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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重要的是,她怎么会突然提起无情道的事情?
  玉楼真人的表情冷硬道“可是有谁跟你说了关于无情道的事情?”
  玉襄垂着眼眸,摇了摇头。
  他却心想,他只找过伏凌单独谈话,莫非是伏凌告诉她的?可若是他说的,他又怎么可能同意她来请求自己修行无情道?
  难道是伏凌告诉了武德,武德告诉了玉襄,因为中途传话的人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导致玉襄以为,必须有一个人修行无情道,所以才来以身相替?
  玉楼真人想了想,觉得第二个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在心中为自己徒儿的感情问题心情复杂的叹气,只能道“你不合适。”
  “那什么样的人……算是合适呢?”
  看起来便冷心冷情,淡漠孤傲的人么?因为牵挂,欢喜的东西少,所以就觉得修行无情道,会更容易?
  玉襄难过道“伏凌吗?”
  “……你果然知道了什么。ot玉楼真人安抚道“放心吧,他若不愿意,门内绝不强求。你们届时若是希望结成道侣,门内是不会阻拦的。”
  他心想,毕竟一个天生剑心,一个玄阴之体,倒也算是登对。
  玉襄却看着他,心想,如今万魂煞血阵的事情还未被查明,上阳门未到生死存亡的一刻,自然还有着绝不强求的气度,可那时若是到了……
  便已是别无他法,不得不做了。
  “师尊。”她道“伏凌师兄……已决定今后誓修剑道,道心天成,若是强行改变,怕是难以圆融。我……我未选今后之道,道心未成,又是玄阴之体……我愿意此生以无情之道,传我上阳道统,护佑师门万年。求师尊成全。”
  她虽然已迈入逍遥之道,但时日尚短,道心不过初初萌芽。更何况,燕和真人说过,逍遥之道……是不会与任何道统冲突的。
  想必无事。
  就算有事……又能如何?只要不立马断气就行了。
  而玉楼真人沉默了良久,终于蹙起了眉头,困惑道“我不明白。”
  他沉沉道“我原以为,你是不愿伏凌迈入无情之道,绝了与你的情念。可是,你若自己以身相替,你们照样不可在一起,这是何必?难道你并不喜欢他?”
  “……我喜欢他。”玉襄抬起眼来,第一次直视着玉楼真人,认真道“我很喜欢他。所以我……”
  ……才想知道,他曾经历了什么?他所谓的,“无情道”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若无情道明明要人无情,却意味着庞大无匹的责任叫人无法无情,那他是否会感觉寂寞?
  他的痛苦、他漫长的等待与独自一人的白昼、黄昏和黑夜……
  她都想知道。
  “……所以我……不能跟他在一起。”
  ……
  “这也是一种选择啊。”燕和真人看着河边,下了两人份,现在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的藜麦饭,忽然觉得有些寂寞。所以他主动和忘一说话道“是伏凌,还是太逸……”
  “果然还是,太逸更重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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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一章
  被引入无情道的过程, 玉襄觉得,就像是个手术——也许没有额叶切除手术那么夸张,但是……它似乎真的剥离了人的一部分。
  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符纸,那是鬼修的典当法阵。
  玉襄有些惊讶,在上阳门这样的“名门正派”里,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张被主流斥为“邪门歪道”的符纸。
  玉楼真人的神色却很平常,他说“若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便现在用这张符纸, 让人拿了去吧。否则, 等会儿引你入道之时,心中若有牵挂之物,会与无情道的道义相悖, 越是牵挂, 就越是痛苦。”
  玉襄想,这像是手术前的麻醉剂。
  他接着又拿出了一个卷轴,说“这是契约书。无情道非常强大,也非常危险,稍有不慎,便会堕入魔门,签订这契约, 也是为了保护你, 怕你将来误入歧途, 上阳门还能将你救回来。”
  玉襄就又想……免责书?
  她接过来一看,内容大概是修习无情道者,将来必然接管广寒峰, 成为执事长老,修行之时能够得到门派一定的资源倾斜,且在门派决策上拥有一票否决权。
  而权力是这些,义务则是另一些
  1、除非掌门允许,否则不可随意离山。
  2、负责护山大阵的灵力供给和运转。
  3、若有走火入魔之相,立即上报,不可对上阳门弟子出手。
  4、一旦确定无可转圜,上阳门拥有即刻处刑之权。
  5、若有渡劫飞升之象,必须提前三百年告知门派,提前选出继承人,负责入道之责。
  6、此契约内容绝不可外传。
  别的倒还好,只有第四条,让玉襄有些惊恐的问道“什么是即刻处刑之权?”
  玉楼真人将卷轴合上,给她看轴柱上写的字。
  “生死簿。”
  他淡淡道“在生死簿上以血写下自己的名字,若对契约有所违反,只要勾去名字,仙人以下的修士,便立时身死道消。”
  玉襄震惊的看着他,“……若我签了名字,生死簿被别人夺去怎么办?它平日放在哪里?安全吗?”
  “只有判官笔可以在生死簿上留下痕迹。判官笔历代由掌门掌管,生死簿平日也由掌门贴身收纳,只有在下一任无情道继承者准备入道之时,才会拿出来。”
  玉襄怔怔的看着他无悲无喜的面容,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来。
  玉楼真人也不催促,他手执卷轴,耐心的等着。
  终于,少女垂下眼眸,唤出清越剑,在指尖轻轻一划。
  她写下玉襄两个字后,就看见鲜血落在卷轴上,飞快的化作了黑色,就像是以墨水,而不是以血液写出来的一样。
  然后玉襄乖巧的接过了那张典当符纸,温驯而顺从的询问“……我该怎么许愿?”
  他耐心至极的解释道“有些厉鬼在人间流浪数千年,自身的感情早已枯竭,却怀念渴望各种的嗔痴爱恨。你可以许愿,叫一只鬼吸去你的爱意。”
  “是所有迈入无情道的弟子都需要吗?”玉襄问道,“师尊你……当初也曾用过吗?”
  玉楼真人摇了摇头,“只有那些入道前拥有恋人的弟子需要。我没有用过。”
  “师尊,”玉襄明白了,她又生出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好奇和感慨,“你……入道之前,有喜欢过谁吗?”
  入道之时没有恋人,入了无情道以后就更不可能了,难不成,他就从未爱过吗?
  这话问的其实有些无礼,玉楼真人凉薄的视线温和的望了过来,这样相悖的两种情感混在一
  起,却倾泻出了一种别样的柔软。
  自从玉襄确定了是无情道的继承人后,她总觉得就算她把广寒峰烧了,玉楼真人也会纵容她。
  他回答道“……岁月漫长,我已忘记了。”
  “那么……师尊也,没有别的什么喜欢的事情吗?”
  玉楼真人微微一顿,“没有。”
  ……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喜欢的事情,那该是多么寂寞的漫长一生啊。
  像是看出了她眼中的同情,玉楼真人收起了符纸,“你若不需要,那便算了。”
  玉襄道“如果不用会怎么样?”
  “会很痛。”
  “可是师尊你又没有用过,怎么知道?”
  “……听我师尊说的。”
  “那你的师尊用过吗?”
  “……没有。”
  “那他又怎么知道呢?”
  听到这里,玉楼真人终于道“闭嘴。”
  玉襄在这一瞬间,忽然找到了当初与太逸相处的热闹,她微微一怔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乖乖道“好的。”
  玉襄最后也没用那张符纸。她觉得自己的任何感情都非常珍贵,并不想要谁来拿走。
  玉楼真人将生死簿交还给了掌门,然后带着玉襄进了他的洞府。
  他们相对盘腿坐下,膝盖碰着膝盖,玉楼真人拉过她的手放在膝头上,然后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手上。
  玉襄瞥了他一眼,发觉玉楼真人虽然表面上垂着眉眼,睫毛都没多动一下的若无其事,可身体还是诚实的出现了排异反应——他显然很不习惯碰触别人的身体,尤其还是女性的,因而十分僵硬,并且好像下一秒就忍不住要甩开她的手一样。
  但他都忍住了。
  他说“屏气凝神,神识内照。跟着我念的经脉,慢慢将自己的灵气融进我输进你体内的灵气,直到被它转化。”
  玉襄一一照做以后,便觉得一缕刺骨的寒意自手掌肌肤相连的地方,像是要把她的灵魂都冻僵一样的渗了过来。
  她开始颤抖,玉楼真人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一点,放轻了声音“忍一忍。”
  他一面哄着她,一面加快了灵力的输送速度。那些寒意很快将她的灵魂如有实质一般冻结了一层、两层、三层……
  可神奇的是,它们应该裹厚了她的神识,玉襄却觉得它们像是一把锉刀,将她的灵魂毫不留情的越削越薄。
  一切都快要被削掉了,最终只剩一种情感,顽强的显露了出来。就像是灭世洪水淹没了一切,却始终有一座山峰耸立在海平面之上一样,矗立不倒。
  于是洪水越发汹涌彭拜,狂野的卷起风暴,掀起海啸——势要将那山峰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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