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逸轩有瞬间的紧张,”陛下,微臣没有什么大碍了,刚刚大夫也把过脉了,确实没有什么事,如今臣感染瘟疫,臣也不想传到别人身上。“
”无妨,这是身为一个大夫职责。“伸出手,就要搭上路逸轩的脉搏。
路逸轩赶忙将左手收起,避过楚逸的探脉。
顾轻寒见路逸轩排斥的样子,以为她怕传染给别人,淡淡一笑,”让楚逸把把脉吧,他手上带了朕亲自研究的手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真的不用了,楚太医身负重责,怎能让他亲身犯险呢,咳咳……“路逸轩捂住嘴巴,将那份咳嗽吞进肚中,身子排斥性的往里躲去。
顾轻寒蹙眉,这个左相,搞什么飞机大炮,楚逸都不害怕,她怕什么?
接连劝了几句,路逸轩始终坚持不搭脉。顾轻寒微怒,沉声道,”你的性命是流国的,不是你自己的,朕现在命你把手伸出来。“
路逸轩心里一紧,看到顾轻寒似乎有发怒的迹像,不敢再拒绝,转头,看向那个风华无双,谪仙俊美的楚逸。
那眼里,掺杂了太多别人看不懂的意味,似紧张,似害怕,似担心,似求情……
楚逸收到她的目光,有些不解,但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想这个,他还有很事情要做,在这里多呆一分,就有多少百姓因为染上瘟疫而亡。
搭住路逸轩的脉搏,细细诊断,然而,才刚搭上没多久,楚逸谪仙的脸上就出现一抹震惊,睁大眸孔看着路逸轩。
仿佛要确定似的,楚逸又仔细的把一次脉,得到的结果让他更震惊。
顾轻寒看得心里一沉,楚逸很少有这样震惊的表情,是路逸轩哪里出问题了吗。
这个脉搏,搭了整整一盏茶时间,楚逸才松了手。
路逸轩剪水般的眸子看着楚逸,眼里散发着一种顾轻寒看不懂的意味。
顾轻寒看不懂,楚逸却是懂了,蹙着双眉,一言不发。
”左相怎么样了?“难道是她的病情恶化,可千万别啊,路逸轩可是她的左右手,她还有很多国家大事等着她处理呢。
这么惊才绝艳的人,要是这样染上瘟疫死去,也太埋汰人才了。
楚逸犹豫着开口,蠕动了下嘴巴,半响没有说出话来。
楚逸的犹豫,让两人心里更加担忧,忍不住将一颗心提到嗓子上。
路逸轩眼里的紧张担忧,从未松开过,在顾轻寒眼里,以为她是担心病情恶化,伤及性命,有这样的表情,也算正常。
然而在楚逸眼里,这样的表情,就是想他将这事实埋在心里,别当着顾轻寒的面说了出来。可是不说出来,岂不是欺君吗?
”陛下,左相大人,瘟疫已经染了两天了,因为左相大人身体强壮,又有内力伴身,所以此时还能坚持一阵,但也坚持不了几天了,除非找到源头,再调配解药。“楚逸垂头,淡淡说道。
听到这句话,路逸轩瞬间松了一口气,身子虚软无力。感激的看向楚逸。
而顾轻寒听到这句,却蹙眉了,到现在都未能找得出源头,就算找出了源头,配备解药,也不是几天能够解决的,还得研究里面有什么病毒成份。
难道左相的命,真的要保不住吗,不,一定要找出源头,配备好解药。
”如果没有什么事,奴侍先下去了。“
”好。解药的事,就麻烦你了。“
”是,陛下。“楚逸福了一礼,退了下去。
房间里面,就剩下顾轻寒与路逸轩,顾轻寒倒了杯水,递到路逸面前。
路逸轩没接,却浅浅的笑道,”陛下不怕染上瘟疫吗?臣染上了瘟疫,这里面的东西,陛下还是不要碰了,也不要再进臣的房间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放心,朕还想再活五百年呢,这些瘟疫难不倒朕。“将杯子递到左相的面前。
路逸轩心里微微感动,巧妙的接了过去,不让自己的肢体碰到顾轻寒。
将整杯的水一股脑喝下,她确实渴了,只是对于一个染上瘟疫的人来说,即便其他人再仰慕她,也没人愿意贴身照顾她的。
她现在身全无力,别说给自己倒水,就连起床,都是一件吃力的活儿。
喝完后,路逸轩没有将杯子递还给给顾轻寒,而是动用仅余的功力,将杯子,往书筒里丢去。
”还要再来一杯吗?“
”不用了,多谢陛下。“路逸轩的声音很虚弱,伴随着低低的咳嗽。从床边拿出一个羊皮卷,溺爱的抚摸了一下,柔声道,”陛下,臣近段时间一直砖研流国的边防布阵图,以及流国国策的一些弊端,臣全部都列在这里面了,并且提出一些意见,陛下可以参仿参仿。“
路逸轩将羊皮卷平铺,顾轻寒一目了然,里面的地图线条像蝌蚪密密麻麻,画了整整一卷,线有两条,一条红色一条黑色,全部都注释得非常仔细。
还有一卷都是文字,里面字字句句简单扼要,将流国的所有的弊端都列了出来,只是大约看了一下,就让顾轻寒身子一震,除了流国的,居然还有各国的军事重点边防布阵图……
他是哪来的这份资料,如果她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凭着一个边防布阵图,足以将她女皇的皇位拉下来,甚至横扫天下无敌手。
当然,如果这份卷子落在任何一个皇帝的手中,想要荡平他国,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这份羊皮古卷,如果传到外面,必定让天下为之疯狂的。
她为什么要画出这份边防图?她不怕天下骚乱吗。
路逸轩爱怜的抚摸羊皮古卷,似喃喃自语道,”这幅边防布阵图,臣踏遍各国,历时十二载才逐渐完成,每一个笔,每一画,都倾注了所有鲜血。“
”陛下不必担心,臣不过是个将死之人,能不能活得到明天都不知道。这份卷子对臣没有用处,臣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去当女皇,去当霸主,臣只想天下的黎明百姓能够安居乐业,避除战乱。“
顾轻寒松了一口气,静静听她表述。
”流国看似是最强大的,其实不然,三国鼎立,流国夹在中间,若是卫国与裴国联合反击,流国必定惨败。除了卫国与裴国,流国的周围还遍布着各个诸候国,一旦起了战乱,那些诸候国,更不会安于现状的。“
”裴国以前虽然败给流国,但十几年的休生养息,早已让裴国强壮起来,尤其,裴国出了一个战神上官云朗。上官云朗攻无不克,战不无胜,作战练兵自有一套。且十几年来,裴国一直暗中练兵。而裴国,除了徐老将军,再无一个可战之人。而大皇女宣王,虽然骁勇善战,但是宣王,心机太沉,真要发动战乱,或许大皇女就是最先倒戈的人。所以,且不说卫国,光是现在,裴国与流卫真要打起仗来,谁胜谁败还是两说。“
顾轻寒心里一沉,一言不发。
”卫国,卫国是最为神秘的一个国家,到现在,臣也猜不透卫国的是怎样的一个国家。只能说,三国中,只有卫国的百姓才是真正的衣食不缺,富余有足。“
只有真正的强国才能使百姓衣食无忧……看来有时间得去多了解了解卫国了。沉吟道,”你说,你这份卷子,历时十二年完成?“
路逸轩淡淡笑道,看得温暖怡人,”是的,臣七八岁的时候,随着夫子踏遍各国讲学,顺便将各国的边防都记了下来。“
顾轻寒有些心惊于路逸轩的才学,这么重要的问题,人人都没有发现,而她七八岁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个问题,并将这些边防图都记录下来。
她有脑子到底是什么做成的?还好,路逸轩是她的臣子,不是她的敌人,不然她日夜都难以就寝了。
”陛下,这份关皮古卷,就送给您,希望您能够尽早做好准备,流国与各国开战,只是时间问题,如果流国再像以前一样夜郎自大,孤高自傲,势必要成为历史的尘埃了。“路逸轩面色严肃,流国需要精兵良将。她以前提过无数次建议,都被陛下拒之门外,甚至被接连贬职。之后就再没有提起过了。
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这次的瘟疫,来势汹涌,无药可医,她实在没有把握能够在这场瘟疫中活下来。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报效流国了。
”陛下,臣染上了瘟疫,这份羊皮卷暂时不宜触碰,待这次瘟疫过后,找到解药,陛下再来拿这份羊皮古卷吧。“
路逸轩接连讲了太多,声音嘶哑虚弱,咳嗽连连。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这份羊皮卷不同于其它的羊皮卷,别人就算得到了这份羊皮卷也没用,想要看到里面的内容,必须要陛下的血液滴上一滴在上面,才可以看得到。
顾轻寒傻眼,这也行?太神奇了吧?她哪弄来的羊皮卷。疑惑的目光望路逸轩。
路逸轩神秘一笑,不作回答。
顾轻寒重新又倒了一杯水给她,“喝吧。”
路逸轩也不客气,如刚刚一样,巧妙的接过茶杯,浅啄一口。
喝着喝着,突然想到什么,路逸轩蹙眉,不能确定的道,“陛下可看出了这次瘟疫的特别之处。”“你想说什么。”顺便拉过一张椅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起来。
路逸轩犹豫着道,“臣已听说了,就在今天白天又有三十二个村子染上瘟疫了,臣有一事,一直觉得很奇怪,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顾轻寒停下手中的杯子,沉声道。
“不知道是不是臣想太多,臣总觉得这次的瘟疫,与河水有关。”
“哦,说来听听。”顾轻寒轻轻转动杯子,脸上闪过沉思,她的潜意识也告诉自己,这次的瘟疫源头就是在水里,可是她实在找不到证据,她今天白天才带了数十个侍卫,查看了水源,却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问题。
“臣派了大批的侍卫去查这次的瘟疫,可查出来的结果却是,百姓们生活起居都跟以往没有多大的差别,但是有一点,她们都是吃完饭后,身子开始不舒服,也就是开始染上瘟疫了。三十二个村同时得瘟疫,绝对不可能是人为传染的。而且三十二个村,几乎都没有过多的交集,所以问题不可能出现在食物上。唯一的可能,就是水。”
“以南城为首,有一条河流,这条河流,依次流往三十二个村庄,所以,在各村,各城封闭的情况下,只有水源的这一问题了。包括南城,以南城为道,接下来柯家村,牛家村,依次蔓延,这些村子以往也没有过多的交集,唯一能够连上的,就有那条河流。”
顾轻寒的指骨‘咚’‘咚’‘咚’的敲着桌子,蹙眉沉思。
路逸轩知道她在想事情,不敢打断她,静静的等待她的话。
过了许久,顾轻寒才问了一句,“如果那么河有问题,为什么帝都却没事呢?”
路逸轩苦笑道,“臣就是这一点搞不懂,按说,如果是水源有问题的话,帝都应该也有事的,因为对在第三十二个子的时候,河水又循环到帝都了。而没有食用南城与东城河水的百姓,却一个也没有得上瘟疫,如果不是河水的问题,又说不过去。臣也很苦恼。”
是很苦恼,朕更加苦恼,什么离奇的事都让她碰上了。
顾轻寒放下手中的茶杯,叹了一口气,起身,“朕先出去看看,你好好的养伤吧,给朕留一条命,不然朕将你挫骨扬灰。”
路逸轩笑了笑,没有回应,笑看着顾轻寒离开屋子。心里惆怅的叹了一口气。拿起边防布阵图,又细细砖研起来,时不时的伴随着咳嗽声。
顾轻寒刚出了路逸轩的屋子,就听到一阵吵闹的声音,那声音带着深深的急切,担忧,怒吼。
“小丫,你快过来啊,别碰,那些人都是染上了瘟疫死去的人,会传染的。”
“哎呀,你别碰啊,赶紧放下。”
“呜呜……小丫子不要放开,小丫要爹娘……”
听到这阵阵幼儿哭泣声,顾轻寒好奇的走了过去。只见在一处空旷的地方,架起了高高的柴火,而柴火之上,放了许多因感染瘟疫死去的人。
就在那死人堆里,有一个孩子,抱着了两具尸体痛声失哭。那个小女孩,不过四五岁左右,正是顾轻寒刚到东城时候,发现的那个小女孩。当时小女孩子虽然嘤嘤哭泣,但父母还是健在的,才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失去双亲了吗。
当然,顾轻寒跟在一场的众人一样,都是焦急的看着那个女孩,为那个小孩女惋惜。才四五岁,就要染上瘟疫,跟她父母而亡了吗?
“小丫,你赶紧下来,叔叔带你去其它地方玩好吗,叔叔一会带你想要去的河边玩,再去捡一些石头。”楚逸担忧的声音响起。
然而小女孩只是痛声失哭,“小丫不要玩,不要捡石头,小丫只要爹爹跟娘亲。”
“爹,你醒醒啊,你不是说,小丫捡的石头很漂亮,下次要跟小丫一起再去河边多捡几个的吗,呜呜……”
小孩子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将摸过死人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泪水,边哭边说,说着说着,还艰难的想要拉起他的父亲,因为小女孩太小,根本拉不起她的父亲,反而将她父亲身上起的红疹扯下一大片,流出浓浓的浓汁。
楚逸的声音更急,连同脸上都带着惊恐,“小丫,你快下来,马上洗手,那个是会感染的。”
一旁的帝师,看着这一幕,脸色深沉,不带感情的响起,“她已经染上瘟疫了,没得救了,救了后,也是死路一条。”
凌厉痛苦的眼神扫向小丫,“你下不下来,再不来,我就要放火烧人了。”
“帝师大人,陛下下了命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够烧人的,也许这女孩还有得救呢。”楚逸上前一步,阻止道。
“你知道什么,这瘟疫传染性极强,若是不赶紧焚烧,还不知道要传染多少人。这个孩子,你看她的手,她的指甲,全是浓汁,凡是沾到了一滴,就足以染上瘟疫了,你看看她的满手都是浓汁,怎么救?”
楚逸脸上黯然,却坚持道,“帝师大人,给奴侍一点时间好吗,就一点点就好了,如果她还不下来,就放火烧人。”
帝师本来还想拒绝,看到楚逸坚定的神情,甩了甩手,丢下一句,“就相信你一次。”
楚逸松了一口气,看着小女孩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柔和,轻声道,“小丫,你知道吗,你爹娘刚刚跟叔叔说,她们身上染了瘟疫,很疼,很难受,所以她们想上天堂。”
“胡说,你胡说,我爹娘才不想去,我爹娘舍不得我的。”小丫重新又抱住她的父母,甚至将头埋在她母亲胸前,低低抽泣。
这样的举动,看得人人又是紧张万分,这小女孩,当真不要命了吗,挨得那么近,她们的身上,可全都是渗出来的浓汁啊。
这不染了全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