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婉很想爆粗口,但却没有爆出来。她吸气呼气,好半天才把粗口压下去
媳妇儿骂婆婆,那可是大逆不道的,话一骂出口,甭管你是有理没理,都变成没理了。林青婉此时特别痛恨这种‘孝道’的压制,还有婆媳之间的不对等关系。哪怕婆婆做得再错,儿媳妇都不能有一点异议。
林青婉平复自己心里的那种暴动,暗中恨恨得瞪了虚空一眼,才开口说道:“婆婆,二妞和三妞两个都是好孩子,才学不会人嚼、舌、根。小孩子不懂事,我跟三弟妹回来后不小心在我们面前说漏嘴了,但是——”
她转过身,紧紧盯着何氏的三角眼,“——我们都没有说给谁听去,一是没那功夫,二也没那个精神,三我们跟孩子保证过不往外面说了。因为——”她顿了顿,又深吸一口气,“因为孩子说了,阿婆说她们要跟别人说,就会打她们的嘴……”
众人一听这话,眼睛都看向何氏,何氏顿时有一种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姚氏一听到打嘴那话,哭得声音更大了。
看到林青婉替她们娘俩儿几个出头,也抖着嘴唇开口了。
“……孩子……还这么小,婆婆……你……你就下这么重的手……还要打我娃儿嘴……”
“娘啊……娘……你……”杨铁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打他娃儿的是他娘,他是动也动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抱头蹲在那儿,发出无奈的嘶吼,偌大一个汉子这幅憋屈样儿,看起来着实令人心酸。
☆、第30章 打嘴事件(二)
杨老爷子手指头直抖的指着何氏,指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叹了一口气颓废的放下手。
王氏则是在旁边看愣着了,杵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三妞虽说也听不太懂大人的话,但是她也听出了阿婆打姐姐的原因是以为姐姐和她说出去了。
小女娃憋红着小脸,半天才把话憋出口:“当时不光我和姐姐在,二郎哥哥也在,阿婆你干嘛只打姐姐啊?”
当时被香味引过去看的,不止她和姐姐,还有大房的二郎。只是二郎机灵,听到声响就跑了。
何氏的眼睛又转到杨二郎身上,杨二郎一看阿婆的看他,赶紧一溜烟跑掉了。
林青婉也没有功夫理会这边,抱起孩子,拽着姚氏就走出正房。杨铁柱赶紧跟上去接过孩子,杨铁根也站起来跟上。
“孩子还小,别打出毛病了,还是找个大夫看看吧?”
把孩子放在炕上,林青婉就让杨铁根去村里找大夫去了。
姚氏坐在炕沿,看着孩子红肿的小脸直掉眼泪,这会反倒是二妞不哭了,估计哭了脸疼。
林青婉坐在二妞旁边,哄着她,“二妞来,告诉二伯母,脸痛吗?”
二妞想说话,但是脸疼得厉害,只能点点头。
“好,二妞真乖。那告诉二伯母,耳朵有没有嗡嗡的?二伯母说话,你能不能听见?”
二妞疑惑的看着她,有些不懂什么叫嗡嗡的。
林青婉只能换个说法,“有没有觉得耳朵边有苍蝇飞来飞去的感觉?”她边说还边做手势,模仿有蚊虫飞来飞去的样子。
这下孩子听明白了,点了点头。
“好,乖孩子。”她摸了摸二妞的小脑袋,又问道:“那二妞有没有觉得头很晕,想吐?”
晕二妞懂,吐她也懂,所以这次她很快的就摇摇头。
林青婉终于放下心来。
“媳妇儿,你问二妞这些干什么?”杨铁柱在旁边问道。
“有很多大人打小孩子,有时候手重了,一巴掌把小孩儿打聋的都有。而且打在脸头上,肯定要仔细问问的好。”
脑震荡之类,林青婉也没多做解释。因为解释了,他们也听不懂。
她上一辈子看新闻,经常有看到大人打小孩,一巴掌把孩子打得耳朵不好使的,还有打得脑震荡,屡屡皆是。这边的医术她也不清楚怎么样,只能凭自己的判断先去看二妞的伤怎么样,严不严重。
姚氏听到林青婉说有把孩子一巴掌打聋的,赶紧站起来手忙脚乱的看孩子,可是又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林青婉看她那样子,扯了她一下把她支出去,免得她看了着急。
“你去打盆水来,给孩子敷一下。”
姚氏赶紧捂着嘴抽抽噎噎地跑到院子里打水去了。
姚氏打来水,林青婉又找她要了一个干净的软棉帕子。在盆中浸湿,又把帕子捏了一下,让水不会流出来,但是帕子里又吸了很多的水,小心的敷到二妞脸上。
可惜没有冰块,要是有冰块,效果会更好一些。
“二妞乖呀,二伯母给你敷敷,敷敷就不疼了。”
二妞听话的任林青婉把帕子敷在她的小脸蛋上。
多听话的孩子呀,何氏怎么下的去手。
一想到何氏打孩子的那一幕,林青婉就气得手直抖。
这时候,杨铁根领着大夫走进来了。那大夫5、60岁的样子,胡子头发都花白了,不过身体还算硬朗,走路也不颤颤巍巍。
一看大夫来,林青婉就和姚氏让开了身。
“大夫,你来帮忙看看,孩子阿婆生气打了孩子一巴掌,我怕打出个什么毛病出来,叫您来瞧瞧。”林青婉边说边把二妞脸上的帕子摘下来。
大夫凑近一看,顿时嘴巴直吸气。
“这简直胡闹,哪儿有打孩子下这么重的手的。”老大夫边说着,边问杨二妞听的见大家说话吗。
杨二妞点了点头。
“听得见就行,”老大夫放下心来,转身跟大人们说道,“还行没把孩子耳朵打出毛病,我等会儿给你们点草药,你们捣碎了给孩子敷上。如果期间孩子要是有头晕想吐的感觉,你们就赶紧送孩子到镇上大医馆瞧瞧去。你们也知道,老夫的医术也就这样,只能看看头疼脑热的小毛病。”
姚氏和杨铁根赶紧在旁边直点头。
杨铁根跟老大夫回去拿草药了,林青婉才又开口对姚氏说:“你上心点,如果孩子有头晕想吐的症状,就赶紧送到镇上去。”
姚氏抹着眼泪,直点头。边点头,眼泪边往下掉。
看到姚氏这幅样子,林青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僵板了这么多年的脑子,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更何况在这个地方,当阿婆的打不听话的孙女也并不是没有,还能闹到哪里去找个公道去?清官难断家务事,说破天去也无用。尤其这两口子也似乎没有想怎么着何氏的样子。
林青婉甚至在大脑里幻想以后她有了娃儿,何氏也这么对待该怎么办?可是几乎不用犹豫,林青婉就知道她绝对饶不了何氏,都打了自己娃儿了还跟人讲什么孝道?
这就是现代人和古代人的差距,思想没有那么僵化。
等杨铁根拿了草药捣碎了拿过来给二妞敷上后,林青婉和杨铁柱就回了自己屋。
整个杨家都安静的出奇,正房那边的正房里黑洞洞的,连灯都没点。
看样子家里晚上是连饭都不准备做了,不过做了林青婉也懒得过去吃。看到那几个人就够了。
两人在屋里把杨铁柱买的糕点拿出来分着吃了,就洗洗躺下睡了。毕竟累了一天,又经过晚上这么一闹腾,大家都累了。
临快睡着的时候,林青婉突然冒出来一句。
“你娘真不是个东西!”顿了顿,她又说了一句,“以后你娘要是敢这么对待我们的娃儿,杨铁柱你别说我没提前警告你,我是绝对会翻脸的。”
杨铁柱听了没有说话,只是把她往怀里又抱的紧了些。
过了好一会才出声,“婉婉,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你放心!”
但是此时林青婉已经睡着了,也没有听到他的话。
另一边二房屋里,从林青婉他们走后,姚氏的眼泪就一直没停过。
两个孩子都睡下了,谁也没敢提肚子饿的事情。而且也都还小,这又是哭又是闹的,早就精神恹恹的想睡了。
杨铁根蹲在地上,扎着头,一直听媳妇儿呜呜咽咽的哭着。
过了良久,他才站起身,来到姚氏身边。
“媳妇儿,你别哭了,我给你赔个不是。”
姚氏把脸转个方向,继续抹着眼泪。
杨铁根叹了口气,痛苦地撕扯着自己头发。
“你说,她是我娘,我能说啥啊?!!”他心里也很难受,老娘跟弟弟妹妹在屋里偷嘴,被孩子们看到了,威胁孩子不能说说了要打嘴。谁知道不光二妞和三妞看到了,还有大房的二郎,二郎在王氏面前说了,王氏去闹。闹到最后,反倒他们一家被殃及鱼池了。
可是他能说什么啊?能去把自己娘打一顿骂一顿不成?
姚氏一听杨铁根这样说,就转过身来。眼睛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恨的。
“对对对,你说的都有道理,他是你娘,所以她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二妞出手,她是你娘就能自己藏在家里吃小灶,被孩子看到了,还威胁要打孩子嘴?”
杨铁根满脸痛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姚氏脸上又流出一串泪水,痛苦的低咽着,“杨铁根,你说我嫁给你了这么多年,我除了没给你生个男娃儿,我哪儿对不起你们杨家?吃饭我被你娘弄得连菜都不敢夹,两个娃儿长这么大,连想吃个鸡蛋都不给吃……吃饭我吃的最少,干活我干的不比你们哪个少。可是我落好了没有啊?我落什么好了?!”姚氏神情激动起来,“……你娘你大嫂瞧不起我,连累我俩可怜的娃儿天天也受大房那几个男娃的钳制,两个娃儿才4、5岁,吃个饭被哥哥们抢菜了,都不敢吭气,只敢回来跟我说……”
杨铁根把瘦弱的媳妇儿抱进自己怀里,眼泪也出来了。
“对不起,媳妇儿都怨我没本事,可是她是我娘啊……我能在她面前说什么……”
杨铁根不是不知道媳妇儿孩子在屋里是什么待遇,可是他生性嘴笨,为人老实孝顺。有时候看到他娘苛责他媳妇儿娃儿,他也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他娘那人,打你打不得,骂也骂不得,闹你也闹不赢她。只能受她钳制,听凭她摆布。
姚氏和杨铁根都是那种很传统的思想,孝字当头,大如天。所以姚氏也没想让杨铁根怎么样,因为她知道他男人孝顺,婆婆何氏又是那样一个难缠的性子。
但是一向任劳任怨的她,心里却生出了一些旁的心思来。就像二嫂说的那样,你就算不顾大人,你也要顾你的孩子。
姚氏夜里躺在炕上,久久没有睡着,二嫂的话一直在她脑中盘旋……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都洗漱起床。
早饭是何氏做的,做好早饭后,何氏就站在院子喊了一声,都来吃早饭还要去地里干活。
本来何氏是不想起来做的,但是杨老爷子逼她去,说不做饭谁去抢收,难不成又跟昨天晚上一样大家都饿一夜?何氏只得悻悻的起来做饭。
吃早饭的过程中非常安静,大人小孩儿都没有说话。姚氏和两个女娃都没有来,早饭是杨铁根端回屋的。
何氏想说什么,但是咬了咬牙没开口。
吃完早饭,准备去下地里干活儿。杨铁根跟杨老爷子说今天姚氏不去,她要在家里看孩子,说大夫说孩子打得有点狠,需要大人看着如果有头晕想吐的感觉就要送到镇上去看。
杨老爷子一听就点头同意了,并吩咐何氏拿些鸡蛋给孩子补补。何氏听到孩子被她打狠了,倒也没反对。只是脸拉得老长,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林青婉今日下地还是做得跟昨天一样的活计,王氏今天也特别老实,估计发泄过后心里后怕,怕何氏找她麻烦,倒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持续的收割收割再收割,虽然林青婉只是在旁边打下手,这一天天下来,也着实累得不轻。
直到此时,她才能真心明白上辈子学的那首古诗,明白什么叫做‘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一颗颗的粮食,完全是庄户人家在地里用汗水砸出来。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那次偷吃事件过后,杨老爷子也不知道跟何氏说了什么,这几天何氏送的饭菜明显有了些油水,虽然只是一些细碎的肥肉丁参杂在菜中,但着实比以前的饭菜要抗饿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