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手拨开自己垂落在脸颊边的鬓发,悠悠地道:“若是一个人心中对另外一个欺压他的人的恨高于对此人的恐惧,那么他就一定怨恨和反抗那个欺压他‘恶人’。”
“若是他对那‘恶心’心中的恐惧和恨齐平,那么他就会异常的犹豫,而若是他对那个‘恶人’的恐惧高于怨恨许多,那么他就会——臣服,短时间之内他的恐惧会压制住他的理智,不让他反抗,而让他顺从。”
若是用后世的说法,这就是一种心理威慑的游戏,许多手段凶狠劫持人质的罪犯,最后能让人质主动为他们辩护,甚至掩护他们逃离就是这么来的。
后世的医学对于这种现象有一种非常专业的说法,不过她觉得她就算解释了,一白他们也不会听得懂。
这就是为什么她要用高压和残暴的手段压对待黑龙的缘故,那些海盗皆是穷凶极恶,刀口舔血之徒。
“简单地说就是对什么人用什么手段,对恶人就要以暴制暴,恶上恶。”秋叶白看着他们淡淡地一笑。
一白和双白两人若有所思,亦忍不住暗中钦佩。
原先总觉得秋叶白能这般在朝内一帆风顺地连升大员,多是因为自家主子暗中的保驾护航,但是如今看来,这位藏剑阁阁主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否则她若是个阿斗也扶不起来。
“就像你们的主子一样,如果他不是那么恐怖,你们也不会臣服罢?”秋叶白忽想起这世间最大的‘恶人’,打趣起来。
一白闻言,才要下意识地反驳,却被双白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袍。
他一愣,随后看着秋叶白的身后,轻咳了一声:“大人先忙,我和双白先去看看外面的山口处有没有什么异常。”
秋叶白见他们形容有异,正是奇怪,忽然感觉身后有幽幽凉凉的气息,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搁在她肩头:“怎么,大人觉得您明媒正娶的‘妻子’很恐怖么?”
她一顿,左右看看,已经无人留意到这里,便反手将那只搁在自己肩头的手握在手心,转过身去看着戴着面具的熟悉之人,弯起明眸一笑,用传音入密的功夫道:“不,我是觉得自己嫁的夫君真真是天下最恶、最狠、最可恨之人,非他强行霸占了本姑娘,本姑娘此刻还逍遥江湖,赏遍人间好颜色,染军师,你说是也不是?”
百里初睨着面前的人儿,见她眼中揶揄之色,便微微弯了下唇角,同样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温柔地道:“哦,原来姑娘你还想赏遍人间绝色,看来你夫君错在没睡得你下不了床了。”
秋叶白:“这词儿接得不对……你不该说是因为本姑娘聪慧美貌风姿高华无人能敌么?”
百里初挑了下眉:“那敢问姑娘这般美貌无双风华无双,床上喜欢什么姿势?”
秋叶白默然了片刻:“……我去看看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人果然是不能和兽恋的。
……
秋叶白自觉她和‘染军师’这点子短暂的暗中首尾并没有引人注意,但是她却不知道,那只是没有引起普通人注意而已,而对于无时不刻关注她动向的眼睛而言,却是瞒不过的。
梅苏默默地站在另外一艘船上看着那一双璧影,他闭上清浅的修眸,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司运大人,您过来看看?”
他身后传来唤人的声音让他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松开了拳头,转身向唤他的工匠走去。
而另外远远地站在远处的天画搁下手里的铜质瞭望镜,眼中闪过一丝腥红的光:“泉州那边到这里需要多久的时间?”
他身边的侍卫立刻道:“大约一个时辰左右。”
天画点点头,唇角泛起冷笑:“很好。”
……
“大人,您弄来的那些海盗还挺好使的。”大牛叔擦了擦自己额头上恣意横流的汗水,看着秋叶白笑咪咪地道。
“他们似乎对怎么在没有炮台的情况下固定炮台很有经验。”。
更不要说知道要在船舷弄什么东西可以防止人跳过船上及防勾船等等,更有经验。
“要不怎么是海盗呢?“秋叶白看着那些海盗们乖觉地、热火朝天地加入改装船工之中,她微微弯起唇角。
她之所以一定要收服震慑这些海盗的原因就在这里。
他们在海上也会遇上打劫不到东西的时候,自然缺衣少食,除了何珅收了他们的钱允许他们偶尔靠岸补给,船上有什么东西坏了,想必也是他们自己修缮,还有遇到其他海盗寻仇的时候,怎么躲避,怎么还击和保存自己。
他们更懂得怎么在恶劣和各种不允许的条件下更好地利用船只和保护自己。
而这正是艾维斯和老牛都欠缺的。
海盗的经验和艾维斯的远航经验、再加上老牛师傅的能耐,让原本平安到达粤东的可能性从三成提高到了六成以上。
“老牛佩服!”老牛师傅闻言,忍不住感叹,这中间真是好大学问。
但是也更坚定了他跟随秋叶白的决心。
两人正是说话间,秋叶白忽然听见船下响起一道冰冷的厉声:“除了正在修缮炮台的人,所有人全部都到港口集中。”
那声音,秋叶白自然认得,她一低头就看见一白正让鹤卫们驱赶人群,而司礼监的人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所有运粮的士兵、被关着的客商、甚至一些没有在忙的船工们都全部被往港口的宽阔地带赶。
她不免有些疑惑,正要转脸的时候,便听见身后传来百里初幽凉低柔的声音:“我们这里有
内贼。”
她一冷,转身看向百里初,随后便看见他手上抓着一只雪白的鸽子,那鸽子扑棱棱着翅膀,一双黑豆似的眼睛无辜地四处张望。
秋叶白神色立刻一沉,看向百里初:“这是信鸽,什么时候抓到的?”
百里初递给她一张纸条:“这是之前鹤卫们在山上的制高点巡视的时候,看见停在一颗树上觅食的。”
秋叶白打开纸条一看,上书一行小字——已将港口被占,何珅已死之消息快马加鞭送至泉州府。
她脸色微变,狠狠一握纸条就向船下走去。
一干被集中的港口前方开阔地的众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人人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