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殿下提前沉眠,令他们分出一部分人暗中跟随在秋大人身边,但是不接到殿下的指令,他们绝对不会露面,所以他们才会在接到殿下召令后那么快地出现,并绞杀追缉大人的梅家人马。
与此同时,殿下还安排了国师从莲戒山的坤元洞‘提前出关’,真言宫人不疑有他,按着老例护送国师回宫,半途上,他们使些了手段,让国师大人和真言宫人走散,并把国师弄到了东岸。
果然一切都如殿下所料,秋大人一眼就认出了真言宫的标志,并将国师大人给捡了回去,一路相处‘融洽’。
只是真言宫这一次护送国师回宫的人,一定已经慌了神,秘而不宣地四下寻找国师,如今只怕是快寻到了淮南。
双白微微颦眉,补充道:“若是让真言宫之人发现国师和秋大人在一起,只怕国师的身份瞒不住,而秋大人也会陷入麻烦。”
百里初指尖掠过身边漫漫的花丛,漫不经心捏碎一朵艳丽的蔷薇:“也是是时候让小白回京了,账册她已经拿到了不是么,她比本宫想象中更能耐。”
双白默然,何止能耐,连他后来知道了秋叶白的身份,都忍不住一惊,他早年所拜师门祖师爷便是从藏剑阁出来的,算起来他也算是半个藏剑阁弟子。
藏剑阁在江湖人心中地位之超然,他自然明了,竟未曾想过藏剑阁主就在自己身边,而且还是那样一个不起眼的身份。
只是若细细回想,自己亦不得不佩服秋叶白,大隐隐于市,他一介庶出子弟身份,能周旋于朝野危流之间,摇摇欲坠,但几次三番的危机,都不曾困住他,如今他初入朝廷时日尚浅,都已经看出绝非池中之物。
只可惜,他遇上了自家主子,也不知日后是否从此龙困浅滩,连寻常娶妻生子都不能够了。
双白是知道藏剑阁之人最是不喜被束缚,超脱于江湖之外,更何况藏剑阁主,只怕绝对不会甘心束手就擒,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情来。
想到此处,双白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和忧虑。
一个也算是师门渊源,一个是自己发誓以命效忠的主子,竟这般牵扯在一起。
“双白,本宫记得你跟着本宫之前,所拜的师门与藏剑阁也多少有些渊源罢?”百里初看着自己手上细碎腥红的花瓣,忽然道。
双白心中一凛,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殿下,他随即恭敬地道:“是,属下的师门出自藏剑阁,不过也已经无往来多年,但凡从藏剑阁出去的门人另立门派,便视为已入江湖,不再是藏剑门人。”
百里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又道:“把你对藏剑阁的所知先捡些要紧的说一说。”
知己知彼方才百战百战,小豹子出身不凡,他不得不多考虑些,是不是得先摘了豹子窝。
双白沉声道:“是。”
随后,他便选了些关于藏剑阁要紧的部分细细地跟百里初说了,百里初面无表情地听着。
“……这就是属下所知道的关于藏剑阁之事,属下师门终归已经脱离了藏剑阁多年,其余细处和秘闻,便不是属下所能知道的了。”双白说完,看向百里初的神色有些迟疑。
百里初仿佛脑门后长了眼睛似的,只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血蔷薇,一边散漫地道:“想要说什么便说。”
“回殿下,藏剑阁之人素来行事不羁如风,更不要说藏剑阁主,武林黑白两道之间都要给藏剑阁主面子,阁主地位超凡,所以属下不明白秋大人为何会放弃江湖逍遥,却要回到这禁锢他羽翼的朝廷江湖之中。”双白迟疑了一会,还是继续道出了心中的猜忌。
“属下怀疑秋大人的目的不纯。”
若是秋叶白目的不纯,那么当初在地道里与殿下的一段巧遇说不得就是他有心设计,若是如此,这一任的藏剑阁主也许并不再如历任阁主一般闲云野鹤,只怕另藏野心。
百里初闻言,手上动作一顿,
动机不纯……
他微微眯起眼,随后轻笑出声:“这天下间没有比她更不想与着朝堂、与我百里皇族沾染上一丝关系的人了。”
虽然他并不知道秋叶白为什么会在逍遥江湖十多年后却又忽然回到秋家,秋叶白为人虽然洒脱不羁,狡黠明睿,行事亦正亦邪,但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却也能看出她行事之间有着江湖儿女的不羁与重义的风范。
能让她放弃十几年的纵马江湖,醉卧莲台日子,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回到这杀机重重的黄金牢笼之间的人,想必对她而言应该是相当重要的。
百里初眼底眸光幽凉,吩咐下去:“去查查她和秋府谁走的最近。”
藏剑阁他一时间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但是秋府,一定有小豹子的弱点。
双百见百里初这么说,虽然心中仍旧不能释疑,但是自家殿下若不是胸有成竹,不会信口开河。
但是听着自家主子的意思,似是想将秋阁主控制在他手中,这让双百的妙目里闪过一丝忧色:“殿下,藏剑阁主一向在江湖中地位超脱尊崇,有过人之处者,必自有其傲气,您若是……。”
日光之下,红衣美人低头嗅蔷薇,蔷薇娇美,人更艳。
“无妨。”百里初挑眉,顺手摘了一朵半开的蔷薇放在鼻尖轻嗅:“她的弱点,若是被别人掌握去了,也是麻烦,本宫不过是替小白着想罢了。”
双百看着自家主子的模样,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其实您不过是要将对方的弱点掌握在自己手里,好让秋阁主任您搓圆搓扁罢了。
他不由对秋叶白升起了一丝同情。
但是自家主子二十多年心如止水,难得对人起了这样的心思,看上的人也人中龙凤,不管如何,他们做下属的总要让殿下一偿夙愿。
双白恭敬地退下之后,百里初看着手里的蔷薇,想着那阁楼的人儿一脸乖巧又不甘心伏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原本因为接下来不得不再沉睡而不悦的心情顿时舒爽了起来。
他心情一好,院子里的蔷薇便都遭了殃,被他一番蹂躏之后,便只剩下残花一片。
百里初却觉得这般落红凌乱凄凉的景致极好,就仿佛某人被蹂躏之后,大约也是这模样,精致潋滟的唇角便弯起一个诡谲阴森的笑来,哼着南曲小调,慢条斯理地将那些花瓣放进自己的衣袖。
“惨听着哀号莽,惨睹着俘囚壮,裙钗何罪遭一网,连抄十族新刑创。纵然是天灾降,消不得诛屠恁广,唉,恨少个裸衣挝鼓骂渔阳……。”
一阕凄厉的唱词,硬是被他唱的柔情婉转凄艳非常,让人毛骨悚然。
而阁楼里,秋叶白正打坐调息运气,哪知忽觉背脊一凉,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差点让她运功走火入魔。
她揉了揉自己肩头,见心绪不宁,便索性起了身,正打算去取一杯茶来暖暖心头寒意,却忽然听得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阴风灌了进来。
秋叶白头都不用回,也知道必定是百里初,也只有那人高高在上惯了,才不会记得出入他人房间要敲门的事儿。
她亦曾提过,但是百里初轻飘飘一句,此处难不成不是本宫的房间么,她便瞬间词穷。
是了,某人也睡在这房间里!
“殿下怎么回来了?”她自顾自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头也不回地讥讽道。
她可是还记得今儿早晨,这厮见鬼似地从房间里飘出去以后,中午都不曾回来用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