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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其他 > 心狂 > 第75节
  “雷医生说是我早年用手过度,现在也不遵医嘱,导致左手好不起来。”龙天浩苦笑着摇头,“可我天赋有限,不像那些天才。如果我十几岁时不拼了命地练,我怎么出头?如果我因为治伤彻底放弃游戏,我怎么复出?现在有天赋的新人那么多,除了勤奋,我拿什么去和他们拼?我……”
  龙天浩突然停了下来,用颤抖的左手拭去即将落下的眼泪,而后叹息道:“其实勤奋也没有用,我把这只手练到这种地步,不还是没能出头吗?我从来没有打过顶级联赛,那么多年都只能待在次级联赛,即便在次级联赛,也只是水平中等的选手。我对不起我的父母,我活成现在这个样子,其实都是我自己的错。”
  话题似乎已经跑偏,但明恕并没有提醒龙天浩。
  几分钟后,龙天浩长吸一口气,“可我不敢承认啊,不敢怪自己。我必须找一个人来替我承担,将所有的错都推到他身上。如果不这样做,我要怎么说服自己继续活下去?”
  明恕说:“那个人就是雷医生。”
  龙天浩捂住上半张脸,沉沉点头,“我去大闹他的诊室,将所有痛苦都发泄在他身上,骂他是庸医,怪他治不好我的病,怪他毁了我的前途……后来保安来了,将我按在墙上,我才清醒过来。我以为他们会报警,但后来他们只是让我保证不要再来医院闹事,就把我放了。”
  与光邺医院一街之隔就是冬邺医科大学主校区。
  龙天浩离开医院之后,无处可去,盲目游荡着,就到了医科大的校园里。
  “我已经没什么钱了,想要不就死了吧。校园真好,安静,大家都有可以奔的前途。我坐在长椅上看他们,看够了,我就去死。”龙天浩说:“但后来有个人走过来,和我坐在一起。他告诉我,练习古筝能够促进手部腱鞘炎的恢复,还给了我一张宣传单,叫我去‘蒹葭白露’找一位叫‘沙春’的老师。”
  “蒹葭白露”的宣传单。
  于孝诚也是在拿到宣传单之后,才找到“蒹葭白露”!
  明恕问:“宣传单你还留着吗?”
  龙天浩摇头,“报完名之后,我就把宣传单扔了。”
  一直没出声的邢牧终于忍不住插话,“你为什么会那么相信一个陌生人?”
  龙天浩看着左手,轻声说:“谁有办法治好我的手,我就相信谁。”
  顿了两秒,龙天浩又说:“而且他……他是大学里的老师。”
  邢牧没明白,“老师又怎样?”
  明恕却懂了。
  龙天浩外表看着像个混混,其实相对单纯,没读过多少书,十几岁就开始打职业,对高学历的人有种近乎本能的仰慕,认为大学教师、医生这一类人都是可信的。
  “他说他是老师?”明恕问。
  龙天浩像是被问住了。
  明恕蹙眉,“他并没有说过他是大学教师?”
  “我以为他是。”龙天浩有些慌张,“他在医科大里,五十多岁,很有风度,灰白色的头发,戴着眼镜,说话很,很有水平,不是老师,还能是什么呢?”
  明恕心中渐渐有数,“那我再问你,你后来还见过这个人吗?”
  龙天浩摇头。
  明恕伸出手,“把你的左手给我。”
  龙天浩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明恕反问:“你在怕什么?”
  龙天浩犹豫了半天,前伸左手,明恕很快握住,龙天浩倏地一僵。
  “痛?”明恕问。
  “不算痛。”龙天浩轻声说:“最痛的时候已经过了。”
  明恕将龙天浩带回重案组,立即让技术人员绘制画像,又让技侦按日期去调冬邺医科大学的校园监控。
  看到画像时,于孝诚很茫然,“我没有印象。”
  靠目击者的描述制作的画像往往与真人存在不小的差别,除非是那种长相极具特点的人。明恕并不指望于孝诚能认出画中的人,问:“你说你选择‘蒹葭白露’,是因为拿到了不少培训机构的宣传单,‘蒹葭白露’是离你最近的一个?”
  于孝诚点头,“嗯。”
  “发给你传单的是谁?”
  “记不得了,都是大学生吧,出来做兼职的。”
  “在你去‘蒹葭白露’前后,有没有注意到一个五十多岁,气质与大学教师相似的男性?”
  于孝诚想了许久,摇头,“没有。这个人就是杀害沙春的凶手吗?你们有线索了?”
  明恕皱眉,“所以你去‘蒹葭白露’,完全是偶然事件……”
  这话并不是提问,于孝诚却当作明恕在问自己,“是啊,如果有更近的,我可能就不会去‘蒹葭白露’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你们相信我!”
  “我不认识他。”刘美的反应比于孝诚平淡,不满地瞪了方远航一眼,以示被不断打搅的不满。
  方远航说:“不认识?从你的表达里,我听出了一个细节——你只是不认识他,但对他有印象。”
  刘美反应顿了一拍,惊讶道:“你理解错了,我没有见过这个人!”
  “那我补充一个问题。”方远航觉得自己现在对美女已经彻底免疫了,面对这样一个美人,心中纹丝不动,只想撬开美人的嘴,挖出能够破案的细节,“你以前没有说清楚,冬邺市那么多打着古风旗号的机构,单就东城区就有好几家,你怎么就选中了‘蒹葭白露’?”
  刘美低下头,尖尖的下巴几乎要消融在阴影里。
  “真的没有特殊原因。”过了一分多钟,刘美眼神躲闪,发音也很不稳,“你们知道我在别的机构也上过课,我只是喜欢古风,看到路程、时间、收费合适的,我就去了。”
  沙春另外的学生也陆陆续续到刑侦局接受问询。
  年纪最小,完全不具备作案能力的王丹、梁喜月都是由母亲选择去哪里学习、学什么。王母与梁母都说,选择“蒹葭白露”一是因为看上去不错,二是被“演艺集团明星古筝演奏家”的宣传噱头所吸引。
  贺军朝、贺修婷两兄妹的情况和王丹、梁喜月差不多。
  查来查去,明恕在案发时不在国内的闻鹤处发现了佐证自己推理的重要线索。
  第62章 无休(22)
  闻鹤,今年37岁,国企鑫民制造的中层管理人员,今年7月初到7月中旬在“蒹葭白露”跟随沙春学习古筝。他买的本是三月期课程,应当学到10月,可中途突然被派去欧洲出差,只得暂停课程。
  沙春死亡时,闻鹤不在国内,一天前刚回到冬邺市,再过一周又将赶赴欧洲。
  闻鹤不是嫌疑人,明恕没有将他请到刑侦局,而是亲自去了趟鑫民制造。
  作为中层管理,闻鹤有单独的办公室。办公室不大,大概因为闻鹤这趟回来待不了多久,所以桌上和架子上没放什么东西。
  明恕一眼就注意到电脑显示屏边的药。
  闻鹤长相普通,十分客气,倒茶招呼明恕坐,挪椅子时看到了药,连忙收起来放进抽屉。
  明恕认得那种包装,如果没有记错,应该是治疗抑郁症的药物。
  “你有抑郁症?”明恕直接问。
  “啊……”闻鹤正在关抽屉,动作顿了下,没有隐瞒,“嗯。不过一直坚持在治疗,出国后情况好多了,不影响工作。不好意思啊,我才回来,东西有点乱,让你看到了。”
  明恕琢磨着这句“不影响工作”,初步判断出闻鹤在职场上的性格——踏实、肯干,对自己有点自卑,在意别人的评价,任何时候都将工作放在第一位。
  对待抑郁症患者得谨慎,好在闻鹤的程度不算重。明恕酝酿了下语言,问:“方便说一下,你是怎么患上抑郁症的吗?”
  闻鹤面色略显尴尬,喝了口茶,“我的回答是不是能帮助你们查案?”
  明恕诚恳道:“是。”
  闻鹤吸了口气,“好,好,你让我准备一下。”
  一个非常认真朴实的职场男人——明恕在心里如此评价。
  “去年我离婚了,孩子跟随母亲,这件事对我打击挺大,加上那段时间我工作上也遇到一些挫折,整个人都很消沉。”闻鹤说:“我走不出来,也不想跟朋友说,就上网查了下,发现自己可能心理出了问题。”
  明恕说:“所以你就主动去看了医生?”
  闻鹤点头,“我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没干劲,工作本来就没做好,心理出问题后,就越来越做不好。我不能坐以待毙啊。”
  明恕问:“是哪家医院?哪位医生?”
  闻鹤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明恕,“这位。”
  在看到名片上写着的信息时,明恕轻轻皱了下眉。
  骆亦,久林心理诊疗所。
  久林心理诊疗所属于光邺医院,与冬邺医科大学仅隔着一条街。
  明恕问:“这位骆医生的年纪是?”
  闻鹤说:“和我差不多大,挺厉害的,不到四十就已经是主任了。”
  才三十多岁,而龙天浩看到的“大学教师”五十来岁。
  明恕没有继续细想,“你在久林治疗了多久?”
  “嗯……去年12月去的,开始时每周都去,后来每个月去一回。”闻鹤说:“这次回来也得去,我后天约了骆医生。”
  明恕说:“介意让我看看你的药吗?”
  闻鹤立即将药拿出来,“药换几回了,这药我没吃多久,是程度减轻之后骆医生给我换的。”
  明恕看了会儿,将药放在桌上,“除了服药,骆医生有没有建议你做什么?”
  这问题的针对性很强,但闻鹤显然没有听出来,想了半分钟说:“对了,我去‘蒹葭白露’学习古筝就是骆医生的意思。”
  明恕目光登时锐利,“是骆医生让你去找沙春?”
  闻鹤被盯得不自在,尴尬地笑了声,改口道:“没有没有,骆医生不认识沙春,是我自己报了沙春的班,和骆医生没关系。”
  前后矛盾了,明恕心中计较着,又问:“可你刚才确实是说,你去‘蒹葭白露’学古筝是骆医生的意思。”
  “我表达不准确,抱歉。”闻鹤解释道:“骆医生建议我在工作之余培养一项爱好,比如说音乐、美术、打球,说是能够帮助治疗。”
  明恕说:“所以你选择了古筝?”
  “其实也不是我主动选择的。”闻鹤说:“我从小就没什么爱好,只知道学习、考试。以前念书时,男同学都喜欢踢足球、打篮球,女同学喜欢听歌,我一点儿没兴趣,觉得那都是浪费时间。”
  明恕想,又一个于孝诚?
  “我刚去久林的时候,骆医生就提醒过我,适当放松工作的节奏,培养业余爱好,那时我听不进去。后来吃了很多药,没那么消沉了,骆医生又建议了几回,我才开始考虑培养个什么爱好。”闻鹤说:“6月底的时候吧,有次我刚从久林出来,就遇到发宣传单的小孩。”
  明恕问:“‘蒹葭白露’的宣传单?”
  闻鹤说:“对的。我虽然对音乐没什么兴趣,但平时在电视上听到民乐,也觉得听着舒服。想着也许就是个机缘吧,去‘蒹葭白露’看过之后,觉得一切还不错,就报了名。”
  明恕问:“给你发宣传单的是小孩?”
  “嗯,小孩。”闻鹤过去从未与刑警打过交道,不明白明恕的问题为什么总是这么奇怪。
  “多小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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