会,再一笔一笔的讨回来就是了。”
“可是,我们能等到那一天吗?”陆贵妃抱着婉华姑姑,像未出阁时候一样,瓮声瓮气道,“景妃如此诡计多端,手里又掌握着许多旧事的证据,我怕她回去后又想出什么毒计来,对付我跟德儿。”
“不会的,她不敢的。”婉华姑姑道。
“真的吗?”陆贵妃反问,这一波一波的事情过后,她就像惊弓之鸟一般,心里对景妃那只不叫的恶狗充满了忌惮。
“自然是真的。”婉华姑姑道,“娘娘别忘了,重华宫也有我们的人,阿槐她要是得了什么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送过来的,就算景妃想要害您,我们也有了防备,不会再让她得逞的。”
“嗯。”陆贵妃轻轻的点了点头,想到阿槐,她的心里踏实多了。
漪澜宫的事,萧询和陆念锦自然是不知道的,张久也不知道,有婉华姑姑在隔间看着,他就算有万千的手段都使不出来。
是以,一个时辰后,传到国师府里的,只有漪澜宫宫女绮画被杖毙,还有景妃得罪了陆贵妃,被罚跪六个时辰两个消息。
陆念锦听芸姜说完后,脸上浮起一抹怔忡来。
她在想,景妃害陆贵妃如此,为何陆贵妃却只杖杀了身边的宫女,对景妃反而这般手下留情?难道是她有什么把柄握在景妃的手里,或者,她是想留着景妃慢慢的折磨,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个问题,她一直想了很久,直到傍晚,萧询从宫里回来时,她也没想出个答案来。
倒是萧询在用完膳后,看着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询问她道,“太子妃用膳的时候,一直闷闷不乐的,可是有什么事?”
陆念锦听他询问,干脆就将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说了出来。
萧询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应该是前者罢,陆贵妃有什么把柄落在景妃的手中。”
“太子为何这般肯定?”
“陆贵妃出身将门,向来不是个能忍耐的人,她的脾气和陆赫一脉相承,都是有仇就当场报的主儿,绝对不会打着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主意。”
“那是因为他们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君子罢?”陆念锦促狭地嘲讽。
萧询听了,竟然还认真的点了点头,又抬起手来,握住她的手捏了捏,道,“好了,不想这些了,我们说些别的。”
“别的?”陆念锦微微挑了挑眉,“太子想说什么?”
“再过十天,樱花国的王子和使臣团就要到上京了,有消息说,那位王子今次来上京的目的之一就是求娶一位贵女回去做王妃。”
“嗯,然后呢?”陆念锦认真的道,她知道萧询的性子,他既然开口提起这件事,那肯定就是有要紧的话要交代她。
果然,萧询接着道,“如今上京配得上和亲的贵女,只有两个,一个是宫里的湖阳公主,另一个是江溶月。”
第80章 太子喜欢她?
陆念锦听萧询这般说,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上次江溶月登门,莫名送上一大堆珍贵药材的事情。
难道,她当时为的便是和亲一事,想通过她给萧询吹枕边风,让萧询站在她这一边,将湖阳公主推出去?
萧询见陆念锦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便知道她也想到江溶月登门那一茬,在她手上轻轻的拍了拍,道,“父皇和陆贵妃就湖阳那么一个掌上明珠,纵然她刁蛮任性,不知悔改,他们两人也不会弃了她的,你若不想惹火烧身,被父皇和陆家记恨,届时最好不要明着偏向江溶月。”
“太子的意思我明白了。”陆念锦点头答应,她之前对江溶月有几分照顾,原本就是看在萧询和皇后的面子上,现在皇后那边因为极儿中毒已经凉了,萧询又不愿意她参与此事,她自然不会多此一举。
说完和亲之事,萧询握着她的手,沉吟了片刻,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本宫这几天忙着,一直忘了跟你说……”
“什么事?”陆念锦淡声闻着,想抽回自己的手,萧询却没松,反而用力将她握得更紧,微微的蹙了眉道,“是关于孟清庭和紫藤府的。”
“紫藤府怎么了?”陆念锦一听和紫藤府有关,立刻急声追问。
萧询见自己没猜错,她果真对紫藤府很感兴趣,便沉下声,将她当初离开上京后,孟清庭紫藤府酒楼吃死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到孟清庭断言萧六公子是胡椒过敏致死时,陆念锦点了点头,道,“这症状,的确是胡椒过敏。”
萧询“嗯”了一声,接着又道,“本宫念及幼时情分,就允她平了此事。后来晋阳王府瞧着本宫的面子,再加上王府嫡孙萧轲说情,此事最终没有闹大,萧泽和孟清庭就此逃过一劫,不过他们也付出了代价,没几日就乖觉的将紫藤府的房契和地契一并送到了晋阳王府。”
“死的萧六公子才十几岁,还未成家,晋王王爷便将紫藤府交给了萧轲打理。而萧轲手下又没有做得起酒楼的人,他便问到了本宫这里,可要与他合股,到时候五五分成。”
陆念锦早在紫藤府开张的时候,就有将其买回来的打算,现在萧轲的提议无疑就像天降的馅饼一样,啪的一下砸在了她的头上。
“可以啊!”她眸光雪亮的看着萧询道,“紫藤府那样的酒楼让孟清庭来做,确实糟蹋了,还不如让我来。”
“那本宫明日就让人回了萧轲。”萧询说道。
陆念锦抿了抿唇,没有立即应声。
萧询问,“怎么了,不妥吗?”
陆念锦干笑一声,有些为难,“是这样的,太子……我想将那座紫藤府酒楼买下来。”
萧询一听,笑了起来,“就那么喜欢那座酒楼?”
“嗯,”陆念锦点了点头,“很喜欢。”
“本宫知道了。”萧询抬起手,在她发心揉了揉,“改日帮你买回来。”
“啊?太子就这么确定萧寺卿肯卖?”
萧轲,官居太常寺卿,寻常人见了,都会恭称一句萧寺卿,当初陆念锦初初嫁给“先太子”,去承国公府迎亲的就是他。
“萧轲与本宫私交极好。”萧询容色淡淡的解释,“若是本宫开口,他十有八九不会拒绝。”
陆念锦点了点头,“不过也不能亏待人家,明日我抽时间调制几丸大还丹罢,就当是谢礼。”
这个萧询没有拒绝,萧轲是他的兄弟,他自然也希望对方长命百岁的。
“还有,”陆念锦停了片刻,又道,“酒楼掌柜的人选,我想自己来挑。”
萧询听到这话,突然危险的眯起了眼睛,“你这意思,是不信任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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