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没听出她话中有话,脸上还带着要抱大树走上人生巅峰的小激动,忽然想起来个事:“对了,姐,爸出事前给我留了一笔钱,说万一将来出什么事,这钱可以给你应急。”
林轻现在刚出来,从前的资产都被冻结,全身家当都在手里的木盒里。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不然也不会对那4200块那么执着,听到老头子跑路前还算惦记她,心里不禁一喜:“哦?有多少?”
燕宁看看四下,伸出四根指头:“本来是留了这个数,但是吧……”他有点懊悔,“你还记得楚乔姐吧?被爸送出国读书的那个。两年前她回来了,也不知道从哪听说我这里有一笔钱,非要帮我理财,就是投资……我想着楚乔姐从小就聪明,爸都夸过她,又是读过外国书的……就把钱都交给她炒股票了……”
林轻上去就给了他一拳:“姜楚乔?你怎么敢把钱给她?”
燕宁也是十分懊悔:“我也是不知道啊!谁知道这钱一到了她手上就和集体自杀似的,她买什么第二天什么就变绿,她抛什么什么就飘红啊!好几次我都想把钱拿出来算了,这放在银行里一百块一年还有几块钱的利息,放在她那儿眼看着就都要蒸发没了……可我每次要钱,她就拍着胸脯说这次肯定赚,结果到现在也没拿出来,我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了。”
林轻气得又给他一拳:“我爸老早就看出她不适合搞投资,所以才送她出国读书,读的是环境工程!和投资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燕宁的脸一下子就垮下去了:“我不知道啊!我还以为出国读书的啥都能干呢!姐,你说现在咋办啊!”
林轻已经不想揍他了:“还能怎么办?明天叫姜楚乔出来,看她还剩下多少了。我在里头的时候看上几只期权,运气好一个月能翻个三四番,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本钱。”
燕宁直为自己的放荡不羁智商低郁闷:“姐,要是楚乔姐那没钱了可怎么办!都怪我,都怪我!”说完一阵风似的刮进屋里,捂着个红布包出来,“姐,我这还有点,你先拿去用。”
林轻掂了掂布包,往一边板凳上一扔:“有钱有有钱的办法,没钱有没钱的办法,别急着把娶媳妇钱都捐出来。”
燕宁一摊手:“姐,别闹了,没钱还能有啥办法?”
林轻叹了口气,硬币自小指一路滚到食指和中指间,她两指夹着硬币擦了擦下唇,抿着唇说:“明天把姜楚乔叫出来,咱们去骗钱。”
燕宁感觉面前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又合上,呼扇呼扇的:“啥?骗钱?骗谁?”
林轻十分严肃:“骗傻子啊。先走了,手机号没换吧?明天再联系。”
走出那一片破败的拆迁区,林轻对着路灯深吸一口气。
鸟姐,我这里有一把好谷子,你要不要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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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套公寓不大,赢在位置好,是林轻几年前用私房钱偷偷买的,当时挂在李洛基名下,三年前燕宁成年,就转到了燕宁名下。
房间里还算干净,看来燕宁这小子还挺上心。她把刚买的洗漱用品放下,对着灯仔仔细细研究了一番从风衣男钱包里抢来的4200块钱。
四十二张百元钞票,不连号,甚至连印刷年份都从二十年前到十六年前不等。林缘爱钱也爱收藏钱,林轻对各种金银币和纸币也有点研究,实在是没看出来这几十张钱有什么特别的。
难道这钱对他有什么纪念意义?看他长那个样子那身行头,十有□□是个爱面子的小白脸,也许这4200块是第一个包养他的富婆给的?原来只知道女人会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念念不忘,原来出来卖的也会对自己第一个金主念念不忘?
越想越糊涂,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几声急促的敲门声。林轻瞅了眼表,快凌晨了。
她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门外,细声细气问:“有人在家吗?”
林轻含糊答了一声,听到女人继续细声细气说:“我是隔壁的邻居,刚回来看到你家钥匙插在门上没拔下来。”
林轻下意识想要开门,手摸上门锁的一瞬间转头看了一眼。
她的钥匙正安安静静老老实实躺在玄关的柜子上。
☆、第九章
这种骗人开门的把戏林轻不是没见过,不但见过,她还干过。
一切都是经验,几乎是一瞬间,她冲进杂物间捡了个拖把打湿,又找了根带子把头发一扎,深吸一口气,抓起柜子上的钥匙慢腾腾开门道:“怪了,这有一副钥匙啊,难道客人给了两把?”
门外的女人看着四十多岁,看到她这样倒是一愣。所谓猜到了开头没猜到结局,她想到了林轻会开门,但是没想到她会抓着一把钥匙开门。
女人朝黑洞洞的楼道使了个眼色,迅速掏出把钥匙抓在手里:“刚替你拔下来了。”说完仔细看了林轻几眼,“您看着有点面生,是才搬进来吗?”
林轻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警惕道:“大姐,你才是新搬进来的好嘛?我每个礼拜都来打扫卫生,从没见过你。”说完“刷”地把女人手里的钥匙抢过去,不耐烦道,“好啦不说啦,我还要干活呢。这家也真奇怪,平时连个人都没有,这大半夜的叫人家来打扫,弄得和要接待什么大人物似的。”
那女人又看了她好几眼,才试探问道:“你是家政公司的?”
林轻“哼”了一声:“家政公司有这个点还上班的?我才不给别人打工,我们姐妹都是给自己干的。你不知道啊,我原来那个家政公司的老板,人长得肥,还什么都不会,就知道抽成,咱们赚50块钱,他得抽30!还不管饭!咱们姐妹几个可算想明白了,给别人打工还不如自己干……”
这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整层楼都能听到。没一会儿就听隔壁有人在门里吼:“大半夜的,有点公德行不行?!”
中年女人没想到林轻把她当午夜咨询了,就差拿出点“男朋友床上不持久怎么办”的问题给她,赶紧打住道:“不早了,你快干活吧!我先回去了。”说完犹豫道,“你见过这家主人吗?知道她……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吗?”
林轻一脸不高兴:“女士!你不要侮辱人家好不好?不打听雇主*是咱们职业守则第一条,你这么说我今晚都睡不好了……”
那女人实在是怕了她了,赶紧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想着认识认识新邻居,你快干活吧,啊,乖。”
林轻不怎么愉快地转身,刚要关门的瞬间,那女人在身后冷不防地喊了一声:“林轻!”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转身,林轻拄着拖把问道:“啥?”
那女人定定看了林轻三秒,看似不经意地对着身后摆了摆手,尴尬道:“啊,那个……是我名字!小妹你叫什么啊?”
林轻“哦”了一声,特自然地回答:“是林姐啊,我叫李慧,这是我电话,家里以后有什么需要记得找我啊,给您打八五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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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门,林轻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长舒一口气。
看起来燕宁说得没错,自己这模样是变了不少,只拿她旧照的人一般还看不出来。
她从前得罪过太多人,一时也想不出来是谁这么快找上来,但不管是谁……这房子是不能住了。
想到这里,林轻赶紧收拾了东西,又在袋口塞了几块麻布,哼着小曲儿就出了门。
走出大门的时候,她感觉到黑暗中几束目光刷刷扎在她身上,她状似无意地摸出刚充了电的手机,吐字清晰道:“汪姐,我干完啦,一会来接我吧。我今天碰见个姓林的大姐,我把电话留给她了……”
十二点多的街角没什么人,林轻拎着一只大布袋子,身上穿着从街边二十块钱买的棉衣,看起来和个外来打工妹没什么区别。
刚才出了一身汗,现在有点口渴。可身上除了从那哑巴身上顺来4200,已经只剩下不到100块了。
街边有个24小时便利店,林轻透过玻璃墙,看见墙上的液晶电视上正在回放眼下红遍全国的《天籁》比赛。
自她进去以后,各类唱歌比赛就好像小孩尿床一样瞬间蔓延全国,其中最火的还要算某卫视的《天籁》,节目不但吸引了很多要么有颜要么有实力的新人,也吸引了很多早已成名的歌坛大佬,一时间弄得好像谁没上过天籁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会唱歌似的。
此刻评委席上靠右的女嘉宾,正翘着二郎腿跟着选手的节奏打拍子。
直发、锥子脸、大胸、长腿,不是小跟班似的跟了林轻六七年的鸟姐升级版还是谁?
这世上有一种无力感,叫做你都这么落魄了还是有人不经意间来打你脸。
林轻攥了攥手里的4200,昂首挺胸挪进了便利店。就在她纠结于三块和三块五之间时,听到“呼啦”一声,一阵冷风从外头卷了进来,还特别电影效果地带进来几片枯叶。
林轻从鸟姐代言的两瓶水中间看过去,见到三四个肌肉结实的男人打劫似的晃进来、打劫似的往收银台上一拍、打劫似的一扯嗓子:“喂!”
林轻暗暗赞赏:这气势!这打扮!这台词!业界良心了。
就在她等着看午夜场热闹的时候,却见为首的马甲肌肉男从马甲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照片,翘着小指头特别温柔地问:“亲爱的朋友,今天一直都是你当班吗?那你有没有,有没有看到过照片里的帅哥哥呢?”
一瞬间从欧美动作片换到韩国肥皂剧,让店员有点招架不住。半天才瞅了瞅他手里的照片,摇了摇头。
马甲男把照片又往前凑了两寸:“朋友,你再好好看看嘛,说不定见过呢?!你这样敷衍人,可是让人家好生伤心啊。”
那店员被他吓得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又瞅了几眼照片,还是摇头:“长这么帅,脸上还有颗痣,见到过不会不记得的。各位还有啥事没?没事麻烦让一让,挡着我看电视了。”
几个人原地嘀咕一阵子,正要去下一家,听到一声“等一下”。
林轻一手抱了一瓶水,特别热心地跑过去,盯着马甲哥手里的照片瞅了半天,“呀”了一句。
马甲大哥赶紧问:“这位美丽的小姐,你见过照片里的人?”
林轻警惕问:“他是谁?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找他?”
马甲大哥打了个太极:“你这究竟是见过,还是没见过呢?”
林轻见他不想说,抬起头来摆摆手:“没见过。”
马甲男:“那是‘呀’什么?”
林轻学着马甲男的语气:“人家只是……长这么大没见过酱紫帅的嘛~~”
马甲男:“……哥儿几个,咱们走。”
几个肌肉块呼啦啦地往外走,刚拉开门时马甲哥的电话响了,他简短地说了几句以后转身吩咐道:“不用找了,三队找着了,就在离这不远的世纪广场。”说完特别娇气地一跺脚,“真是晦气~又让三队抢先了~~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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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轻追到世纪广场的时候,广场边缘的喷泉底下三三两两站了好几批或高或矮的肌肉块,几十个人有意无意把一个高瘦的男人圈在中间。
林轻用不好好读书换来的好视力远远看着他衬衫上俩脚印,在心里嘀咕:这小白脸傍上的富婆还真不一般,竟派了这么多人看着他,难道这其实是一出逼、良、为、娼的禁、脔戏码?
那男人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风衣的下摆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好像根本没看到身边的几层包子皮,只是低头不知在思忖什么,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茫然。
隔着一条机动车道,林轻忽然就想起那么一句诗。
好像是说,一个美人儿站在河中间还是湖中间摆姿势……
林轻回过神的时候,正好和他的目光对上。
隔着午夜的车流,他忽然迈开长腿朝着她就过来了。
刺耳的汽笛和刹车声逐一响起,司机们的骂声和肌肉块们的提醒声响成一片。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好像又盲又聋一样朝着她大步走来。
林轻心里一紧,好像很多很多年前,也有那么一个人,不顾车流和人海,向她大步走来。
那时她从被卡车压扁的车门里钻出来,一脑袋血地仰起脸:“洛基哥哥。”
那一天……那一天他到底是个什么表情来着?
打断回忆的是兜里的4200块钱,眼看着黑风衣越来越近,林轻赶紧拎起东西,转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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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旅馆花20块将就了一夜,听了一晚上隔壁的激烈战况,第二天下午林轻见到了姜楚乔。
多年没见,刚一见面她这位名义上的姐姐就冲上来要和她撕逼:“林轻!我今天被公司炒了!是不是你干的?!肯定是你!!你一出来我就失业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我找到这个工作多不容易吗?你怎么这么忍心对姐姐?”
林轻把家当往咖啡馆长椅上一放,坐下要了杯水:“对,你在国外的成绩单和退学证明是我给你老板发过去的。这两年凭着张假文明混饭吃你也算不容易了,不过我觉得吧……把我爸留给我的钱祸害成那样,这件事还更不容易一点。”
她不客气地拿过姜楚乔手里的护手霜擦了点,放低声音道:“楚乔姐,咱们不说我爸爸在你身上投了多少钱,你又是怎么回报他的。毕竟过去的都过去了是不是?”
她接过服务生端来的水:“你看,现在你失业,我无业,咱们是不是该想想法子赚钱了?”
姜楚乔冷静下来,嗤了一声:“林轻,你赚过钱么?你以为赚钱那么容易?”
林轻耸耸肩:“我没赚过,至少没赔过。”
姜楚乔敏感:“我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林轻从姜楚乔包里拿出小镜子照了照,斜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姜楚乔灌了两口水,才低声问道:“林轻,你想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