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襄有点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下山,居然有人——不,这么小的灵兽都知道自己,一时意想不到的愣了一下:“是啊,我是玉襄。”
“啊……”小孟极顿时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喜极而泣道,“我听爹娘说过你!”
既然是它爹娘提起过的人,那必定是可以相信的了,也不怪它如此激动。
但不知为何,玉襄的心中却隐约的浮现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你爹娘……说了我什么?”
“就是说你是个可怜人,对自己师尊求而不得,甚至因此修为不得寸进什么的……”
玉襄:“……”
等等,全修真界的人都知道她之前卡在瓶颈期了!?
不不不,重点是,全修真界的人——为什么连一只灵兽都觉得她修为停滞跟她师父有关啊!?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的郑重申明道:“我已经突破了。而且跟我师父没有任何关系!”
见她面色不虞,还有求于人的小孟极顿时不说话了。
它的两只小爪子捂在自己的三瓣嘴上,一双明亮璀璨的眼睛可怜兮兮的忽闪忽闪着。
被它那么一瞧,玉襄的心一下子又软了。她无奈道:“唉……算了,我们先想想,要怎么才能把你的族人们救出来吧?”
想起白秋寒的身份,她又向小孟极保证他虽然是魔教出身,却绝不是什么坏人。
不知是看在她系出名门,还是看在她有个名动三界的男神师尊的份上,小孟极看着白秋寒,虽然还是有些怯怯的,却好像没有再把他当做坏人了。
玉襄问道:“阿寒,你对魔教肯定比对我们了解,我们去救人,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呀?”
白秋寒一瞬间不知道是先该拒绝她如此亲密的称呼自己,还是先把自己从“我们”里撇出去。
但他最终却说:“……我没去过矿洞,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形。但我们一起过去,如果碰见了什么,我大概总能帮上点什么吧。”
风夕瞳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他跟来是心怀叵测。白秋寒朝着她翻了个白眼,总觉得这个女人一直在暗地里想要找到自己的毛病,然后好名正言顺的把自己干掉。
只有玉襄看着小孟极迫不及待的在空气中抽了抽鼻子,嗅了嗅气味,闻到了自己母亲与族人们所在方向。
“我能循着我母亲的气味,带你们找过去——这边,在这边!”
于是一行人暂且按下了那隐而未发的暗潮矛盾,顺着它指出的方向,慢慢的进入了石者山的深处。而不多时,他们便在山中半山腰处,发现了许多处明显是新挖掘出来的山洞。
大部分应该都是为了确定矿脉而试挖的洞穴,并没有探索的价值,但若无人引路,玉襄他们一时半会大概也找不到真正的矿洞,必然要浪费很多时间。
但有了小孟极,他们直抵目的地——一个与众不同的洞口。
其他洞穴都是往山体内打通的,唯有这个……挖在地上。
玉襄第一次见到这种特殊的洞穴,她小心翼翼的蹲在了地上,朝着洞口探过身去,不确定要不要丢个石子下去,测测高度什么的。
“这……”风夕瞳似乎也有些意外,“……这样的构造倒是……别出心裁。”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玉襄想了想,从储物手镯里翻出了二师兄赠予的一颗玉符。
这是一块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玉石,里面纹刻着符文——她记得师兄说过,这枚玉符可以检测出所有陷阱禁制。
她的手一松,玉符便直直的落了下去,所过之处,原本往下看去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洞穴之中,纷纷显露出各色的灵气运转,构建起的无数法阵瞬间格外分明。然后随着玉符坠下,一路的禁制仿佛撞上了剑尖的肥皂泡,轻而易举的便纷纷破碎,归于了虚无平静。
白秋寒顿时诡异的看了玉襄一眼——阵法原本就是牵引天地灵气构建而成,常理来说,必须依据规律寻找生门死穴,方可破除,不然便可能引来天地灵气的反噬,遭到比构建法阵者的力量强大十倍百倍的攻击。
所以破解的难度,加上破解不得法,便会被强大的力量所反噬这两点,是阵法最为麻烦可怕之处。
都说“一力降十会”,“一剑破万法”,但正是因为稀少和难得,才值得被人传颂。
可玉襄丢下去的那块玉符,显然便是这样简单粗暴,以绝对力量破除所有禁制的法宝。
即便是在魔教里,那也是非常珍稀贵重的东西了,然而她却这么……随手就扔了出去?
上阳门的人都这么财大气粗人傻钱多的吗??
第十章
他们一个个跳下矿洞,眼前便是一黑,好在黑暗对修士来说并不是问题,他们摸黑走了一会儿,便遇见了几只妖怪——估计是被伊旬教的修士所役使,在此挖矿。
这些妖怪大多是山妖,都算不得是成了精,明显是被修士以灵气强行开启灵智,点化成妖,用为仆役的,虽有灵智,却十分蠢笨,也只有力气大,忠心耿耿这两个优点拿得出手。
风夕瞳出手极快,玉襄才刚刚祭出飞剑,她便已经将剑气凝化成一束光线,犹如羽箭一般射了出去,转瞬之间,他们前行路上那些妖怪还没反应过来,便纷纷倒在了地上。
“好厉害!”玉襄崇拜的叫了起来,只是因为在潜行之中,她不得不压低声音,又不能拍掌,为了充分表达出她的激动,玉襄便特地将双手握成拳头,相互撞击了几下——这下就不会发出太大声音——小孟极趴在她的肩头,也连连点头。
风夕瞳听见了玉襄的声音,回头朝她们笑了一笑。
白秋寒心想,这两人倒是有趣,明明广寒峰是以门风严正出名,玉襄却活泼随性,千星宗明明以风雅不羁闻名,这个风夕瞳做事却极有章法,四平八稳,只见沉稳,不见洒脱,仿佛应该换个位置一样。
就像刚才,玉襄的动作实在不合规矩体统——不是说正派人士最注重这些了吗?但白秋寒对她那样随心肆意的样子,却看的颇为顺眼合意。
不管怎么说,因为一路上有风夕瞳这么一位强力输出,玉襄和白秋寒几乎没有什么动手的机会。除了玉襄在半路上忍不住央求风夕瞳让她练练手,风夕瞳才让开主攻的位置,让玉襄出手,她第一次射出剑气还有些不大熟练,风夕瞳便帮她把散落在不同地方的妖怪赶到了一处,好让她能一剑荡尽。
那些妖怪纷纷被剑气所伤,打回原形,尽是些石妖山精之类的玩意,玉襄玩了几次之后便心满意足了,而一路走来,他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障碍。
没过一会儿,小孟极便说空气中灵兽的气味已经越来越浓,说明他们离目的地已经越来越近了,但同时,前方也不再仅仅只有妖怪的气味,还有两位人类修士的——
玉襄还没来得及感到紧张,风夕瞳就已经转过了甬道拐角,干脆利落的两剑送出,等玉襄和白秋寒跟上来时,看到的便已经是两具尸体。
那是两个陌生的男人,穿着黑衣,容貌普通,看不出什么奇特之处。她顿了一下,觉得有些难受,但又觉得不该表现的太过娇弱,而忍了下来。
只是她之前总是轻松活泼的样子,此刻即使没有说话,脸上那眉头微蹙的隐忍表情也已经说明了一切。
看着她这副模样,白秋寒撇了撇嘴,他听说过这些正派弟子最大的障碍通常是修为小成,离开门派之后所要挥出的第一剑。
为了自己的弟子挥剑顺利,师门一般会将犯下血案的魔教弟子当做他们的试炼目标,以免他们心有迟疑,无法下手,而第一剑见了血,以后再出剑,便不会再有半分犹豫动摇。
白秋寒对这个习俗表示——正道弟子的心理素质简直弱爆了。
像他们魔教子弟,从几岁开始,就跟在自己师父身边,上可灭人满门杀人夺宝,下可拷问虐杀毁尸灭迹,那心理素质,简直杠杠的。
不过他一直被掬在住所修炼,倒也没机会做那些事情,他杀的人基本上都是被抓住了的叛教者,他的父亲偶尔会丢几个跟他实力相当或者强上一些的给他,当做实战练手。除了杀过几个抵抗顽强的背叛者外,他杀的大多都是妖怪。
但不管怎么样,比起玉襄来,他也早就习惯了鲜血和尸体。
他们将那两具尸体渐渐抛在了身后,但即便远离了尸体,玉襄一时半会却还是无法完全放下。而没过一会儿,小孟极便激动的昂起了身子,发出了急促的叫声——他们知道目的地恐怕就在眼前,顿时加快了脚步。
果然,转过转角,无数形状奇异,有别于普通动物的灵兽们便一起展现在了他们眼前——这个甬道的尽头被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空地,无数种类的灵兽们分别被符咒所形成的牢笼所困住。
见突然闯入了三个陌生人,一些灵兽开始从喉咙深处发出威慑和愤怒的嘶鸣低吼,尤其是在认出白秋寒身上的伊旬教教纹后。
玉襄想着不能让自己人被误伤,便挡在了白秋寒身前,护住了他。少年原本并不在意被灵兽敌视,此刻却微微愣了一愣,看了玉襄一眼。
小孟极很快就在无数的灵兽牢笼间找到了自己的父母,它发出了极为依恋和喜悦的叫声,轻盈的从玉襄的肩头一跃而下,朝着正中央的牢笼奔去。
也许是因为把他们关在这里的修士极为了解孟极善于隐蔽的特性,于是干脆把它们关在了最为显眼的位置。这些困住了灵兽的符咒也明显不是刚才守门的那两人所能驾驭的水平,应当是其他修为高强的修士将灵兽们困于此处,然后让他们在此看守。
风夕瞳上前朗声压住了所有的喧嚣,正气凛然道:“我是千星宗弟子风夕瞳,后面的是我的朋友,上阳门广寒峰弟子玉襄,以及弃暗投明,已经背叛了魔教的白秋寒道友,前来愿将诸位救出牢笼。”
那些灵兽的声音顿时稍缓,似乎认出了她们身上的衣纹图案,敌意顿减,玉襄这才发现原来“校服”……在某些方面还是挺方便的。
玉襄看见小孟极发出哀哀的鸣叫,却在牢笼前无法靠近,便上前查看了一番牢笼,感觉可以用飞剑破坏,转身朝着风夕瞳征求意见道:“阿瞳,我们切开它吗?”
“先别急,”风夕瞳沉吟了一下:“这么多灵兽,如何出去?要是不计划一番的话,肯定会引起注意的。”
“无妨,”而她话音刚落,就突然有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都是石者山的灵兽,比你们更熟悉这山脉,你放我们出来,我们自有离开的办法。”
玉襄下意识的望了过去,只见孟极旁边的牢笼之中,一条巨蟒从黑暗之中露出了身形。
它通身墨绿色的鳞片,却长着一张妖异的人一般的面容,一双黄色的眼睛在昏暗处,竟然发出了莹莹的幽光。
玉襄吓得低叫一声,下意识的就朝后一退,躲进了原本站在她身后的白秋寒身后。
白秋寒很不习惯有人在他背后,他想扭过身子,却发现玉襄紧紧的拽住了他的衣服,他有点无奈,却又觉得这经历颇为新奇。
风夕瞳见她害怕,转头看了一眼那巨蟒,笑了笑,“别害怕,那是山神。”
玉襄瞪大了眼睛,一点都不相信,她下意识的都用上了气音道:“这是……山神?”
山神冲着玉襄嘶了嘶那分叉的舌头,嘿嘿笑了起来,“看你也是修道之人,怎么对灵兽这么不了解?《山海经》没看过?”
玉襄躲在白秋寒背后不敢出去,一对上那张蛇脸,就觉得头皮发麻,背后发冷,“看,看过,但看过就忘了……”
“哼~”山神傲娇的昂了昂头,“亏你还是上阳门的弟子呢。”
玉襄鼓了鼓嘴巴,却又不好反驳。
“等等——”但突然,有一个和枭长得很像,却有四只眼睛的大鸟叫了起来,他金色的眼睛定定的望着玉襄道,“你是上阳门——广寒峰的弟子?广寒峰那个太逸真人的弟子?!你是女子?你是玉襄?”
说到最后,他原本就很尖细的声音顿时就拔高的更尖利了。
“你是玉襄!!”
玉襄:“……呃,我是玉襄。”
顿时一群灵兽都望了过来,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
“她说她是玉襄诶!!那个玉襄!”
“对对对,没错没错,上阳门广寒峰太逸真人的女弟子——可不就是那个玉襄嘛!”
“哇……好激动!!!是玉襄诶!是那个玉襄诶!”
“我瞧她和那位少侠举止亲密,莫非已经看开,不再痴恋自己的师尊了?”
“瞎说!太逸真人那是何等的风姿!这个小小少年哪里比得上?”
“啊……莫非是她故意想要与这少年结下情缘,好断绝对自己师尊的念想?”
“不错不错!此言合理!此言合理!”
合理个鬼啊!!!
她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出名啊!!为什么啦!!!门派里都以“你看她就是那个暗恋太逸的可怜孩子”这种眼光看着她也就算了,为什么外面的人也这样啊!!为什么啊!!
白秋寒听了这些话,忍不住扭头看了玉襄一眼,只见少女捂着脸颊,几乎都要在他背后缩成一团了。
“你这么出名?”他好奇的问道。
作为一个在封闭式环境里长大的乡下(……)少年,白秋寒听说过太逸真人的名声,也听说过他曾经收过一个女弟子,但也仅限于此了,没有人会跟他讨论这种八卦,他身边的妖怪和灵童也不是关心这种八卦的存在。
而眼见居然有一个人对自己和自己师尊那关于“我们都知道你一定暗恋他但其实她真的并不暗恋他”的悲情之事毫不知情,玉襄突然感觉自己发现了一股清流,她感动不已抓紧了白秋寒的衣服,誓要保护他的纯洁,“一点也不出名!你不要听他们乱说!”
“她否定了诶!她否定了诶!”
“要是问心无愧有什么不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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