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瑶只觉兄长在危言耸听、是在玩笑骗她入宫。
“景玄不是那么想不开的人,他早上才从璇玑阁离开,而且,我也对他说了,若他惦记女儿,随时都可以过来。再说,他也很清楚,这件事错在何处,以他那样内力深厚、心匈宽阔之人,怎可能因为我不当皇后就乱了气血?”
江凌云委实不敢相信,这小女子竟还能如此冷静地分析。搁在从前,不必他如此苦口婆心,只需提一句,慕景玄晕倒,她便会疯了似地冲去看个究竟。
“瑶儿,你一点都不担心景玄会死吗?你现在是不是已经不爱他了?”
心瑶自嘲地叹了口气。她不是不爱慕景玄,是不敢让自己去爱,也不敢再毫无保留地,痴傻地去做一个情痴。现在,她有孩子,有家人,还有两个刚出生的亲弟弟……因为爱情,被冲昏了头,被人捏死在掌心里,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
但是,这些话,她无法对兄长细说,怕是说了,他也不会体谅她的苦。
“哥哥,咱们家的错已经够多,请你就不要再设计诓骗我入宫!若是我真的进了那道宫门,只怕有些人又指着我的后脖颈子骂我食言而肥。”
江凌云顿时发现,自己竟来错了地方。
心瑶在这件事,也是无辜,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她已然不是皇后。
“罢了,我还是多去寻找几个坊间名医,看大家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法子……”
说完,他走到门口,却又忍不住转回头来,走到心瑶近前,细细看了看她的眉眼,却看不出她有什么悲恸和难过。
“心瑶,不管你对慕景玄还有几分情意,我都得告诉你,在龚白芷这件事,不是景玄一个人的错,他迟迟不做处置,也是我建议的。我明白他对你的宠爱有多重,也料到了,你生下孩子,他必然会欢喜的大赦天下,所以才建议他暂时不要处置龚白芷,而是希望在大赦之后,再行处置……”
“哥,如今的你我,就如当初爹为了我的母亲与天下为敌一般,你误会他会谋反,而我虽也有猜忌,却不会像你一样忙于去做错的事。”
江凌云顿时被这话激怒。那段时间的事,是他的心头之痛。他曾憎恨自己误解了父亲,却也憎恨父亲为了龚璇玑而做那种疯狂的事。“瑶儿你这是何意?我做错了吗?”
“心瑶不敢说兄长有错。”心瑶俯首,避开他恼怒的眼睛,“哥,有朝一日,若泓儿被人绑走,却因为要赶上大赦天下,刑部迟迟不肯去抓绑走泓儿的恶人,你会如何?”
“我……”
“那些被龚白芷赶走的百姓,就如脆弱稚嫩的泓儿。而你和景玄,就如他们的父母。天下百姓称呼做得好的官是父母官,那是因为,他们像保护自己的孩子一样,保护百姓。”
江凌云忽然无言以对,双膝一沉,就通——双膝跪在了地上,然后,俯首,脑袋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站在一旁,始终不曾说话的夫诸,是本要着急回宫去看慕景玄的,却没想到,自己竟被心瑶的一番话而硬生生地拖住了。
他始终不懂心瑶为何要废了自己的皇后之位,如此看到江凌云磕头贴地,这才明白,心瑶是在为景玄、为凌云、为皇族赎罪,而龚白芷和凌云的错,都是能牵累江家和龚家的……
他急匆匆地奔回皇宫,直接飞进慕景玄的寝宫内,就见太上皇、太后等一众长辈都在。
见慕景玄仰躺在床榻上已经睁开眼睛,他忙走到床沿前,抓住慕景玄的手,“玄儿,心瑶心里是有你的,她不只是为江家和龚家,也是为你和凌云……”
慕景玄却像是被人封住了什么部位,眼睛直盯着殿顶上方,整个身体没有半点反应。
“玄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为师……那你这是怎么了?”
怀渊帝无奈地说道,“刚才妙回神医过来,什么法子都用过了,他一直都是这副样子,御医们也束手无策。”
拓跋荣敏恐慌地问道,“夫诸师父,您活得比我们都久远,您有没有见过这种病症?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不动了呢?”
夫诸自然是没有见过的,“我多半时间都呆在山里,岂会见过这种病症?”
他焦灼地把慕景玄扶坐起来,忙以真气护住慕景玄的后心,深厚的内力灌入他体内,却见他一双眼睛还是僵硬地圆睁着,仿佛死过去一般。
但是,诡异的是,他的心脏却还在跳,呼吸却也正常,且脉搏也稳健有力。
夫诸气闷地看向怀渊帝,“你们就没有想过去请心瑶入宫么?说不定,她一过来,什么事儿都好了。”
“这……心瑶在懿旨上写的明明白白,再不踏入皇宫半步,若是我们派人去请,不是逼着她食言么?”怀渊帝话虽然说得平直,心里却忍不住气恼心瑶的绝情。“她既然带着孩子走了,既然这样撇下景玄不管不顾,我们也不好去求她。”
拓跋荣敏却心一横,就跪在了床沿,“夫诸师父,您带景玄去找心瑶吧!您的功夫高强,直接飞过去,不费吹灰之力,说不定,景玄一见心瑶,就痊愈了!”
夫诸也是如此期盼,他直接把慕景玄拉到背上,背起来就飞身出了寝殿。
然而,进了璇玑阁,心瑶却并不在。
余香正坐在二楼婴儿房里,翻看着一本书,小床榻上的小公主慕锦卉则睡得正香甜。
夫诸唯恐惊醒了床榻上的小丫头,忙压着声音对余香道,“余香出来说话!”
余香愣了愣,忙跟出去,就见夫诸背着慕景玄,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
“夫诸师父,这是发生什么事么?”
“心瑶呢?心瑶在何处?景玄身体不好,着急见心瑶……”
余香错愕地看慕景玄,“可是……主子已经赶去庵堂了,就是太皇太后与宁柔被囚禁的那座庵堂。”
*
马车抵达庵堂之后,心瑶因为溢奶,袍服湿透,且刺痛难忍,委实后悔出来这一遭。
她和宁珞在佛堂稍作祭拜,便忙用披风遮掩着身子,要寻一个僻静无人处更衣。
宁珞也忙对住持师太了明说明来意,“我是来见一见我的姐姐宁柔,不知她今日可在?”
了明师太忙请心瑶和宁珞进了茶室,就俯首说道:“两位稍作,我去请素宁过来。”
宁珞只怀疑自己听错了名字,细想素宁就该是自己要找的宁柔,忙叫住了明,“没想到她的法号里竟然带一个宁字,这是谁给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