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巴基在僵硬地站在门前、用手指把门轻轻推上时所见到的。
只见她仍然一边读着《那张虚伪的面具》的小说,一边偶然看一眼闪烁的铁幕。她根本没有起码的警觉,注意不到临近的街上有个疯狂的怪物正在打她的主意,也觉察不到在她的厨房里正有个不朽者在游荡。
那弑月族的怪物完全沉迷在自己的幻觉,以致于对身边的过路人视而不见,连徘徊的战士和熟悉他的那些战士对他投来的怀疑恐吓目光也不放在眼里。
它甚至不清楚自己今天夜里会再行凶,连自己是谁也糊里糊涂。
一条细细的口水顺着它那胡子杂生的下巴徜下来。对它来讲,一切都不是真实存在的——它白天的生活不是,它怕被人发现的担忧也不真实;只有这些幻觉生产的、流遍它沉重躯体和笨拙四肢、电击般的感觉才是真实的。
它的左手突然颤抖起来,喉咙左边也哽噎了。
——巴基讨厌这个家伙!他不想和它交手。它是个不入流的杀手。
瞧她静静独处的样子,陷入沉思默想,那么不起眼,那么知足,全神贯注于阅读那本她已十分熟悉的小说。
她的思绪仿佛飞回到最初读这本书的年代,地点是在普鲁洲北部某条大街上一处人群拥挤的美食店。
那时她还是名穿着入时的年轻女秘书,穿着红色的羊毛裙和白色的褶边衬衫,袖口上饰有珍珠钮扣。
那时她在一座石头盖的别墅上班。那栋建筑物漂亮极了,门口装有黄铜大门,大厅铺着深黄色的大理石地砖。
巴基想把双唇压在她对往事的回忆,想使她回忆起自己的鞋曾在大理石地砖上咔嗒、咔嗒地踏过,并想起自己当年较好的形像:一边把纯丝袜套在光润柔软的小腿上,一边小心不要让自己涂着指甲油的修长指甲把丝袜划破。
巴基凝视片刻她年轻的红发,似乎看见了她曾戴过的那顶着华黄色宽边礼帽,款式其实很丑,但仍充满魅力。
从楼下的街道上,一声轻轻的嗽喉声从那愚蠢而笨拙的怪物嘴里传来。所有涌入巴基耳朵的杂音洪流中,唯独这一声最有穿透力,清晰可辨。
终于,那怪物东倒西歪地离开墙壁,先是侧了一会儿身,好像要在地上爬似的,接着晃悠悠地朝老人踱来,走进小院子,迈上台阶。
难道自己会让它吓着她吗?这样好像不妥。它就在自己的掌握中,不是吗?但巴基还是让它把一根小金属条放进大门的圆孔里,让它把门锁强行打开。那锁链也从朽木中脱落。
它迈进屋里,冷冷地盯住她。她吓坏了,身子缩进摇椅中,那本书从她膝盖上滑落到地上。
可就在这时,它一眼看见了站在厨房走廊里的巴基——一个影子般的年轻男子,穿着灰色的天鹅绒套装。巴基也像它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它。
它没有看见巴基那紫罗兰色的眼睛、雪白如象牙的皮肤、状如一团无声爆炸的白光的头发!
紧接着,它夺路而逃,跑下台阶。那个老太太尖叫着跑过去,“砰”地一声把木头大门关上。
巴基跑出去追它,不在乎脚是不是触到地面,故意让它在拐过街角时看到巴基站在油灯下作犹豫状。
(这家伙好虚弱,据说弑月族的族人如果饥饿过度,就会变得跟普通战士般——没有任何威胁性。)
巴基和它若即若离地兜了半个街区的圈子,然后巴基才朝它直奔过去,在常人看来像是一阵风,不值得注意。
接着巴基突然在它身边站住。听着它痛苦的叫了一声拔腿又跑。就这样,两人做着这个“游戏”又绕了几个街区。
它先跑,然后停下来,却猛地发现巴基就在它的身后。它浑身大汗淋漓,薄薄的化纤衬衫很快就浸透汗水,贴在光滑无毛的胸膛上。
最后,它总算跑回那家廉价旅馆,重重地踩着楼梯,朝自己住的破房间跑去。等它跑回最高一层的那个小房间,巴基已经在里面等着它。
……
作者:e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