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昔日破旧的院落，郑家高层给郑雪雨准备的这座小院，对得起郑雪雨大小姐的身份。
看着院落中的假山园圃，郑东方停下脚步，嘴角泛起几丝苦笑。
“若是开春，这座小院定然美丽非凡。”
“遗憾的是，现在是冬季。”
郑雪雨从堂屋走了出来，面色一如往日那般清冷。
按理说郑雪雨见到郑东方应该躬身行礼，但她没有。
郑东方也不介意，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这座小院收拾晚了。”
“收拾不收拾于我来说意义不大，一个住的地方而已，也住不了多长时间。”
“女人家，终归要嫁人的。”
郑雪雨瞟了眼紧张兮兮朝这边看的丫鬟，对郑东方道：“烦请族长将这些下人散去了吧。”
“首先我能照顾好自己，其次郑家防卫如此森严，我插翅难飞。”
郑东方看看四下，面色一沉，厉声斥责。
“我与大小姐有要事相商，你们呆在这里做什么？”
这些丫鬟和护卫都是郑思南精心挑选的人，听郑东方这般说，心中略有不愿。
只是直接违抗郑东方的命令，身份低下的他们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从院落中走出去后，郑东方用心神无限破例探查了下那些下人，果真有领头的朝郑思南的小院匆忙走去。
郑东方冲郑雪雨摊摊双手：“在郑家人心中，我这个族长当真可有可无。”
“那也比我好。”
郑雪雨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轻声问道：“族长此刻过来，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郑东方忙道：“我没有吩咐大小姐的资格。”
郑雪雨听郑东方这般说，蹙蹙眉头：“碍于我张家族长未来儿媳妇的身份？”
“不，碍于你是郑子天的独女，我是你的伯父。”
郑东方低头看着脚下的积雪，缓缓言道：“郑家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你。”
“这些年你吃了那么多苦，作为你的伯父，我竟然......”
未等郑东方说完，郑雪雨毫不客气的道：“若族长过来是对我说这些，请回吧。”
郑东方看着郑雪雨冷冰冰的侧面：“张流云此人到底什么品行，我要告诉你。”
郑雪雨干脆利落的回答：“我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郑东方一愣：“为什么？”
“他好也罢坏也罢，出了这个门，我就不是郑家人了。”
郑雪雨转身看向错愕无比的郑东方，浅浅一笑。
“父亲在我年幼时曾说过，这身血脉不是他给的，是郑家给的。”
“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自己处处为郑家考虑，走到今日，也算对得起郑家列祖列宗了。”
郑东方盯着郑雪雨的眼眸，沉声道：“明天的送亲，我去。”
郑雪雨淡淡回道：“族长去也好，大长老去也罢，对我来说，意义都一样。”
我去和郑思南去，怎么会一样呢？
郑东方双拳紧握，终于做了决定。
“郑家颓败之势不可避免，除非有盖世之才出现。”
“陈昊天算是盖世之才，遗憾的是，他不是郑家人，也不会为了郑家竭心尽力。”
听郑东方说到这里，郑雪雨轻轻哼了一声。
郑东方焉能不知郑雪雨什么意思，低声道：“那日西门无忌杀上门来，大小姐为什么说那番话，我知道。”
郑雪雨哦了一声，清声道：“族长说说看。”
“首先若没个说法，郑家下不了台，陈昊天也下不了台。”
“其次大小姐不想郑家成为陈昊天的负累，陈昊天肯定会飞起来的。”
郑雪雨对着不远处的假山，嘴角泛起莫名的欣慰和幸福。
“他不是在商隐城飞起来，而是在东方大陆。”
见郑雪雨这幅模样，郑东方斩钉截铁的道：“他已经飞起来了，他是完颜家族族长的未来妹夫。”
完颜家族族长的未来妹夫？
郑雪雨浑身一颤，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族长的意思莫不是说......小月是完颜家族族长的妹妹？”
郑东方重重点点头，想到张缥缈的推测，满脸都是羞愧。
“张家五长老一眼就看出完颜月身份不简单，我们还认为她是廖轩辕的外甥女。”
“这就是郑家和顶尖世家之间的差距，郑家走不了多远了。”
郑家能走多远已经不是郑雪雨思考的问题，听到完颜月的真实身份后，她激动莫名。
完颜月既是完颜炙的亲妹妹，眼光肯定了得。
这么短的时间内能看上陈昊天，陈昊天自有过人之能。
有完颜家族如此之高的平台，再加上陈昊天的能力，他就是即将展翅高飞的雄鹰。
郑雪雨不由得又想起与陈昊天先前的对话，眸中满满都是幸福。
“雪雨，张家是火坑，你不能跳，晚间时分我会命人跟完颜月取得联系。”
“送亲路上，我寻机让你逃脱，让完颜月接应。”
“东方大陆如此之大，定有你的立足之地。”
郑东方咬着牙，从口中蹦出的话语仿若亘古不变的誓言。
“郑家败落不可避免，不能让你陪葬！”
郑雪雨听郑东方这般说，笑了。
“到现在你还看不明白吗？”
“我将他赶出郑家，为的是什么你清楚啊。”
“怎么到了这会儿，又犯迷糊呢？”
郑东方剁了下脚，苦口婆心的道：“雪雨，你怎么那么死板呢？”
“你不想让郑家成为陈昊天的累赘我理解，犯不着搭上自己的一生！”
“柔儿的前车之鉴，你还没领悟到......”
郑雪雨小手一挥，毫不客气的道：“莫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
“你......”郑东方指着郑雪雨，言语间尽是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跟你父亲一般，那么倔！”
“因为我是他的女儿啊。”
郑雪雨冲郑东方嫣然一笑：“东方伯父，若你真的为我好，便趁着不多的时间，将尚有些血性的郑家人拢在手中吧。”
“你刚才都说郑家破败之势不可避免，就要为家族想好后路。”
“最近几年，可能一些大家族不会动郑家，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呢？”
说到此处，郑雪雨吐了口气，轻轻言道：“我在张家能撑多久，不好说的。”
郑东方看着郑雪雨，眼眶微微泛红。
“雪雨，你......你真傻啊。”
郑雪雨背对郑东方，缓缓朝房间走去，低低言道：“我傻吗？”
不，我恰恰觉得自己跟聪明，特别是听到小月的真实身份后，越发觉得自己聪明。
陈昊天即便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需要平台。
我给不了他平台，完颜月可以的。
陈昊天和完颜月之间的事儿，其实并没那么简单。
这些放在心中的话，郑雪雨没有说出来。
回到房间之后，换上红得耀眼的衣裙，她对着铜镜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遭。
若将自己的故事说出来，会有很多人评头论足。
但这个世界真的有人理解自己吗？
其实没有，能理解自己的人，永远都是自己。
第二天的太阳终于升起，整个郑家大院一片红色。
那喜庆的模样仿若春天已经到达。
郑东方要送亲的建议被郑思南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首先这个真正露面的差事，轮不到郑东方。
其次将郑雪雨送到张家，郑思南还指望着手底下的精英跟张家某些人物结下深厚的友谊。
要不，他不会连仙品修神丹都带着，作为嫁妆。
身为郑家大长老，郑思南不会不知道郑家目前的形势，也不会不清楚多少大家族虎视眈眈盯着郑家。
郑思南内心深处也没指望张家能在危难之刻给予郑家多大的帮助。
他希望的是，在郑家恢复元气之前，张家能给予郑家尽可能的庇护，保住十大世家的位置。
之后郑家何去何从，他有自己的打算。
披着红盖头的郑雪雨上了大红花轿。
一连串鞭炮引燃后，敲锣打鼓声响起。
郑思南冲张缥缈相互点点头，一同骑上高头大马，向着西方而去。
商隐城的百姓们看着敲锣打鼓的队伍，眸中全是敬畏。
前几天西门无忌大闹郑家，让郑家在商隐城的威信下降不少。
不过今天，郑家又用和张家的联姻告诉商隐城的百姓以及家族。
郑家永远都是商隐城第一大家族，不管过去还是以后，郑家十大世家的位置坐实了。
郑思南骑着马，嘴角写满世家应有的傲娇。
他不仅要将郑家和张家牵上线的讯息告诉商隐城，还要告诉沿途各个城市，让那些跃跃欲试的家族都安份点儿。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绝不是你们蹦跶的时候。
张缥缈扭头看看郑思南傲娇无限的模样，眸中的轻蔑一扫而过。
作为五长老，张缥缈知道张家目前的处境。
张家需要十大世家一位有份量的女子来洗脱有关张流云的流言蜚语，至少表面上保住张家颜面。
毕竟族长独子某方面取向太另类对张家的荣誉影响太大。
但是作为一名父亲，就是拿着刀子逼着张缥缈，他都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跟张流云有什么瓜葛。
人们常用畜生一次形容某人的恶劣行径，但再畜生的人也不会跟真正的牲畜有什么肉身上的瓜葛。
张流云有这样的取向，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当然张流云若是自己的孩子，张缥缈也不介意砍了他的脑袋。
有这样的孩子留存在世，是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