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凤傲天见他已经沉睡,为他理了理锦被,便起身,离开了津轩宫。
凤傲天想起适才易沐离开时的孤寂身影,她随即飞身落在了梅香宫,便看到静喜刚刚离开,她随即入了寝宫,床榻上,易沐眉眼始终凝结着未散的愁绪,薄唇微勾,如墨的青丝随意散落,夜风自纱窗吹入,卷起阵阵的波澜,轻纱幌动,俨然一副美人醉酒图。
凤傲天上前,将他身上盖着的锦被轻轻拢了拢,便转身离开,却听到他薄唇轻启,带着丝竹般的声音飘起,“纵然情深,奈何缘浅……”
凤傲天微微一顿,转身,便见他依旧沉睡,也不过是淡然一笑,便飞身离开。
易沐稍稍转身,将身上的锦被扯起,将那病弱西子的容颜遮起,任由着冷风入袭,却有着说不尽的万千愁绪。
凤傲天径自回了帝寝殿,猫公公与流星趴在软榻上百无聊懒地等待着。
待她入内,猫公公连忙起身,迎上前去。
凤傲天不知为何,许是适才迎风吹散了他的思绪,又或是这一刻,她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的孤单,她抬手,将迎上前来的猫公公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主子……”猫公公感受到她周身散发着的寒气,还有那淡淡的落寞,他的心,在这一刻揪了起来。
“乖,让爷抱会。”凤傲天低软的声音显得寂寥,她无力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没有了往日的尊贵威慑,运筹帷幄,意气风发之气。
流星一动不动地趴在软榻上的几案上,侧眸,注视着凤傲天满面的倦容,沉默不语。
猫公公任由着她抱着,抬手,轻抚着她的后背,他明白,这一路走来,她的不易,步步惊险,步步惊心,步步算计,再坚强的人,也有软弱的时候。
他的心在滴血,他突然感觉,自个是多么地自私,每日,只是一味的拈酸吃醋,却从未顾及到,她的内心深处到底想要的什么?
他缓缓地环上她的腰际,感觉到她的瘦弱,他细长的双眸,闪过的是满满的疼惜与愧疚。
凤傲天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松开猫公公,牵着他的手,步入内堂,“爷要沐浴。”
猫公公侧眸,凝视着她略显阴沉的容颜,连忙应道,“奴才这便去准备。”
“嗯。”凤傲天点头,抬步,便行至龙榻旁,随即坐下,待看到龙榻上安然躺着的凤胤麒,她眸光微暗,接着抬手,抚摸着他的安睡的容颜,“张开了许多。”
她不禁想起,那个总是跟在她的身侧,不停地唤着她,王叔的小身影,她突然有着片刻的怔愣,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凤傲天,还是李影,还是,李影便是凤傲天呢?只是,如今,她能做的便是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因为,没有任何机会让她回头。
她没来由得感觉到了疲惫,她不知为何,突然有这种感觉,难道是因为,这些时日太过于劳累了吗?还是,……
凤傲天不悦地捏着眉心,不再去想这些扰乱她思绪的莫名情绪,她抬眸,便看到猫公公已经备好了浴汤,“主子,奴才伺候您沐浴。”
凤傲天起身,突然,像个孩童般靠在他的怀中,任由着他带着入了屏风之后。
猫公公对于这样的凤傲天,带着浓浓的心疼,他小心地褪去她身上的束缚,凤傲天随即没入浴桶内,猫公公掬起清水,揉捏着她的手臂,而她则合着双眸,不发一言。
他没有像往日,黏着她,说一些醋意的话,而是,安静地服侍着她沐浴,待沐浴之后,他牵着她走出了屏风,凤傲天径自躺在龙榻上,抬手,便将他揽入怀中,将头靠在他的怀中,“睡吧。”
“嗯。”猫公公点头,将锦被拉起,盖在她的身上,侧着身子,看着怀中的她,说不出的疼惜,他要如何做,才能让她不要总是独自承受着所有的事呢?
流星躺在软榻上,不停地翻滚着,接着突然起身,走出了寝宫,径自坐在石阶上,抬眼,看着夜空。
四喜立在一侧,知晓,今夜的气氛不正常,故而,也不多言,只是安静地候着。
翌日,凤傲天醒来时,便对上猫公公魅惑的双眸,他目光怔忪地注视着他,她抬手,长臂一挥,将他揽入怀中,吻着他的唇角,“一夜未眠?”
“主子,奴才做的还不够好。”猫公公低声说道。
凤傲天收敛起昨夜莫名散发的情绪,而后,将他拥得更紧,“为何会如此说?”
猫公公敛眸,安心地靠在她的怀中,“主子,奴才不应该只是一味地想着自个,贪恋着你的味道,守着你,而是应当为主子做些事情才对。”
凤傲天眸光一沉,捏着他的双肩,“你除了待在爷的身旁,寸步不离,其他的事想都别想。”
猫公公心思一颤,他知道,主子定然知晓了什么事情,而这事情,与他有关,可是,他不能如此地自私啊。
凤傲天见他不回话,低头,冷视着他的双眸,射出骇人的光芒,“听到了吗?”
猫公公微微点头,扯起一抹并不算明媚的笑容,“奴才啊,这一辈子都是主子的人,绝对不会离开主子。”
凤傲天冷哼一声,低头,封住了他娇软的唇,狠狠地噬咬着,她舔舐着他唇间的味道,似是要宣泄着自个的霸道。
猫公公嘤咛一声,双手环上她的腰际,微微仰着头,迎合着她强势的吻。
凤傲天离开他的唇,盯着他媚眼如丝的模样,指尖划过他莹润娇艳的唇,“日后,若说再敢说乱说一句,爷便将你捏碎了。”
猫公公无力地靠在她的怀中,心头却透着无限的甜蜜,这是这甜蜜中却夹杂着他隐藏与内心的苦涩,他知晓,即便是他再眷恋着她,可是,终究,他也不可能陪着她一世。
流星自寝宫外入内,入了内堂,便见相拥着的二人,连忙上前,小身子靠在一侧,笑得极其的灿烂,“圣主,您要是再不起,今儿个早朝便赶不上了,你那几个美人儿可都在外候着呢。”
凤傲天径自起身,接着站在流星的面前,抬手,拍在了他的头顶,“猫公公,日后,蜜饯不许给他吃。”
“是,主子。”猫公公低声应道,随即起身,服侍着她穿戴洗漱。
流星嘴角嘟着,连忙大呼着委屈,“圣主,您太狠了。”
凤傲天并未理会他的哭诉,而是牵着猫公公的手,踏出了内堂。
蓝璟书与易沐虽然昨夜醉酒,却也是一早便起来了,怀揣着各自的心思,如今,已经在殿外候着。
凤傲天抬眸,见二人已经入内,接着说道,“昨夜睡得可好?”
蓝璟书与易沐微微垂首,“是。”
猫公公已经端着汤药走了过来,而四喜早已经备好早膳,摆膳之后,几人便坐在桌前,用着早膳。
一席无话,更是凭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猫公公今儿也不与往常一样,透着酸味,而是,乖顺地站在凤傲天的身侧,尽心地伺候着。
待早膳之后,一行人前去早朝。
邢无云得了命令,一早便点了二十万人马,前往凤栖国,卫梓陌由始至终都未离开过酒楼。
他不似杀伐决断的将军,更像是一个皇子出京巡游,到处透着闲散,如今,他斜卧与马车内,一手撑着一侧的软垫,一手提着酒壶,嘴角依旧是那随意张扬的笑意,尽情地放荡不羁着。
身后的二十万人马,虽然,对于这个四皇子如此放荡散漫的举止心存不满,可是,他们还是要表现出强国的风范,整齐一致的向前行走着。
凤傲天下了早朝之后,蓝璟书与易沐便前往都察院,冷沛涵自昨日之事,一夜未眠,一直担心着顾叶峰的安危,今日一早,待看到顾叶峰并未上早朝,更是忧心不已,可是,她却没有胆子前去询问皇上,如今,只能等着前往都察院的时候,前来询问蓝璟书。
“蓝大哥,我师父他如何了?”冷沛涵看着蓝璟书,低声问道。
“他受了点伤,如今在宫中歇息,你不必担忧。”蓝璟书温声回道。
冷沛涵得知他无碍,便放了下心,收敛起担忧的神色,即刻变得笑容满面,待看向蓝璟书唇角有咬破的痕迹,不禁疑惑地问道,“蓝大哥,你的嘴角怎得破了?”
蓝璟书听着冷沛涵的话,先是一怔,连忙垂眸,耳根不可抑制的染上一抹淡淡的粉色,接着上前,步入了都察院,“天气有些干燥。”
冷沛涵听着他的回答,抬眸,看了一眼天色,连忙应道,“的确有些干燥。”
易沐跟着蓝璟书入内,待听到冷沛涵的话,嘴角微扬,显然,他是知晓蓝璟书的嘴角为何会红肿。
他抬眸,注视着蓝璟书已经红透的脸颊,接着在一侧低声道,“看来,某些人昨夜是醉酒春心了。”
蓝璟书听着易沐难得的调侃之言,更觉得羞红了脸,抬眸,瞪了一眼易沐,加快脚步入了都察院。
凤傲天褪去了龙袍,换了一身轻纱软袍,抬步,便去了顾叶峰那处,他一早便跟着易沐一块醒了,不过,碍于凤傲天昨夜的命令,他只能卧床歇着,不过,一早便纠结着,为何他要听话,他这伤势也无大碍。
凤傲天步入顾叶峰屋内的时候,他正推着轮椅,行至书架旁,待看到凤傲天入内,连忙背对着她,自书架上要拿起一本书,可是,怎么也抽不出来。
一道身影立在他的身侧,抬手,便将书拿起,却并未放在他的手中,而是径自翻阅着,垂眸,看着他,“不愿看见爷?”
顾叶峰连忙躲开她看着自个的眼神,撇着头,“不是。”
凤傲天微微俯身,与他对视,“那为何对爷爱答不理的?”
顾叶峰连忙推着轮椅向后退了一下,“只是,不太习惯如此亲近。”
凤傲天浅笑着,抬手,将书放在他的腿上,接着推着他,“出去晒太阳。”
顾叶峰抬眸,注视着她看着前方的双眸,连忙收起眸光,低头,将腿上的书牢牢地握着,二人坐在院中的百年槐树下,他翻阅着手中的书卷,神情专注,不发一言,而凤傲天则是斜靠在树干上,听着鸟叫声。
如此,便过了一个时辰,凤傲天抬手,将他肩上的落叶拿起,放在手中把玩着,接着盯着他,“爷送你回屋。”
“不了,臣觉得这处看书挺好。”顾叶峰抬眸,注视着她,低声说道。
凤傲天挑眉,随着他,“若是累了,便回去歇着,爷走了。”
顾叶峰连忙将手中无心看下去的书卷放下,不自觉地拽着她的衣袖,“皇上去哪?”
凤傲天低头,顺势将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低头,慢慢地逼近他,“舍不得爷?”
顾叶峰连忙扭头,嘴硬道,“没有。”
凤傲天低笑一声,接着将他的手松开,在他毫无察觉时,在他的唇角浅酌着,接着快速地离开,仿佛那一个吻从来未有过,她翩然转身,离开了寝宫。
顾叶峰呆愣在原处许久之后,才缓缓回神,抬手,抚摸着被她亲吻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接着重新执起书卷,心情极好地看着。
凤傲天径自出了皇宫,前往风族,她从未忘记,答应过他,每日前来陪着他,当再次看到他的时候,他一如昨日一样,那样淡雅地端坐与温泉池内,任由着氤氲的雾气笼罩着他,他依旧是那般的不悲不喜。
凤傲天上前,将他自温泉池内带出,揽入怀中,接着将他带入了屋内,按照往常一般,为他上药,看着身上的溃烂在逐渐的愈合,她的心宽慰了不少。
她重新为他换了一身衣衫,这是他素日最喜欢的月牙锦袍,她让他靠在自己的怀中,她低头,把玩着他因着浸泡而有些浮肿的手指,“你说爷是不是太过于贪心了?”
她低头,吻着他的额头,能感觉到有一股冰凉侵袭,她凤眸闪过一抹幽光,便如此相拥着,过了许久,而后,将他重新放在了温泉池旁,转身离开。
玄墨国,楚凌天未料到,楚老夫人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为他说了亲事,而且,很快便订了成亲的日子,也便是下月初六,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却没有片刻的欢喜,脑海中浮现出的依旧是雪珂的影子,他突然知晓,依着她的性子,即便是他当真成亲了,她定然不会前来。
如此一想,他便觉得自个又做了一件蠢事,可是,一想到,这一生,不能再与她有任何的纠葛,他便觉得心痛难以。
雪珂不比其他有身孕的女子,一连着两日,已经开始孕吐不止,每夜,都会莫名地被惊醒,因着昨夜的折腾,今日一早,起身便没有精神。
锦尧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禁皱眉,“我看你还是回京好了,不然,我还要担心你。”
雪珂连忙撇嘴,看着眼前的早膳,却没有一丁点的胃口,“我在这处陪着你不是很好?”
“不好。”锦尧摇头道,“看你这副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雪珂连忙笑道,“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是吗?”锦尧自然从猫公公那里听说了雪珂怀有身孕的情况,她心中是心疼不已的,可是,她更了解雪珂的性子,即便是再难,她都会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对此,她只能任由着她,可是,这两日,看到她不过才怀孕一月而已,却已经心神不宁,难以入睡,让她对楚凌天更恨极了几分。
二人说笑间,凤千凝走了过来,将手中的信笺递给了雪珂,“你瞧瞧吧。”
对于她的身份,除了凤傲天知晓以外,其他人还是不知的,依旧将她当成了千凝公主看待。
雪珂接过信笺,待看到里面的内容之后,适才挂着笑容的脸僵了一下,随即,将信笺推到一侧,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径自地用着早膳,只是,刚喝下去一口粥,便觉得反胃,连忙起身,冲出了营帐。
锦尧拿过信笺,看着里面的内容,腾地起身,接着转身,离开了营帐。
“你去哪里?”凤千凝连忙上前,将锦尧挡在了面前,一向冷静的锦尧,如今,阴沉着一张脸,大有将某人碎尸万段的架势。
雪珂一面擦着嘴角,一面步入营帐,看着锦尧,“怎么了?”
“雪珂,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锦尧看着她若无其事的模样,沉声道。
“不就是楚凌天要成亲了吗?我与他本来就没有什么。”雪珂语气随意地说道,似是在说着旁人的事,只是,那紧握着锦帕的手,却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锦尧对于雪珂的认识,比她还要清楚,她当然清楚雪珂如今不过是在硬撑着,只因为如此,她才会心疼。
她眸光一沉,接着转身,坐在了雪珂的身侧,“他若敢另娶,我定然会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