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傅宝嫣打得她多狠啊?
娇嫩的脸蛋冰敷了半个时辰,还是肿的。
更重要的是,她在傅宝嫣的引导下,顶着浑身的青紫下到了废井底,结果在那里,她葬送了爱情,葬送了清白,从此失去了待在国公爷身边的可能性。
还为了那件事,让娘亲即将失去生命(此时的她,不知道娘亲已经断气)。
井底的鲜血四溅,每一滴都再次爆炸在柳珍珠脑海里,一遍遍炸开来,喷射在她脑里。
最终,柳珍珠闭上双眼,眼前一片鲜血。
所有的痛苦,都是傅宝嫣带给她的!
这还不算,傅宝嫣还要抢了她的新郎,让她在吉时里,孤零零地顶着水红盖头,可怜兮兮地等在院子里。
“哎呀,吉时马上就要错过了,怎的太子殿下还不来?”几个喜娘交头接耳。
这话落在柳珍珠耳里,真真是够诛心了。
但是柳珍珠并不像旁的女子那般,被新婚丈夫冷落了,就咬牙切齿,就手指甲掐进肉里,一副气愤到不行的模样。
相反,柳珍珠始终很淡定。
毕竟,她的真心在国公爷那,如今努力成为太子殿下的女人,生下皇家血脉只是“事业”而已。
面对事业,付出所有的努力,就够了,不需要付出真心的。
所以,柳珍珠自始自终很淡定,就那样乖乖巧巧立在院子里,静静等着太子殿下的到来,静静等。
~
太子萧嘉依依不舍地离开傅宝嫣的院子,捂住胸口,感受着里头的那个荷包。
走了一路,就回忆了一路今日发生的种种。
真真是大悲大喜大痛。
知道嫣儿没打算与他一别两宽时,他是激动的。
与嫣儿跪在地上,拜天地,结为夫妇时,他是满腔喜悦,恨不得立马搂住她从此再不分离,就此将她接进东宫,给予她太子妃之位的。
可当他看到嫣儿大长裙上的那个长长的黑洞,看到嫣儿哭着逃跑,再看到嫣儿跌倒在地,一遍遍赶他走时,他的心都要碎了。
带着这样沉痛的心情,太子萧嘉一遍遍按着胸口的那个荷包,感知着荷包里属于嫣儿的青丝和大红长纱,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柳珍珠的客院。
远远看到客院外头的水红色丝绸,萧嘉就放缓了脚步,依着他此刻的心情,真真是不想纳妃。
可人家姑娘的身子已经给了他,不能不负责啊。
何况,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丁点回旋的余地,无论他愿不愿意,这个侧妃都得接进东宫,好好安置。
萧嘉最后抚摸一遍胸口的那个荷包,双脚顿住,闭眼三个瞬息,又在心底轻轻叹了声:“嫣儿……”
才重新迈开步子走进客院,去迎接新娘子。
谁都没想到,就在太子走到院门口,突然一阵强风刮来……
“哎呀,水红盖头!”一个喜娘惊呼。
只见强劲的春风刮飞了柳珍珠头顶的水红盖头,水红盖头随风飘逝的那个瞬间,柳珍珠害怕地闭上了双眼,下巴胆怯地一缩,脸蛋低垂了下去。
太子萧嘉静静立在那,本能地朝柳珍珠望去,于是看到了她所有生动的表情。
柳珍珠巴掌大的小脸,上了新娘妆,是很美的。
不知是上妆的喜娘故意的,还是怎的,她脸上的妆容不同于别家新嫁娘的艳红,简直跟上了淡妆似的。
将她脸蛋上那份怯弱,完完整整地展示了出来。
尤其此刻,柳珍珠紧紧闭上双眼,浓密的长睫毛在轻微打颤,一抖一抖地在那里扇着。
此情此景,太子萧嘉猛地想起废井那日,他松开她时,她浑身颤抖的模样。
柳珍珠仿佛才知道有人在看她,后知后觉地睁开眼,怯怯地望过去。
可才与太子四目相接,柳珍珠触电般转过身去,她的慌张任谁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仿佛也想起了废井里的一幕幕,她不敢面对太子,就选择侧对太子,低下小脸咬紧下唇,瞬间咬出了血。
将她的可怜样子在太子面前展露得很彻底。
她记得,她娘告知她,唯有在太子跟前维持住小可怜的形象,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不知今日,此时此刻,她成功否。
~
半个时辰后,太子迎接柳珍珠的花轿抬进了东宫,拜过天地,礼成,送入洞房。
洞房里,柳珍珠一个人坐在水红色的纱帐下,静静等候前院招待宾客的太子回来。
杨嬷嬷是柳老太太留给柳珍珠的那个老嬷嬷,经验十分丰富,趁着所有喜娘退出新房,她附在柳珍珠耳边传授经验。
“杨嬷嬷,你放心,我懂的。”
柳珍珠目光落在水红色的喜袍上,咬着唇道。
正在这时,院子里响起脚步声,是太子殿下回来了。
第40章
这是太子第一次纳妃, 也是他人生里第一次作为新郎办酒席,因为是第一次, 所以只是个侧妃也得隆重, 关乎脸面。
算是大摆筵席, 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全都下了邀请函, 宾客众多,席间很是喧嚣热闹, 一众皇室子弟频频向萧嘉敬酒。
“太子殿下,还是第一次当新郎呢,回到洞房卖力点哈!”有关系好的堂弟敬完酒, 附在萧嘉耳边坏笑地低语。
个中意思, 萧嘉岂能不懂?
可就是因为懂, 所以萧嘉笑容都有一丝苦涩。
洞房花烛夜, 多么美好的时刻, 是每个男人自从了解男女之事后就会向往的美好吧。
可今夜,萧嘉一点都不期待,不是与心爱的女人, 花烛夜何来“美”字?
想起此刻等在新房的柳珍珠, 萧嘉猛地灌了一杯酒,眉头很是皱了一下。
“够了, 够了, 没瞧太子殿下都急着进洞房,不耐烦喝酒了吗?你们一个个的,还不赶紧滚!”
有堂哥带头起哄。
立马一堆皇室子弟跟着起哄。
场面很是热闹。
喝酒喝到月上柳梢头, 萧嘉脚步都有些不大稳了,一众堂兄弟也喝高了,好几个跑去吐了,众人才终于放了萧嘉,让他回洞房。
萧嘉带着一脸醉意,被太监搀扶回柳珍珠的院子。
脚步才刚迈进院子,还没朝里头走几步,萧嘉脑海里就再次浮现——嫣儿身穿残缺破损的新娘嫁衣,立在他跟前哭泣的画面。
他的嫣儿,从来都是语笑嫣然的。
今日,是第一次哭,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豆大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蜿蜒成河流,濡湿了整张面庞。
“夫君,你要记住,嫁给你,是遵从了我对你的爱。可你今日要迎娶别的女人,我的心就如同这大红嫁衣一般,残缺了一个大口。以后的日日夜夜,都会痛。”
“尤其是夜晚。”
嫣儿哭泣的声音响彻在萧嘉心里,她话里是什么意思,他懂。
所以,萧嘉的脚步骤然一顿,停在了院子门口。
“回前院书房。”萧嘉下命道。
搀扶太子殿下的几个太监,面面相觑,太子爷好不容易娶回了侧妃,新婚夜就这样晾着?
疑惑归疑惑,他们却是不敢抗命,当即脚步拐个方向,搀扶住太子殿下折出院门。
这夜,萧嘉歇在了前院书房。
~
次日清晨。
萧嘉清醒时,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躺在床榻上,盖着一床春日薄被。
“嫣儿?”
清醒过来的萧嘉,立马掀开薄被,满床寻找着什么。
待他从床上找到床下,终于在床下的脚踏旁看到那只绣有“残嫣”的荷包时,萧嘉赶紧光脚下地,小心翼翼捧起它,拍打两下荷包的表面,生怕上头落了灰尘脏了。
原来,昨夜回到书房躺着睡觉时,萧嘉满脑子都是嫣儿,掏出“残嫣”荷包里的乌黑秀发和那条长形大红纱,来来回回捧着看了数遍,对着它们一声声唤“嫣儿”。
最后,困倦到不行时,萧嘉还舍不得将视线从它们身上挪开,干脆将它们重新塞回荷包里。
荷包就搁在他的枕头上,他侧躺着,一睁眼就能看到绣有“残嫣”字样的荷包。
“嫣儿,咱俩拜过天地了,今夜你就陪孤睡,好不好?”
他的大手,抚上荷包上的“残嫣”二字,闭上眼,就这样与嫣儿的头发丝共同枕着一只枕头,沉沉睡去。
哪曾想,今日清晨一睁眼,他的“残嫣”竟不在枕头上了,这才有了萧嘉慌神乱找的一幕。
大宫女听到动静知道太子殿下醒了,连忙端着铜盆走进来时,撞见太子殿下握着一只嫣红色荷包,痴痴蹲在地上看,大宫女的脚步明显一顿。
萧嘉不喜欢嫣儿的东西给旁人看,忙将“残嫣”塞进怀里。
“太子殿下,等会是在这里用早点,还是去后院?”大宫女边伺.候太子梳洗,边问道。
若搁在平日,大宫女是不需问的,可今时不同往日,后院入住了侧妃,算是有半个女主人了。
萧嘉几乎都没思考,脱口而出:“方方面面都与往日一样就好。”
这话的意思,就是当做没迎娶侧妃一样了,一切照旧。
大宫女听了,什么也没说,点点头照办了。
新婚第一日,在萧嘉的刻意回避下,没见柳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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