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狠狠的瞪了陆念锦一眼,接着又道,“这下贱胚子做出这般丢人的事情,还敢将无羡公子拖下水,必须重重惩处,依我看就杖责五十,打个半死,移去栊翠田庄罢!”
承国公对这个庶出的孙女并无感情,听老夫人这般说,也无异议,只是看向陆念锦的生父——陆博礼夫妻,“你们两个可有异议?”
陆博礼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儿子听父亲母亲的。”
萧氏垂首,掩去眼底暗芒,亦柔顺道:“儿媳听相公的。”
承国公见众人都无异议,叫了人进来行刑。
陆念锦被堵了嘴死死压在地上,不能回头,只听一串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下一刻,手腕粗的朱红木杖便轮番抡了下来。
国公府的侍卫打的又狠又快又实在。
陆念锦的身子本就羸弱,昨晚又胡天胡地的折腾了一宿,哪里承受得住这要命的打法……
不过五六下,她的额头上便布满了冷汗,全身都在疼,五脏六腑好像绞在一起,扭曲了一般,嘴角有鲜血淋淋漓漓地落下……
就在陆念锦以为自己会被活生生打死的时候,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焦急的大喊声——
“国公爷,大事!大事!……宫里来圣旨了,福公公请大姑娘去前厅接旨……”
第4章 救命圣旨
承国公听到圣旨二字,下意识地就想到陆念锦攀扯无羡公子的事,目光瞬间阴沉起来。
当今皇上生性多疑,这么多年来,能让他放在心尖上的可没几个,而无羡公子刚好就是其中的头一份。
要说这位在皇上心里的分量,说句不客气的,便是当今的几个皇子全部凑起来捆一块,只怕都还不及。
今日这圣旨,定是皇上知晓无羡公子受了委屈,降罪国公府的。
想到这里,承国公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下一刻,杀人一般的目光就朝陆念锦射去,“不成器的东西,你若胆敢连累阖家受辱,届时不止是你,便是你的生母李氏在地下也休想安宁!”说完,又狠狠剜了她一眼,才甩袖快步离开了祠堂。
管家见主子离开,忙追上去,一面跑一面抹汗,思忖着他刚刚是不是少说了一句话——看福公公的脸色,皇上不像要降罪国公府,倒有点像是褒奖啊……
一刻钟后,承国公府所有主子全部出现在前厅。
正主陆念锦是被强行搀来的。
福公公跟了当今皇上几十年,一双眼再毒不过,一眼就看出陆念锦是受了杖刑,再想到这位以后的身份,他不免堆笑,担忧地多问了一句,“大姑娘身子可是不适?”
陆念锦面色惨白地福身,“谢公公挂怀,我还撑得住……烦请公公先宣旨罢。”
福公公闻言,又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交代道,“既然大姑娘身子不适,便站着接旨罢。”
这……
承国公府上下,谁也没想到福公公对陆念锦会这么照拂。
一时间,心里都有了别的猜测。
难道,这圣旨不是降罪?而是别的。
福公公倒是没有理会旁人的心思,待众人都跪下去后,他便展开了手中那卷明黄的圣旨,抑扬顿挫地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近日辗转反侧,常见朕之长子涉梦而来,泣泪交加,道之孑然一身,无有追随,甚至孤苦……而承国公之孙女陆氏念锦温良恭俭让,贤外惠中,德才兼备,朕躬闻之甚悦,特将汝许配与朕之爱子,三月之内,择良辰完婚。钦此!”
圣旨宣完,厅堂中一片鸦雀无声。
福公公忍不住提醒了神色怔怔的陆念锦一句,“大姑娘,还不快接旨?”
陆念锦这才反应过来,谢了恩,将圣旨接了过来。
福公公满意地笑笑,又看了旁边的承国公夫妇一眼,拱手道,“恭喜国公爷,恭喜老夫人,府上要出一位太子妃了。”
承国公虚惊一场,笑得那是一脸僵硬,“劳公公跑一趟,快上座喝杯茶水……”
福公公摆手,“这就不必了,咱家还要回宫伺候皇上,就不叨扰国公爷了。”
承国公作势要送福公公出去,不料福公公临行前话题一转,看着他又意味深长地嘱了句,“皇上对陆大姑娘的生辰八字十分满意,这出阁前,国公爷您可一定要替皇上将人照拂好了!”
承国公闻言,先是一愣,接着满口答应道,“公公放心,念锦是我的亲孙女,我委屈了谁也不会委屈了她……”
“有国公爷这句话咱家就放心了!”
送走福公公,承国公回到厅堂,他背着手,目光极是复杂的看了陆念锦一眼,叹息,“既然身上有伤,便回去好好歇着吧。”
陆念锦捏紧了手中的明黄卷轴,转过身打算离开。
她身后,承国公和老夫人的老来女陆嘉怡却不满地嗔怒,“母亲,不过是赐婚一个死了十几年的先太子,她陆念经就这么目中无人!要是今天赐婚的是四皇子,那她不得连祖宗都不认了!”
陆念锦听到重点,脚下步子顿了一下,眉头紧紧地皱起。
第5章 给先太子陪殉
敢情自己竟是被赐婚给一个死人了?!
而且,这先太子要真死了十几年,那她这个新出炉的太子妃怎么办?
挑个黄道吉日抹了脖子生殉?还是被送入皇陵,然后暗无天日的被关上数十年?
想到这种可能,陆念锦只觉得后脊发凉,一时间连身上的棍伤都不觉得疼了。
“大姑娘?”厅中气氛太过微妙,扶着她的丫鬟忍不住小声提醒了一句。
陆念锦回过神来,忧心忡忡,一瘸一拐地继续朝前走去。
承国公府是典型的三路布局,承国公和老夫人带着陆锦怡住在中路几处好院子,大房住东路四进,二房则住在西路四进。
陆念锦被人搀着一路往西,刚过了月亮门,就见原主的心腹秦嬷嬷和浣溪迎了上来。
“姑娘,您这是……快让奴婢看看,伤得重吗?”两人将她接了过去,抹着泪心疼的问道。
陆念锦勉强一笑,将送她的丫鬟打发走了,才冲秦嬷嬷和浣溪摇了摇头,宽慰两人道,“你们别担心,我命好,没打几板子宫里就来了圣旨……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秦嬷嬷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红着眼角,又抹了把泪,将陆念锦整个人都挂在自己身上,扶着她朝朗月居而去。
回到朗月居,上了药,陆念锦才跟秦嬷嬷说起大慈恩寺还有赐婚圣旨的事。
秦嬷嬷听完后,真是又怒又心疼,她咬牙切齿地将背主的月鹂骂了无数遭,“这黑了心肝的贱婢,她是要活生生的毁了姑娘一辈子啊!”
要是没有失身这回事,她还能豁出这张老脸,进宫求景妃娘娘和四皇子周旋,把这桩赐婚推了。
可偏偏现在,她家姑娘清白没了!四皇子这唯一的退路自然也被堵死了。
想着这些,短短一时间,秦嬷嬷愁苦的都老了好几岁。
陆念锦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的很。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并不是操心这些,而是搞清楚她以后的命运。
“秦嬷嬷,您能跟我说说先太子的事儿吗?”她记得,秦嬷嬷和浣溪都是她生母过世后,景妃从宫里挑出来照顾她的。
秦嬷嬷听陆念锦问起先太子,脸上浮起一抹哀伤,很久后才叹息着道,“先太子是当今皇上和皇后的长子,也是皇后膝下唯一的皇子。奴婢有幸记得,先太子小小年纪就很聪慧,也很孝顺,皇上十分喜欢这个长子,父子两常常同吃同住。”
“皇长子长到三岁时,皇上便提出要册立其为东宫太子……”
“只是后来在册议期间,贤妃也诊出了喜脉,朝中立储的声音便有了分歧。再没多久,皇长子就中了剧毒,小小的人儿,抓心抓肺的哭了七天七夜后,才在皇后怀中咽了气。”
“皇上因此大恸,罢朝整整七日后,含泪追封了皇长子为怀德太子。”
“那贤妃呢?”陆念锦低声问,她想知道贤妃在这件事中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秦嬷嬷道,“贤妃便是如今的陆贵妃,当年的事皇上虽然没有证据,可到底也没让那孩子生下来,以刑克皇长子的名义,让那孩子给大皇子陪殉了!”
听到陪殉二字,陆念锦下意识的紧张,她看着秦嬷嬷,绞着手指,小心翼翼地问,“嬷嬷……那我这个太子妃,是不是也要给先太子陪殉?”
秦嬷嬷被自家姑娘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脸懵逼。
半天才反应过来,瞪了她一记,呵斥道,“姑娘想什么呢!当今皇上和皇后再仁恻良善不过,你又是皇上下了圣旨,记入皇家玉碟的太子妃,哪个敢逼你生殉!老寿星吃砒霜,不要命了吗!”
“那我跟先太子……完婚后住在哪里?”陆念锦一听不用殉葬,又试探着问了另一个问题。
秦嬷嬷道,“自然是住在皇上早年赐下的太子府。”
“那我就放心了!”陆念锦轻轻的拍了拍胸口,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不用殉葬,还有太子府住;顶着太子妃的头衔,还不用跟一群女人一起伺候男人。
这简直就是她曾经最向往的生活——位高权重责任轻,不上班还有工资拿!
这边,陆念锦已经毫无心里负担地接受了嫁给一个死人这件事,另一边,皇宫里,四皇子萧泽却险些疯了!
他心尖上的女人,竟然被赐婚给了他死了十八年的大皇兄!
第6章 打你就打你
萧泽气得砸了一寝殿的摆设,都没咽下这口气,他又气冲冲地跑去乾元殿,想求皇上收回成命。
结果却吃了个闭门羹,连乾元殿的门边都没摸到,就被福公公给挡住了,“四皇子请回吧,皇上是不会见您的!”
萧泽面沉如铁,攥紧了拳头,浑身气势外放,“要是我今天一定要见到父皇呢?”
“皇上他是不会见您的。”福公公重复。
“……那我就在这里跪着,跪到父皇肯见我,跪到父皇肯收回成命!”萧泽突然一撩袍子,一脸坚毅地跪在了乾元殿外。
“四皇子……”
福公公还想再劝,可萧泽却目不斜视,执拗得很。
福公公没办法,只好先回了乾元殿。
乾元殿中,皇上见福公公进来,立刻放下手中的折子,问,“老四怎么说?”
福公公一脸为难的将刚才外面的情形说了一遍。
皇上听完,长长叹了口气,扶额无奈,“其实朕也知道,陆家大姑娘是老四先看上的。可这么多年来,询儿也是孤苦伶仃,陆大姑娘的八字跟他又相合……”
福公公低声宽慰皇上,“四皇子年纪还轻,伤了心,应该会慢慢放下的。”
“但愿吧!”皇上叹息。
可萧泽却没有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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