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抢走了外甥女的姻缘,皇上知道这事后多少有些亏心,就把兰敏县主提为了郡主。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兰敏郡主谢了恩,迅速订了一门亲事嫁去外地,她成亲的日子比着五公主和杨三郎成亲的日子还要早上几天。康平长公主府是在用这种方式向皇上表明,他们对皇家绝无怨气。
这都已经是三年前的旧事了。
“听说那位郡主嫁去未及一年,她丈夫就病死了。她留在那家守了一年的孝,早在半年前就带着嫁妆悄悄地回了京城,只不过没有回康平长公主府,而是住在城郊的别院里。”苏氏说着从鲁氏那里听来的消息,“那别院离着钱松禄求学的书院不远……”已经不知道钱松禄和守寡的兰敏郡主是如何勾搭上的了,但他们确实有了私情。所以就算这回沈家没有遭难,只怕沈巧娘在钱家的日子都不会很好过。
“该死的……”沈怡骂了一句。
钱松禄行事略有不周,便有风声透了出来。这种桃-色事件的传播速度往往都是很快的。边静玉听到一些风声,当时沈家还阖府落在监牢里,他只得派了一两个可靠的心腹偷偷盯着钱宅,然后又回府找安平伯夫妻商量。安平伯夫妻心里惊疑不定,正要探探这件事情的真假,沈家的判决就下来了。就在苏氏领着长媳、幼子出狱的前一日,沈巧娘在钱家院子里摔了一跤,早产了。因为他们一直派人盯着钱家,自然就知道接生婆被收买了的事,安平伯夫妻顿时顾不上苏氏这边了,两人一起去了钱家。
钱家果然有人想在沈巧娘生产时弄死她,给她造成一个血崩而亡的假象。好在安平伯夫人鲁氏直接冲进了产房,把沈巧娘救了下来。虽然大家都说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安平伯夫妻也不是沈巧娘的正经长辈,但眼看着沈巧娘留在钱家是连命都保不住了,他们就横下一条心把沈巧娘接回了沈家。
在苏氏看来,不说安平伯当年对沈德源赐银的恩情,就说这一次,她一儿一女皆是因安平伯府才能保住命,若是把沈巧娘生的女儿也算上,那他们沈家就欠安平伯府足足三条命。苏氏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激安平伯府才好,她恨不得能做牛做马去报答他们。与此相反,她现在无比痛恨钱家那帮人。
“昨日,你初初醒来,张太医正为你施针时,钱英那厮抬着半死不活的钱松禄来了。”苏氏扯了扯嘴角,“钱英直骂钱松禄是个孽障,还说再不认这个儿子了,随我们沈家打杀。哦,他还说,接生婆是被他老妻收买的,连着钱松禄都是不知情的。钱松禄虽私德有亏,却不敢真谋害了巧娘的性命。我只对他说,不管这事是谁做的,我再不敢把巧娘送去钱家了,钱家若还有点良心,就放巧娘一条生路。”
钱英就是沈德源的好友,也就是沈巧娘的公爹。不管钱英是不是真被妻儿瞒在了鼓里,一想到沈巧娘那半死不活的样子,苏氏就想咬死钱家人。但她却不能这么做。若沈家只剩她一个人了,她可以舍了自己去和钱家鱼死网破。可现在,她要顾及还在牢里的丈夫和长子,要顾及再也经不起惊吓的儿媳妇,要顾及虚弱的女儿,于是她硬生生把那口气忍了下去,忍得她心肝脾肺都像被刀剐了似的疼。
苏氏手里捏着那个被收买了的接生婆,这可以是证据,却也可以不是证据。钱松禄已经和兰敏郡主勾搭成奸了,兰敏郡主背后站着康平长公主。若苏氏去状告钱家时,这事里头有了贵人插手,那么钱家完全可以说这接生婆只是被钱英老妻身边的嬷嬷收买的——反正这些事确实都是由那位嬷嬷出面去做的——他们只咬死说这嬷嬷和沈巧娘有私仇,那么钱家不伤筋不动骨就能够把这件事情抹平了。
苏氏明白这里面的勾勾绕绕,所以她只能忍。
“现下只盼着你姐姐能干干净净脱离钱家。其余的事情,我们以后再算!”苏氏咬着牙说。
沈怡气得两眼通红,猛然站了起来,说:“难道就这么放过钱家?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我们必须忍着!”苏氏疾言厉色地说,“你姐姐,是安平伯府救回来的。为了你姐姐,他们直接站在了钱家的对立面,也站在了兰敏郡主和康平长公主的对立面。你真把事情闹大了,只怕连安平伯府都得不到好!我们现在是瓦砾,碎了也就碎了,但若是连累了安平伯府怎么办!”
沈怡被苏氏点醒了,少年人忍着满腔的怒火和悲愤重新坐了下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苏氏又说,“但有仇报仇,有恩更要报恩。安平伯府那边……你已过了十六生辰,生死大劫已消,再见外人已经对你的身体没有妨碍了。你亲自去一趟安平伯府以示感谢吧。”
“是。”沈怡立刻严肃地应道。
要上安平伯府的门,自然不能空着手。虽沈家日子艰难,但苏氏还是尽力张罗出了一份很有心意的礼物。除此以外,苏氏还暗示沈怡,提醒他应该给已经和他定亲的未婚夫边二公子准备一份礼物。
送什么好呢?因沈怡之前情况特殊,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给边静玉准备礼物呢!
沈怡沉吟片刻就有了主意,询问家里唯一的小厮,说:“阿墨,去哪里能买到猫呢?”
“猫不必买,谁家的大猫生了小猫,我们带上小黄鱼去‘聘’一只就好了。”阿墨回答说。
沈怡说:“那你去附近打听打听,看看谁家有漂亮猫仔的,我要去聘一只公的回来。”
“非要公的不可?”
“这是要拿去送给边公子的,非要公的不可。”沈怡故作淡定地说,耳尖却微微有些红。他似乎听人说过,送心上人礼物绝对不能送恐怖僵尸玩偶,得送熊猫。沈怡其实不知道恐怖僵尸玩偶是什么,也忘了这件事是从哪里听来的了,但他好歹知道了得给心上人送一只雄猫。他对这个认知深信不疑。
真是奇怪啊,难道雌猫就不行吗?为什么非得要雄猫呢?
第5章
沈巧娘在昏迷了一日一夜后终于醒了过来。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生产的过程中,只知道自己摔倒后早产了,努力生了很久,痛得死去活来,结果孩子一直没能生下来……哦,她生到一半时,仿佛看到一位衣着富丽的妇人闯进产房,把一个产婆拿下了。她晕了过去,又醒了过来,再又晕了过去。
“孩子……我的孩子……”沈巧娘用一种她自己以为很大声但其实非常虚弱的声音叫道。
苏氏忙把手伸进被子里,握着女儿的手,安抚她说:“巧娘,别慌,孩子就躺在你身边呢。”
沈巧娘朝一旁看去,果然看到了孩子被包在襁褓里,放在她的身边。孩子看上去小极了,长得一点都不好看,皮肤发皱,面色青灰,连呼吸都微不可闻。得仔细地观察,才能看到孩子的鼻翼在动。
沈巧娘目不转睛地盯着孩子看了一会儿。然后,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苏氏。
“好孩子,娘在这里呢。你没有看错……”苏氏把女儿揽在了怀里。沈巧娘的眼泪立刻就出来了。
苏氏忙替女儿擦起了眼泪,安慰她说:“别哭别哭,你现在正坐月子,这一哭,后半辈子都要跟着不得好。别怕啊,事情都过去了。娘好好地待在你面前,以后咱一家人都好好的,没什么好怕的了。”
沈巧娘抽泣着说:“只要能见到娘,女儿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钱英和沈德源是多年老友,他的学问不错,但比起沈德源的步步高升,钱英在仕途上就要逊色很多了。他熬了十几年,至今也不过才将将爬到了六品,是太常寺里的寺丞。若非沈巧娘和钱松禄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沈德源信自己的老友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女儿,沈巧娘怎么可能会低嫁给钱松禄!
沈巧娘刚嫁去钱家时,日子确实过得还不错。
丈夫是青梅竹马,虽长大后没怎么见面,比起幼年的亲密来是生疏了些,但总比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要自在。公爹因她父亲的缘故也看重她,直接把公中的账本和库房的钥匙交给了她。沈巧娘再三推辞,推辞不过也就受了。她早听闻钱家的家事不由她婆婆管,见账本和钥匙是公公拿出来的,并没有很诧异。而她那位婆婆虽喜欢叫她立规矩,但新嫁娘都要经历这一遭的,沈巧娘并没觉得委屈。
等沈巧娘怀孕后,事情却接踵而来了。
先是钱母非要把自己身边一位老嬷嬷的孙女送去钱松禄的房里,钱松禄倒是推拒了,可钱母却觉得他这种行为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看着沈巧娘的眼神,恨不得能把沈巧娘吃了。再是,当钱松禄某日从书院回来时,沈巧娘在钱松禄的衣服里发现了一个女人用的精致的荷包。再然后,沈家阖府被抓。
被丈夫冷落,被婆母奚落,这些没有打垮沈巧娘,在公爹的默许下,她一直咬牙为家人奔波。好容易等来了判决,得知母亲、嫂子和弟弟能出狱,沈巧娘终于见到了一丝曙光。结果,在家人出狱的前一天,她去婆母屋里请了安离开后,被人从后面推倒了。没错,她不是自己摔的,是被人推倒的。
生产时,沈巧娘几度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她是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掉。但是,她不甘心啊!若她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她的家人怎么办!她得活着,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的娘家人。
“娘,这里好像不是钱家……”沈巧娘慢慢镇定了情绪,然后发现屋子里的摆设极为陌生。
苏氏猜测,女儿只怕还不知道钱家人想要弄死她这件事。沈巧娘这会儿还在月子里,张太医说她身子太虚,得坐满了双月子才行,还得家人精心照顾着。苏氏本不想把钱家的肮脏事情说出来,好歹拖到沈巧娘做完月子以后再说。但她转念一想,钱英只怕还会领着钱松禄上门,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于是,苏氏一面观察着沈巧娘脸上的神色,一面组织着言语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了。
沈巧娘把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像小猫崽子似的女儿身上。听着苏氏说的话,她脸上起先还有一些神色变化,就渐渐冷静了,说:“原来那不是女儿的幻觉……女儿生产时,确实见到一位夫人气势汹汹地闯进了产房里,但女儿后来晕过去了,便以为是自己发了癔症……没想到竟是安平伯夫人救了女儿。”
“这回真是多亏了她了。”苏氏犹豫了一下,“你心里可有什么打算?”
沈巧娘垂眸看了孩子一眼,说:“和离吧。但孩子归我,她日后和钱家是没有半点关系的。”想了一想,沈巧娘又说:“判决下来那日,公爹曾在暗中偷偷交给我五百两银子,叫我拿回来帮衬家里。”
沈巧娘这么说,并不是想要为钱家开脱。她只是有一说一。这次产婆被收买了的事情,钱英大概是真不知情的。五百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的。钱英只是个六品小官,并无多少积蓄。但就算钱英对沈家还有一些真心,他的妻儿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沈巧娘死里逃生,再也不愿意回钱家了。
苏氏见沈巧娘下定了决心,心里跟着松了一口气。她不怕女儿和离,只怕女儿会想不开。
沈巧娘看着苏氏,眼眶里重新凝聚了泪水,道:“娘,女儿不孝。家中遭此变故,女儿不说帮衬着家里些,反倒是让娘担心。”沈家人的性格里都有一股子强硬,但刚强并不意味着就不会觉得痛苦了。
心里苦,泪就止不住了。
苏氏心口又疼又涩,再次把女儿搂进了怀里。
沈德源和安平伯认识二十多年,和钱英也认识了二十多年。若非这次沈家出事,苏氏一直都觉得女儿的这桩亲事挺好的,倒是儿子沈怡那边,定下的边家二公子是个男人,多多少少总有不如意的地方。谁知道患难见真情,钱家人要害了女儿,边家人却毫不避讳地帮了沈家……这也是世事难料啊!
得知沈巧娘醒了,沈怡特意来屋子里见了见姐姐。
这按说是不应该的,沈巧娘如今还在月子里,都说产房、月子房污秽,家里的男人应当避着点。但沈怡却说,如今最要紧的是一家人都能平安,他心里忧心姐姐,自然要亲眼见一见姐姐才能放心。
见着姐姐那苍白虚弱的样子,沈怡暗暗下定了决心,就算他不能在明面上叫钱家怎么样,但可以在暗中找机会把钱松禄套上麻袋往死里揍一顿!等等,麻袋是何物?难道是用麻布做成的大口袋吗?
沈巧娘还虚弱着,没有精力和沈怡说太多的话。她得知沈怡劫难已过,见沈怡确实健健康康的,而沈怡见到沈巧娘眼神清亮并没有为了钱家的事伤心欲绝,姐弟俩各自在心里点了点头,都放心了。
沈怡又去了厨房里,亲自为姐姐和嫂子煮了药,见她们都把药喝了,才找出纸笔写拜帖。
这拜帖是要送去安平伯府的。沈怡得了苏氏的吩咐,要向他们表达谢意,却不能冒冒失失找上门去,需要提前写好拜帖,等收到了安平伯府的回复,确定了上门的日子后,这才带着谢礼寻上门去。
待在沈怡身边伺候笔墨的是那个叫阿墨的小厮。
如今沈家只剩下了四个下仆,分别是阿墨的奶奶冯嬷嬷,阿墨的爹娘蒋六和六娘子,以及阿墨。阿墨自小跟在沈怡身边,已能认识不少的字。在沈怡提笔写拜帖时,阿墨的眼睛就瞪圆了。等到沈怡一气呵成把拜帖写完,阿墨的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他本想提醒沈怡,拜帖不该是这么写的,但朝沈怡看去时,却见沈怡一副淡定至极的样子,心里就有些吃不准了。也许主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呢?
阿墨试探着说:“主子,您瞧这拜帖……”
拜帖摊开放在桌子上,正在等墨干。见阿墨刻意提醒,沈怡便仔细看了看自己写的东西,他左看看又看看,怎么看都觉得满意,道:“我果然是痊愈了,力气都回来了,写字时没有丝毫的凝涩感。”
毛笔字对腕力的要求很高。一般来说,大病一场后写出来的字都会后劲不足、软绵无力。
阿墨继续已经尽了提醒的义务,见沈怡这么说,立刻把心放回到了肚子里。他想,主子果然就是主子,做事都是有讲究的。虽然他不明白主子这拜帖为什么要这么写,但既然主子这么做了,那么他肯定是有这么做的道理的!做下人的,其实是不该说太多的话,他不能仗着主子宽和就自以为是了!
阿墨就把这拜帖送去了安平伯府。
安平伯打开拜帖一看,愣了一下,叫个下人把边静玉找来了。京中每年都会冒出一些新事物来,别以为只有女人喜欢折腾,今个儿半面妆,明个儿就换了梅花妆。其实,读书人有时比女人还折腾!
之前有阵子,京中很流行用闺怨诗来写拜帖。读书人纷纷写了诗送到大儒门上去,那些诗翻译成大白话说的差不多都是“我这么美,这么贤淑,你倒是看我一眼啊”这意思。想想看吧,头发、胡子都白了的大儒们收到这种诗,虽知道这诗是暗喻,写诗的人是在自荐,但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
于是,看着来自沈怡的样式奇特的拜帖,安平伯倒是没觉得沈怡不礼貌、瞎敷衍,反而觉得心中了然,这也许就是最近一些日子刚流行起来的拜帖新样式吧,他是看不懂的,只能叫年轻人来看了。
边静玉很快就来了,恭恭敬敬地对安平伯行了礼,然后用双手从父亲手里接过了拜帖。
聪慧的边二公子打开拜帖一看,也愣了一下。
这拜帖的格式不对啊。别的都先不说,这抬头处的,“@安平伯府”是个什么意思?
第6章
边静玉陷入了沉思之中。
安平伯和沈德源是多年老友,边静玉曾数次见过沈德源,在学问上受过沈德源的指点。他还和沈怡的哥哥沈思有过交谈。在边静玉的心里,他一直很敬佩沈德源,对于沈家的家教也极为推崇。就算因着沈怡情况特殊,边静玉不曾见过沈怡,但从沈怡的父兄身上,边静玉看到了很多美好的品质,所以他对于沈怡有着天然的好感。于是,面对着这样一份奇怪的帖子,边静玉也不会把沈怡往坏了想。
不往坏了想,自然就要往好了想。
边静玉指着“@”这个符号,说:“父亲,孩儿见识浅薄,此前不曾在经典上见过这一纹路。但恕孩儿大胆猜测,这很可能是某种宗教里面的一种符号,是为祈福所用。这定是那沈二公子的一番心意。”
安平伯觉得边静玉说得很有道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此番沈家遭难,边家在官场中使不上什么劲,给予沈家的帮助极为有限,但边家好歹护全了沈德源的一儿一女。虽边家不会以此事挟恩图报,但边家人如何是边家的事,这不妨碍沈家人感激他们。
面对这份感激,安平伯叹了一口气,道:“不能救本昌兄于囹圄,我受之有愧啊。”
本昌是沈德源的字。“本”一字合了“源”字。源指水流的起始处,有来历、根由的意思。
边静玉心里也是一叹,继续点评这张奇怪的拜帖,说:“至于这从左往右的横向书写法,虽与我们常用的从右往左的竖向书写法截然不同。但孩儿细细琢磨一番,却觉得这样的书写法很有可取之处。许是沈二大病一场,力有不足,写字时手腕无法长久悬空,所以换了这种书写法。避免把帖子弄脏。”
书写时,若是从右往左,一旦手不小心从刚写的字上擦过,纸张就会被弄脏了。当然,纸面整洁是对读书人最起码的要求。一般情况下,只要练了几年的字,都不会出现用手擦字的情况。可边静玉不是给沈二找了个理由了吗?沈二是大病初愈,手没法长时间悬空,以至于写字时会不小心擦到字。
安平伯觉得儿子这通分析也很有道理。不然呢?不然沈二为什么好端端换了从左往右的书写法?
边静玉十分佩服地说:“话又说回来,想必沈二公子书法造诣极高,就算刚刚大病初愈,这一手字也写得极其不错,转折间毫无凝滞之感。沈二公子心胸畅达,定没有被外事击倒。孩儿不及他多矣。”
“我儿莫要妄自菲薄。”面对儿子,安平伯这做父亲的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极限了,他虽觉得自己的儿子不一定比沈德源的儿子差,但更多的赞美是没有的。这都是为了保持父亲的威严。安平伯话锋一转,又说:“既然沈二还没有彻底恢复,待会儿叫你母亲收拾出一些药材来,都给沈家送过去。”
边静玉忙起身恭敬应道:“是。”
帖子的事情还没有说完。边静玉又指着帖子上“,”、“。”、“:”等一系列标点符号,说:“这些符号也是前所未见。不过,孩儿见这些符号出现得极有规律,倒是猜出了它们的一些用途。孩儿以为,这应该是用来断句的。若一句话只说了半句,就用‘,’来断开。若一句话彻底说完了,就用‘。’来断开。”
安平伯重新看了下帖子,再次承认边静玉说得很有道理,于是又点了点头。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边静玉面色犹豫,似有什么话想说,又觉得很难说出口。
安平伯知道这儿子心里向来很有成算,便问:“你可是有什么想法了?只管说来。”
边静玉指着帖子上的标点符号说:“父亲,孩儿以为,这些符号若传了出去,定能在读书人中引起追捧。这恐是沈家赠予我们的真正的谢礼。”只要和读书人相关的事,就都不是小事。这份礼太重了!
读书人读书时一般靠着句式、语气词来断句。他们并没有专门的符号来断句。但此时,标点符号其实已经有了雏形。只是,书局中贩卖的新书上是没有标点符号的。只有世家的藏书中有标点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