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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看得转不开眼的一位险些就把额头磕在了门框下,被刘大人怒瞪了一眼,缩着脖子溜了。
  孙笑没在意他们的目光,支着头小憩了一会儿,就感觉到有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将什么东西放在了自己面前。
  耳朵捕捉到这人又要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孙笑睁眼叫住了他,“等等。”
  来人一僵,回过神来行了一礼,“蓝大人,下官冒犯了。是刘大人让下官来送皇城中面容姣好且出身高贵的秀女名册,下官已经初步做了挑选,留待大人过目。”
  孙笑低低地嗯了一声,翻开面前的册子,见上面的字虽小却清晰可读,字迹优美,条理分明,丝毫看不出来是刚刚赶工的结果。她翻看了两页,才抬眼看看面前的清秀男子,“我没在礼部见过你,你是?”
  “下官段泽涵。”男子稽首,“方才到礼部上任几日,曾在殿试时远远见过大人一眼。”
  “段泽涵……”孙笑沉吟半晌,“我记得你,新科状元,陛下和我提过你,说是真才实学,将来大有可为。”
  “下官惶恐。”
  “抬起头来,”孙笑细细地观察了两眼段泽涵的表情,突然轻轻一弯嘴角,“怎么,得到陛下这么高的评价,你反倒不怎么激动似的?”
  段泽涵飞快地瞥了一眼孙笑的表情,耳根微微一红,低下了头去,“下官只是觉得这是下官本分之事,不值得陛下特别的夸赞。”
  “我倒是觉得挺难得的,陛下不常夸人。”孙笑扶着案几站起了身,“这册子做得就不错,替我节省了很多功夫,多谢。”
  “能替蓝大人分忧,是下官的荣幸。”段泽涵终于笑了起来,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显得有些直率傻气,“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尽可以交给下官去办,您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嗯,眼下倒还真有一件。”孙笑点点头。
  段泽涵绷紧神情,正色道,“大人请说。”
  “现在什么时辰了?刘大人去哪里了?”
  “已是戌时一刻了。刘大人已经先一步回府了,令下官转告您一声。”
  “这么迟了?”孙笑往外走了两步,看了眼天色,叹道,“我这一闭眼一睁眼地,倒是睡得有些久……你用过膳没有?”
  孙笑虽然这么问,却很清楚段泽涵一定是刚才紧赶慢赶地做出新名册,肯定是没时间吃饭的。
  “下官这就准备回家了。”段泽涵偷眼打量孙笑的侧脸,见她转回头来,又赶紧低下头去。
  “陛下至今没让人来召我,看来今晚也是事务缠身,”孙笑朝段泽涵挥了挥手,“既然如此,你陪我出去找个地方一同用餐吧。”
  段泽涵一愣。
  “怎么,不愿意?”孙笑看他一眼。
  “下官乐意之至!”段泽涵赶紧大声回答,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显得特别迫不及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下官原本就是听闻蓝大人的事迹才想入仕的,没想到还没参加皇城的科考,先帝逝世,您就成了帝师,没几日便不再上朝,下官也难见您一面。”
  孙笑好笑地敲了敲窗杦,“我有什么能流传的事迹?不过是个随波逐流的普通人罢了。”
  段泽涵皱眉,极不赞同,“不说先帝时代,只说一月前您不动声色地铲除厉王一党,手段之凌厉和锋锐岂是常人能比,下官愚钝,听说传闻之时才知道您只用了短短八天就将其多年盘踞势力连根拔起,果然不愧是先帝亲口称赞过的国之重器!只是实实在在地见到您时,下官才发觉您的长相和手腕根本……咳咳,下官失言了。”
  “我的长相究竟有什么特殊的,能让你们一个个口耳相传?”孙笑也知道他的未竟之言是什么,摆摆手,“你也不必可劲拍马屁了,此间还剩下什么人?一同出去用膳吧,剩下的事情明日再做。”
  “只剩大人和下官二人了。”段泽涵如实相告。
  “是吗?”孙笑回身抄起桌上卷宗,朝他微微颔首,“那便你我二人一道去吧。”
  段泽涵满心欢喜地应了声是,跟着孙笑往外才走两步,就听见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拐过一个拐角,就到了两人面前。
  走在最前面的人头上两根冲天乱晃的翎子,不是帝王身边的大太监,还有谁?
  “蓝大人,奴才可找着您了!”这位大太监身形十分矫健,飞快地跑到了孙笑面前,愁眉苦脸道,“陛下忘了您今儿出宫,找了您半天,大发雷霆,到这会儿还没用膳呢。您说您就是事务缠身,也往宫里给递个消息不是?”
  “陛下他还没用膳?”孙笑的眉立刻皱了起来,“堂堂九五之尊,怎可拿自己的身体当作儿戏!”
  “请蓝大人赶紧和奴才一道回宫吧。”大太监赶紧添油加醋,“陛下可是亲口说了,他不见到您,就不肯动筷子!”
  孙笑抬头望望天色,回头又看了段泽涵一眼,“段大人……”
  “宫中事务要紧,蓝大人不必在意下官。”段泽涵通情达理地一礼,“您请。”
  “欠了你一顿饭,以后一定还你的。”孙笑叹口气,和他抱歉地点点头,就跟着火烧眉毛的大太监走了。
  段泽涵立在背后默不作声地盯着这一行人远去,长出了一口气,仍觉得胸口郁结不已。果然,那位大人心中最重要的,一是国家社稷,二就是那位凶名在外的帝王了……
  凶名在外的雷霆钧根本没在关注自己的名声。他借题发挥地发了好大一通火,冷着脸坐在满桌珍馐面前,迟迟不肯动筷,沉声问道,“老师人呢?”
  “已经进了宫,让人传了信儿回来说请陛下先用膳,一两刻钟就到。”一旁的女官立刻接话。
  雷霆钧面色稍霁,但仍皱着眉道,“这些都冷了,撤下去热一遍再端上来,老师身子弱,吃不得冷食。”
  “是。”女官赶紧让人去办了,又自己出去派人催了一趟大太监,才屏气凝神地回到殿内,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敢往雷霆钧身上放。
  谁不知道这位帝王脾气古怪,阴晴不定,一点不悦就要人头落地的?他登基几个月来,唯一没处罚斥责的人恐怕也就是帝师蓝大人了,别说斥责,连句重话也未曾说过,这大概就是宠臣的优待吧?
  女官提心吊胆的等待中,孙笑终于姗姗来迟,她脚步匆忙地掀帘进殿,一见眼前场景就蹙起了眉,“陛下,臣不是让人传了信回来说请您先动箸吗?”
  换作其他人用这语气,女官肯定吓得瑟瑟发抖,但既然这人是帝师,她偏生淡定得很。
  第65章
  “老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也不知会一声, 孤担心得很。”被斥责了的雷霆钧一扬剑眉, “现在倒好,成了孤的错?”
  孙笑叹了口气, 疾步上前,“陛下的身体可不只是陛下一个人的,而是这天下的。便是再有什么大事也不能耽误了用膳,更何况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孤为了救老师都能豁出命去,老师突然失踪对孤来说可不是小事。”雷霆钧起身迎了几步, 毫不避嫌地牵住孙笑将她带到桌边, “而且您看,孤都饿了这么久,老师还好一通教训, 岂不是让孤饿得更厉害了吗?”
  孙笑的手被雷霆钧攥得死死的,根本挣脱不开,听他这一番狡辩, 顿时语塞。
  目的得逞的雷霆钧轻笑,“这是老师喜欢的龙井虾仁,用了杭州前几日刚送来的新茶,老师尝尝。”
  “……谢陛下。”
  见到孙笑一脸言尤未尽却不得不在他的注目中吞下虾仁,雷霆钧的心情值终于翻回了零度以上。他笑着给孙笑又夹了几筷子,才让女官开始替他取食物, 边不经意似的问孙笑,“老师今天在宫外是忙选秀的事?”
  看看, 这一颗糖又一巴掌的技巧简直炉火纯青。先是一阵明显不能归于君臣互动的关切和亲密,你还没从这甜味儿里面回过神来,他又一棍子打你头上,提醒你你最不想回想起来的那件事,糖顿时就成了一嘴的玻璃渣。
  孙笑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将口中食物咽下,才开口道,“正是。臣已粗略看过适合……”
  她的话还没说完,雷霆钧就摆了摆手,“这天下的女子在孤看来都一个样,老师看着挑个最好的就行,能当得起一国之母,其余的孤都不在意。”
  “臣遵旨。”孙笑垂了眼,慢吞吞地又往嘴里送食物,不再言语,却也不再看雷霆钧的脸。
  然而孙笑越是沉默,雷霆钧就越是心痒痒地想去撩她、看她变脸的样子,“听说老师今天和新上任的一名官员相处得不错?”
  孙笑转念一想,抬头时表情十分平静,“是有此人,姓段,叫段泽涵,臣还是第一次见他,做事效率不错。”
  “孤殿试钦点的新科状元,文采确实不错。”雷霆钧不动声色地盯着孙笑的表情,接着说,“人长得也挺俊逸,一表人才,听说皇城里不少在阁少女都动了春心。各路大臣去提亲的都快踏破他的门槛了,他却无一例外全部回绝。”
  “俊逸?臣看人不在意外表,只留意了这人能力不错,倒真没注意他长得英俊与否。”孙笑认真道,“陛下既然这么说,下次臣会多注意看看。”
  “这人办事不错?老师中意的话,孤把他调到老师手下如何?”
  雷霆钧这问话简直用心险恶,孙笑胆敢点个头,他就敢借机发作。
  孙笑仿佛全然没有察觉似的摇摇头,“臣此时并无一官半职在身,顶着帝师这个须知住在宫中已是十分不妥,更枉论下属……”她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待选秀开始,请陛下准臣回东宫居住。身为外男,秀女入宫之时,臣理应避嫌。”
  雷霆钧唔了一声,似模似样地思考半天,见到孙笑忍不住要再开口陈述利弊时,才大发慈悲地点了头,“老师说得有理,就按您说的办吧,左右大不了孤往东宫再多跑几次。”
  其实孙笑住在东宫也本来就是不合常理的事儿,更何况她现在住的地方是雷霆钧还是储君时住过的同一间,要不是她的帝师身份顶在那里,性别也没暴露,不知道多少人能浮想联翩。
  孙笑陪着雷霆钧用完了一顿暗潮汹涌的晚餐,原以为已经把他安抚住了,没想到雷霆钧这一整天份的恶趣味还没有用完,他招呼孙笑,“老师,和孤一道去沐浴吧。”
  孙笑:“……”她退了半步,表情十分严肃地行了一礼,“陛下,臣不敢放肆。”
  雷霆钧这会儿衣服都脱了一半,闻言似笑非笑地转过来,边解衣服系带边问,“这是孤的命令,老师也不愿意?”
  孙笑失礼地多退半步,刚抬头要说什么,正好撞上雷霆钧赤裸的上半身,闹了个大红脸,飞快地低下头去,“陛下贵为九五之尊,臣实在不能冒犯圣颜,还请陛下收回命令。”
  雷霆钧已经完全站到了孙笑面前,好笑地发现她竟比自己矮了有一头的高度,好像他随便伸伸手就能把她抱起来似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雷霆钧就毫不顾忌地这么干了。他随手一捞就把孙笑揽入怀中,顺便捏了捏对方的腰,像是发现了新世界似的,“老师的腰真细。”
  孙笑只觉得自己沿袭原身的习惯每天裹胸简直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她抓着雷霆钧的衣服,竭力憋红了脸,“请陛下不要再寻臣的开心!”
  雷霆钧顺着声音往怀里看了一眼,只见孙笑两下挣扎就乱了整整齐齐的发冠,眉宇之间带着气恼之色,两颊耳根皆是令人心神摇曳的红晕,鸦羽似的睫毛好像下一刻就能顺着漫出水汽来,竟是一幅再逼真不过的美人图。
  他着了魔似的,不但没放开,反倒握住孙笑的腰,低头嗅了嗅对方的发间,叹道,“老师身上真香……”
  下一刻,孙笑就用尽全力挣开雷霆钧的双臂,失礼地转身往门外跑去,临跑到殿门口了,才不情不愿地回过头来,咬着嘴唇冷声道,“臣告退!”
  雷霆钧也不生气,他抬头看看空无一人的殿门口,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心,笑了一下。
  大太监察言观色地凑到他身边,问,“陛下,还沐浴吗?”
  雷霆钧不喜不怒地嗯了一声,转身走了两步,才问道,“除了和段泽涵多说两句话,她今天还做了什么?”
  大太监如数家珍地一一道来,“蓝大人今日卯时三刻便出了宫到礼部和刘大人一起过目各地呈上的秀女名册,午膳是和众官员一道用的,进食不多,下午时面色便不太好,被刘大人劝到一旁睡了一会儿,就是奴才过去寻人的那会儿了。当时蓝大人正和段大人说着要一道出去用晚膳,奴才正巧给把人截住了。”
  雷霆钧心中一动,“她是什么反应?”
  大太监一笑,“蓝大人一听陛下为了寻她尚未用膳,急匆匆地就和段大人道别赶回宫来了。”
  雷霆钧听完这段,又不自觉地笑了笑。
  可这次笑完之后,他立刻又皱起了眉。
  ——
  那天之后,雷霆钧自觉调戏过分了,连着孙笑硬是提前几天搬到东宫也没拦着。
  孙笑在那天往雷霆钧心窝子上捅了一下之后,也若无其事地装作那整件事没发生过,在雷霆钧面前还是摆足了帝师的架子。更重要的是,她一头栽进了选后的事情里,真是呕心沥血千辛万苦地找出了一个最适合的人选。
  倾国倾城不说;背景雄厚,能成为皇权背后的助力,又能平衡朝堂之中的党羽争夺;饱读诗书明事理,就算日后处理后宫事务也出不了大毛病;身体健康,年龄合适……从几万人中跻身而出的这位候选人简直是百里挑一有利无弊。
  可当孙笑和刘大人一道把这个人选递到雷霆钧面前,又花了一刻钟阐述利弊之后,雷霆钧却不以为然地驳回了,“孤考虑过了,立后的事情暂时不急,孤政务繁忙,料理朝政就花去不少时间,如今还要倚靠老师从旁指点才能亲政,立了后,孤也没空去初一十五照顾她,先搁着吧。”
  孙笑在一旁埋着头,抽了抽嘴角,心道碰上这样一分钟一个主意的精神病,真的是随时都要做好前功尽弃的准备。
  刘大人也是一愣,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孙笑的表情,见她也是沉默不语的模样,顿时心里有了考量,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选秀倒是可以办,也免得辜负你们这么多天的辛劳,日子是在哪天?”雷霆钧问着,又忍不住瞥了一眼立在他身侧面无表情的孙笑,心头浮现的却是她那天在自己怀里含羞带恼的勾人模样。
  啧啧,这帝师要真是个女的……可不得了。
  “回陛下,三天之后便开始了。”
  “嗯,太后走得早,此事前期就先交由太妃来负责吧。”雷霆钧令道,“老师这些日子每天起早贪黑的,也是时候休息两天了。”
  “谢陛下,臣不累。”孙笑硬邦邦地把他的体恤给顶了回去。
  “老师放心,孤有事仍然会时不时找您商议,您闲不下来。”雷霆钧意有所指地挑挑眉,“可选秀的事儿就不必老师操心了。”
  孙笑犹豫片刻,应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