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一片岑寂,落针可闻。
心瑶清楚地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的都微妙盯在自己脸上,一个个恨不能在她身上盯出个窟窿。
宁诗娴见苏漓央递了眼色过来,淡凉地笑道,“肃王妃娘娘,你不会和你那当过北月皇后的母亲一样,一心只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宁罪人,这是在教训本王妃么?”
宁诗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忙道,“我已经不是罪人,皇上大赦天下是事实,眼下我已无罪,否则,太后娘娘不会让我站在这里与你说话!”
心瑶侧首看苏漓央,“皇祖母,您是忘了心瑶在鹿鸣山军营挨得那一箭么?”
“眼下军营的那几位想要青砚死,昨晚入宫跪求你父皇,让景玄担着包庇之罪,毕竟是出了人命,但若诗娴能嫁入肃王府,此事便能好说了,毕竟诗娴是叫他们叔伯叫着长大的,此事说开了,也就罢了。”
拓跋荣敏在椅子上紧张地看着心瑶的反应,一时间也如坐针毡。
宁柔忙笑道,“心瑶,你皇祖母的意思是,景玄被封了王,以后也是要纳妾娶侧妃,都是无法避免的,你要多个心思准备着……诗娴去了肃王府……”
“宁家人在我眼里,都是罪人,之前宁家旧部在军营用下三滥的手段打伤我哥,我还没有清算,倒是你们先要挟我江心瑶了!”
拓跋荣敏脸色顿时惨白,却是忘了江凌云之前也曾被打伤的事。
“丫头,你如今是王妃,王妃的身份,与皇子妃不同,当皇子妃你可以随心所欲,但你的夫君是王,也就意味着他担着家国大事……”
“我的夫君就算是王,也仍是父皇的儿子、家父的女婿,纳妾娶侧妻,都要长辈们坐下来好好商议。”心瑶不客气地问道,“母妃,您和皇祖母都找我父王和祖母商议过纳妃的事么?若我父王和祖母都让我忍气吞声,我自然不吭声。”
苏漓央道,“心瑶,纳妾这种小事,是你和景玄的事,是用不着惊动两家长辈的。再说,眼下是为解决棘手的事。”
心瑶强硬地冷挑眉梢,“景玄揽下青砚的祸事,我江心瑶便有本事帮他一起承担,我们犯不着走到凭靠一个意图谋害景玄的凶手解决此事,那样做,也是打景玄的脸。”
心瑶话虽如此说,却有种不祥的感觉。
眼前这一幕像极一出早就安排好的戏。
先是封赏,聊些无关紧要的,接着给两巴掌。
宁诗娴一出来,宁家这三女势必寻找一个最有利的靠山不惜一切地拯救宁家,嫁给慕景玄便是最好的路——哪怕让宁诗娴当个侧室。
在太后和皇上眼里,让慕景玄掌管军队之后,再与宁家人有些牵扯,掌管势必顺手些,但是,这样,只会让慕景玄死得更快更惨。
而眼前,这些个女子,分明是蘸着辣椒油,一口把她生吞了,再痛快地瞧个热闹。
心瑶一念万千,再一次从容站起身来,俯首对苏漓央笑道,“皇祖母,心瑶已经把丑话撂在前面,若是景玄真心想纳妃纳妾,孙媳不反对,孙媳巴不得他人见人爱才好。”
苏漓央挑眉,“丫头,哀家知道,你刚成婚,心里定然委屈,但是……”
心瑶直接打断她的话,“孙媳也定不会让景玄和父皇为难,孙媳这就腾地儿,不妨碍你们皇族开疆扩土。”
拓跋荣敏忙安抚道,“丫头,咱们有话好好说……”
宁诗娴冷笑,“江心瑶,你该不会和你母亲一样,这就要离家出走吧?!”
心瑶倒是忽然明白了当年龚璇玑的离家出走,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滋味儿,太不好受,尤其那会儿她怀着身孕,熬着日子,还要忍受那些女子的暗害……
“我堂堂睿贤王郡主,不像宁罪人这样,饥不择食得抢别人的夫君。北边的凌厥国太子萨岚,也是贺毓太后的外甥,而且,他有粮草,又有兵马,身上也没那么多麻烦事儿,偏巧心瑶曾救过贺毓太后的性命……所以,萨岚巴不得我嫁过去!”
心瑶端雅从容地行了礼,“皇祖母赏赐的护甲套,心瑶就戴走了,皇祖母这些年将这小玩意儿封存不佩戴,想必是因为见了这玩意儿,会想起先帝那些位妃子!”
“心瑶……你……你站住……心瑶……”
心瑶头也没回。
刚乘坐马车到了府邸门前,就见慕景玄一袭尚未换下的紫色金纹朝服,正立在大门前,仰着头看着护卫们往门板上挂御笔题得“肃王府”。
心瑶踩着脚凳下来马车,看了眼那金色的大字,阳光下明晃晃的鎏金大字,辉映着金钉朱漆的大门,直刺人眼。
心瑶上前,勾住慕景玄的手臂,却见他侧颜肃冷,无半点喜色,她笑了笑,便与他仰着头一起看。
“这牌匾雕边如此繁琐,鎏金如此光亮,恐怕是许久之前就准备好了吧?”
“爱妃果真冰雪聪明,父皇没说何时准备的,我派人打探了一下,是咱们私奔之前,就准备好的。”
慕景玄说着,侧首看她一眼,见她心情竟似不错的样子,不禁诧异。刚才宫里的人快马加鞭过来禀报,是特意冲在她前面,说她顶撞太后,明日回门礼结束,便得禁足一个月王府。
那传旨的人刚走,母妃的人也快马加鞭地赶过来,解释了一番,说太后有意让宁诗娴入给他当侧妃,平息昨晚青砚惹下的干戈,心瑶说宁诗娴一口一个宁罪人,还三言两语弄得满殿的妃嫔手足无措,更说去给凌厥国太子当太子妃威胁太后……因此,让他阻拦着,千万不能让心瑶离家出走,更不能让她去给萨岚当太子妃。
但是,这当事人却没事儿人似地,笑颜明媚,眉眼灵慧,全然没有摊上事儿的样子。
“爱妃,听说,永安宫里不太平,还有人逼着你给为夫纳妾?”
“夫君放心,都是些鸡毛蒜皮罢了,已经平息。”心瑶轻描淡写地说完,便忙转开话题,“青砚如何?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