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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立刻捂住了胸口,艰难道:“……你得走了。”
  伏凌立刻放开了她。
  他说:“两百三十年后见。”
  玉襄忍着胸口的绞痛,却仍然露出了一个笑容道:“两百三十年后见。”
  她闭上了眼睛,虽然与伏凌分了开来,可心神却格外安定满足。
  闭关没多久,她就迎来了“问心”。
  说起来那么可怕的问心,其实更像是一种自我质疑的心魔——何为无情,为何无情?既然无情,又为何仍被红尘所缚,不得超脱?
  值得吗?
  踏入此道,是否仍有飞升的希望?还是一种不见尽头的牺牲?
  无情道的所作所为究竟有何意义?
  这究竟是不是我自己所选择的道?
  万千杂念蜂拥而起,此起彼伏的质疑着道心,若对自己所循之道不够坚定,自然很容易身死道消。
  但玉襄想着伏凌,这理论上明明不符合无情道立道信念的信念,却让她安安稳稳的在狂风暴雨之中,平稳抵达了新的彼岸。
  她想起风夕瞳曾经告诉过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一瞬间,竟然让玉襄觉得,我没问题,有问题的明明就是无情道!
  而二百三十年在闭关中几乎瞬息之间便过了一半,又过了一半以后,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她想见的人。
  伏凌盘腿坐在她的面前,就像是曾经的玉襄在入定的师尊面前冥想,等他睁开眼睛一样。
  他闭着眼睛时,因为这些年剑道的磨砺,眉眼间尽是肃杀的冷意,但察觉到她的视线,伏凌睁开眼睛望过来的时候,神态却突然变得像是最久之前,他还不通人情,宛若野兽一般,会把鼻子凑上来轻嗅的自然亲昵。
  他说:“这两百年间的门派大比,我都是第一。”
  玉襄一开始有些忘记了如何露出表情,只是安静的听着。
  “因为总是有人跑过来跟我说些有的没的,所以我在心石上一直写着‘心有所属’。它放在大门口也有两百多年了。”
  玉襄的唇角有些软化了。
  最后,伏凌又道,“我在外游历,遇见了一家和你同姓的家族。有个孩子,我觉得颇有慧根,说不定跟你还是本家,正适合与你做个徒弟。”
  他说:“他叫樊香君。”
  一听这名字,玉襄原本软化的嘴角忽然又僵住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卡了好几天,因为一直拿捏不准伏凌的反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反反复复磨了几遍,总算磨出来了。
  伏凌:你修的无情道,你说了算.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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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八章
  玉襄见到了年少时的大师兄。
  眉目如画, 唇红齿白,轮廓柔和秀丽,还没有长出成年男性那种英挺的骨象,所以尽管能够看出属于男性的清俊, 也被雌雄莫辩的五官硬生生的糅合成了宛若女性的冷艳。
  再加上他那对于女性来说,也太过纤细的腰肢,第一眼,人们总会把他当做一位少女而不是一位少年。
  他只有十三岁, 但已经表情淡淡的,看喜怒不形于色了。人们看不出他是已经习惯了被人误认所以不以为然,还是把厌烦和恼怒藏在了心底。
  玉襄知道是后者。她知道大师兄恨透了被人当做女性,所以伏凌将他带到自己面前的时候, 她说:“我为你改个名字吧。”
  小小的少年谨慎而敬畏的看着她,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么一眨, 就有种多情的眼波流泻而出。
  如果只看这外表,完全就是一个婀娜的俊美少女, 玉襄想着他长大后那冷漠孤高的模样, 不动神色的眨了眨眼睛, 定了定神。
  “‘香’字,改成‘湘’吧。”她在空气中写出“湘”字, 和气的问道:“你认得这个字吗?”
  大约是她的态度颇为温柔,在“仙人”面前多少有些拘束的少年稍微没那么紧张的点了点头。
  “全凭师尊定夺。”
  他恭恭敬敬的回答, 却习惯性的刻意压低了声音。玉襄觉得, 他大约是想用低沉的音色告诉旁人他的性别, 但还没有经历变声的清亮嗓音,叫他难以达到“让人听声辨性”的目的。
  这点小心思有些稚嫩的可爱,玉襄微微弯了弯唇角,却听见那一声“师尊”,又有些发愁。
  ——大师兄的天赋可是连师尊都认可的,她怕她能教出一个魔教教主,但教不出一个莲华真人。
  她从储物袋里翻出了一枚储物戒,又找了半天适合刚刚开始修行的修士用的丹药、法袍、器具、符箓……就像是当初师兄弟们塞给她一大堆装备一样,塞给了樊湘君一大堆东西。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感受到了自家“师尊”对于自己的关系和重视,他看起来好像又放松了一点。
  少年玉骨冰清的神态中慢慢柔和的带了些许笑意——越发像一个甜美的小姑娘。
  他语气轻快,也比之前更加亲近道:“谢谢师尊。”
  玉襄微微颔首,心想,还好这个大师兄只是幻境的产物,而不是像毗沙摩那样,是真人被困了进来。
  否则的话……那就更加麻烦了。
  而她虽然收下了这个徒弟,但实在没有多少心力去传道受业,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伏凌带着他。玉襄担心樊湘君觉得自己受到了“师尊”的冷落,于是逮着机会,便想从别的地方弥补——每次见他,她都会塞给他一大堆东西,托这个“徒弟”的福,玉襄炼器和炼丹方面的水平倒是突飞猛进。
  但在不明所以的外人看来,总会以为伏凌才是他的师尊。
  武德对此就很不明白,“你干嘛不自己收了湘君?”
  “若是我收了他,就是我自己养他。”伏凌看着樊湘君在不远处练习他最近传授的一套剑法,少年身姿柔软,招式绵柔,一举一动宛若某种优雅的舞步。他和武德站在一旁,回答道,“可是玉襄收了他,就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养他。”
  武德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要两个人一起养他,你又不是养不起……”
  伏凌打断了他,“我想要个孩子。”
  武德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愣了一下,旋即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你?”他道:“你想要个什么??”
  武德大约想要用这种方式迫使伏凌感到些许羞惭,但他眉眼纹丝不动的重复了一遍,“我想要个孩子。想要一个离开她身旁,也有一个能与她有所联系的存在。”
  “她关心他,她的感情和我的心血一同倾注在湘君身上,他就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而且,他天赋极好,若是快速成长起来……也许不用多久,就可以代替玉襄,承接无情道道统……
  伏凌顿了顿,却没有把这半句话说出口。
  武德被他噎得不轻,倒是没有察觉到他有所隐瞒,只是看着伏凌那张轮廓冷硬的侧脸,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顾忌到许多事情,生生忍住了。
  ——修道之人当然是可以生孩子的。若是想要孩子,身体交合与凡俗之人并无区别,只是凡俗之人大多十月怀胎,修士则十分不确定。
  有的几天就能生下孩子,有的却要怀孕好几年;生下来的孩子,也许会因为父母双方的修行方式,自带喷火或者结冰的天赋;可能见风就长,出生几日便宛若成人;可能皮肤坚硬,刀枪不入……
  大多天生异象,甚至有的不像人形。
  而怀孕的那一方修士,也会因此持续虚弱,修为倒退还算是轻的,重则道心不稳,根基全毁。所以女修士普遍觉得,生孩子是可以,但没有必要。
  由于牺牲太大,除非女修士自己愿意怀孕,男修士一般也不会强求——毕竟怀孕对男方毫无影响,如此苛刻自己的道侣未免过于自私——所以大多数修士都选择把感情投放到徒弟身上。
  但一旦怀孕,必然是叫人羡慕的神仙眷侣,用情至深,生下的孩子也大多备受宠爱——比如蘅鹿。
  比如……
  武德总觉得自家父亲也不是不疼自己,但每次看见蘅鹿父亲疼她的样子,他就总觉得自己像是从外边捡来的。
  所以玉襄当然也能生。她的身体有这个功能,但是她修了无情道。
  现在有个道侣都要隔个两百多年才见一次,真要生个孩子,怕是在交合这一步就要直接爆体而亡。
  武德不解的呢喃道:“这又是何必……”
  一个修了无情道,却甘愿冒着反噬身死的危险,不肯放开他;一个纵然要间隔两百三十年才能见到一面,也愿意等候……
  这都是什么事啊!
  ……
  两百三十年的平静无波,换来一瞬的肆意心动,但转眼便是下一段漫长的分离。
  因近在咫尺不能相见,要比山高水长遥遥相思更加痛苦,伏凌将樊湘君带在身边,一同下山去了。
  玉襄站在山巅之上,远远地能够感应到他们两人的气息渐渐远去,她慢慢地敛起那软成一片的情意,已经摸到了些许门道的,把它们重新冻结。
  但没过多久,月神就通过与玉襄建立起的“祭祀关系”,传来了讯息——毗沙摩来了一封信。
  三神之地的法术有些与中原之地规则迥异,因而毗沙摩可以直接联系上日神,却不用本人亲自闯入上阳门,更不会惊动任何人。
  这封信就如同月神与玉襄可以直接联系一样,是直接传入日神婆罗的脑海中的——这位魔教教主似乎很不喜欢月神,因而并未与他建立什么联系。
  听闻这个消息,玉襄心中便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抵达山崖底部的时候,看见燕和真人也在。
  他们三人都在这崖底生活,自然早就相见了。日神与月神以往虽然与忘一师兄有些冲突,但时过境迁,如今倒也相安无事。只是日神与月神实在吃不惯燕和真人喜爱的藜麦饭团,偶尔会外出狩猎动物或者比他们弱小的妖怪。
  玉襄也没打算把它们囚禁在这里,不许他们离开一步,所以对他们的行为并未约束,只是若是外出太久,或者离开太远,又或者可能暴露身份,才会出面提醒遮掩一下。
  燕和真人用一种有些奇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玉襄心中猛然一跳,想到了——第一次万魂煞血阵,即将成功了吗?
  但他并未做出更多的提示,叫她只能将思绪集中在了婆罗身上。
  这位为了复述的更加精确的神祇再次化作了人形,他皱着眉头,盯着虚空中的一点,一字一顿的念出了那在他脑海之中响起的内容——他的薄唇张张合合间,隐约可见两颗尖利的犬牙,就像他的性格一样,哪怕藏起了所有的兽形,也总会有些桀骜不驯的野性不经意的流露在外,不肯彻底低头,磨平棱角。
  他慢慢的,声音低沉道:“听闻师尊新近收下一徒,养在同门身旁修习剑术,不日将外出游历,作为师兄,不可不迎接招待,礼遇一番。”
  听到这里,玉襄皱起了眉头。
  纵然如今的毗沙摩,似乎比原本的魔教教主好了些许,但仍然不是个可以对他口中的“迎接招待,礼遇一番”,彻底放心的人物。
  而如今伏凌的修为日渐精进,渐渐展露峥嵘,但若是对上毗沙摩,却还不像后来那样,有着平分秋色的战力。若是真的遇见,毗沙摩就算拿出一半的实力,也必然是一场苦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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