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勇仰起头来将眼眶里的泪水憋回去,他爹说了,男子汉只流血不流泪,他一直记心里,除了父亲去世那时他狠狠哭过一番,往后再也没有掉过眼泪。
纪明辉看秦勇的样子,不禁也有些心酸,看来他问的有些多了,触碰到了孩子的伤心事。
安慰般的拍了拍秦勇的肩膀,纪明辉郑重的说道,“以前的事就不想了,现在有我在,你就跟着我,咱们以后就是兄弟!”
秦勇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心里伤心难过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大哥恕罪,我先去趟茅房,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也不等纪明辉应声,便跑了出去。
满营房的人哪有不明白,这孩子八成是偷偷哭去了。
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
明明手脚健全双亲尚在,还比不过人家一个孩子。
纪明辉面容严肃,沉声说道,“打明儿起,卯时初刻起身,恢复往日训练,小勇什么时候回来咱们就什么时候回来,你们能做到吗!”
“能!”响亮而整齐的应声,回荡在十九营房中,他们似下定了决心般,无论何时,他们要对的自己的身份。
秦勇独自在外哭了半晌,早年间母亲便去世,他是跟着父亲在军营里长大的。
父亲教会了他许多许多,其实,玉阳之战后,他爹的伤并没有全好,只不过是凭着非人的意志力让自己变得像常人一般。
别人不知晓,他可是知道的,父亲常常痛的一晚上一晚上睡不着觉,隐忍的呼痛声是他夜晚经常听到的响动。
不过他却一声都不敢吭,他知道父亲的坚强,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还没有痊愈。
父亲最热爱的就是校场和战场,若是让旁人知道他有内伤未曾未痊愈,从而上不了战场只能在后方支援,那比要了他的命还痛苦。
所以,秦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能尽自己所能让父亲少受点苦楚。
终于,一年后,父亲的病症全面爆发,之前隐藏的病情完全暴露在人前,而且还成不可控的速度在恶化。
没过三个月,父亲便去世了。
在临走前夕,秦政大概怕自己的儿子太过悲伤,或是从此一蹶不振,他将秦勇叫道床前。
对秦勇提了三个要求:第一,无论何时都不许哭;第二,必须在战场上有所建树;第三,要成为战王伏虎营里的一员。
其实秦政提的这三点要求,除了第一条秦勇能力所能及的办到,剩下两条若想办到实数不易。
尤其是第三条,伏虎营直接由战王领导,麾下墨尧、墨阳、墨白、墨云为少将直接领导四个小队。
据可靠估计,每队不超过十人。
每年都有筛选,然而可以通过筛选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可想而知,秦政当时提这样的要求,只是为了让秦勇有活下去的目标。
还要他好好活下去。
秦勇本不想答应,可秦政以他不答应便死不瞑目来威胁,秦勇便不得不应下来。
所以哪怕三年过去,秦勇丝毫不敢忘记答应过父亲的事。
他这辈子生来就是属于军营,以后自然也会属于战场,他一定要成为父亲的骄傲,哪怕父亲已经过世,但他相信,父亲一定在天上的某一个地方,看着他。
秦勇将眼泪擦干净,深呼吸了几次,接着跑到河边将脸洗干净,他努力照了照,确定别人看不出他曾哭过,这才起身回到营房。
十九营房众人的表现让纪明辉相当满意,秦勇这孩子端是坚强,肯定不愿看到旁人同情的目光或过于关心的话语。
往日该做什么,现在还做什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这样他才能彻底放松下来。
十九营房的众人依旧和往常一般,只不过秦勇再回来时,他们有意无意的将他带入自己的圈子,说着逗趣的话将他的心情调节过来。
秦勇心中感激,他必往日更活泼了些,十九营房里的气氛其乐融融。
自打那日后,十九营房的人便开始恢复了往日的训练,不必谁督导全凭自觉。
纪明辉身为大哥也是队长,担任起来组织训练的任务,每日该做的训练一个不落,甚至比往日更严苛了许多。
秦勇自小在军营摸爬滚打过的,他也爱琢磨,对于训练有自己的一份心得,他也不是藏私的孩子,将所悟所想告诉给纪明辉,希望能对训练有所帮助。
纪明辉大喜过望,果然这孩子就是个当兵的料,当下新旧观念一结合,再训练起来简直得心应手事半功倍。
他们这边做着常规训练,其他应该的兵丁得了信儿,都搬着小马扎前来围观。
像他们西南边境这个地界儿,谁会训练呀?
还真有一群人做这种傻事,这是多大的乐子。
有脑子活的攥了个局,赌十九营房的这些人多久坚持不住。
赌局一起,众人纷纷下注,赌几天的都有,但无一例外都超不过十天。
设赌局的人将赔比率设置的很有技巧,越往后陪的越多,他自个儿咬咬牙赌了个十五天。
结果一天天过去,十九营房的人就跟不知疲惫的机器一般,根本停不下来。
哪怕是每当他们做练习时,旁的兵丁都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们,或是交头接耳嘀嘀咕咕,或是大笑、或是叫嚣,他们都能心无旁骛的做着自己的训练不受干扰。
第340章 让你们一只手
让你们一只手
日复一日的这般练习,无论是看乐子还是下赌局的人都撤了。
他们对看一帮大老爷们儿训练不感兴趣,之前那是一时新鲜,有这时间还不如喝酒、吃肉、打屁来的有趣。
多亏十九营房的众人如此坚持,无论风吹雨淋,无论酷暑严冬,他们一年年的挺了下来。
这才有了容离见到的,这一队精神风貌如此正统的士兵。
容离走到队列前停下,目光如炬的看着这群士兵,“你们谁为伯长?”
没人应声,容离有些奇怪,难道说这么一对人连个小队长都没有?
“谁是头领?”容离换了个说法,她就不信这样一个队伍,没组织?
纪明辉犹豫了一会,出列来到容离面前站定,“报告大人,小的并无官职,只是负责组织兄弟们操练。”
容离打量了一眼纪明辉点了点头,倒像是个有威严的,“将你的兵带过来。”
转身往校场中央走去,她身后的戚华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是几个意思?
在他没反应过来之时,容离脚步一顿扭过头来,目光微寒,“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将校场上的那些饭桶清理干净。”
平平淡淡的语气,让戚华一个哆嗦。
半点功夫都不敢耽搁的跑过去,将人连哄带赶的撵到校场外。
我的个乖乖,戚华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他真的是半点儿也不敢怠慢,他怕超过一时半点就被拉出去给‘咔嚓’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人家是战王身边的军师,那弄死他还不跟碾死个蚂蚁一般轻松?
容离领着纪明辉一队人来到校场正中,先是发号施令。
古代的号令与现代不同,容离在相府时便从容喆那里找了不少兵书过来看,对于练兵的号令以及训练项目都有基本的认识。
她又将古代与现代对比,将整个练兵过程在脑海中模拟出来,终于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系统。
练武艺,整队列,辨旗鼓,明进退。
此时操练起兵丁来,一点儿也看不出她是新手。
墨阳、墨白对容离的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试想一个女人,能将练兵场上这一套流程弄得熟练得多不容易。
再一次佩服他们王爷的眼光,怎么这样一个女子,就让王爷找到了呢?
果然,慧眼识珠。
相比较他们王爷,端王的眼光就差多了,啧啧啧,简直跟瞎子差不多。
容离这边从穿甲背负沙袋围着军营跑圈开始,接着便是长枪和刀术的操练,到了最后甚至连弓术和阵法都加上了。
从半晌午一直到傍晚时分,校场上的训练才堪堪停了下来。
纪明辉一队人已经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不过却无一人东倒西歪的站着,一旦训练结束,他们自动自觉的站成整齐的列队,听候长官命令。
容离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一天的操练下来,她还算满意,看着一个个稍显疲惫的兵丁,她突然挑唇一笑,“墨阳、墨白。”
“在!”两人同时上前一步,微低着头听候她的命令。
“你二人与我一组,”容离说完又指向纪明辉一队人,“你们一组,开始号令发起后,你们可以一起上,一个时辰内,只要将我们其中一人打倒在地,就算你们胜,否则就是我们赢。”
“胜有奖败有罚,凡战败组需披双甲爬山冲锋,至峰顶再回山脚下一个来回,不可用轻功。”容离伸手指向不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山脉,此时天色昏暗,更为远处的山峰增添了一丝惊险。
这山脉白日里爬还不能保证生命安全,更何况晚上?
还要身披双甲冲锋,听上去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十九营房里的五十个人面面相觑,他们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对抗和惩罚,整个西南山脉众多,倒多是些不高不低的。
可边境的这些山脉,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奇险难攀,看着容离指着的那座山脉,一个个汉子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他们可不能输啊!
“若是赢了呢?”秦勇早已归队,一天的训练下来他并不算吃力,毕竟自小到大他就是这么过来的,再加上他年纪小些,精力也旺盛。
容离颇为‘慈祥’的一笑,“若是赢了,每人赏银一百两!”
此话一出,整个校场都沸腾了。
动静倒不是纪明辉这对人发出的,而是校场外那一堆看热闹的发出的感叹。
一百两是什么概念?
天祁士兵每月的饷银是二两,一百两是他们四年多的饷银!
校场外的那些人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他们平日里也好好训练了,到时一百两落到自己口袋里比什么不强?
寻常百姓家,有的一辈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他们家里也都不是太富裕的,一百两银子可想而知,对他们的诱惑力有多大。
再后悔也没用,容离根本看不上他们,要是得知他们脑袋里现在的想法,容离只会更加鄙视。
这就叫光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总是羡慕人家有什么,而不想想自己没什么。
最关键的是,现在胜负未定,那些人就算计一百两银子怎么花。
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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