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地方是中餐厅,服务员过来上了几道菜,有清淡的木耳山药,也有浮着满满一层红油的水煮肉片。
桑茵夹了一片肉,刚嚼了几口,就被辣得呛了起来。
裴辞赶紧递上玻璃杯,桑茵顺手接过来喝了几口柠檬水,稍微缓过来一点。
坐他们对面的江早早咬着筷子,感觉自己被塞了一大碗狗粮。
她觉得腻味,抖了抖身体,放下筷子说:“你们俩,能照顾一下身为单身贵族的我吗?”
裴辞笑了声:“小婶婶不是有我小叔?这个点,我小叔应该还没吃饭吧,要不我打个电话叫他过来一起?”
“别——”江早早忙摆手拒绝,“千万别——”
跟裴景曜吃饭,那才是真的食不知味。
桑茵抽了张纸巾擦嘴角的柠檬水,顺便问江早早:“你突然来找我,要说什么?”
“大事,非常大的事。”江早早略有顾忌地瞧着裴辞,裴辞倒是识趣,主动说:“你们聊,我先上个卫生间。”
江早早:“十分钟后再回来。”
裴辞:“行,十分钟。”
裴辞离席,桑茵回头看着他的背影,被江早早叫回神:“够了啊,就十分钟,至于这么舍不得吗?”
“我哪有。”桑茵低声反驳着,刚刚的辣味在弥漫在喉咙间,她小小地咳了一下。
江早早托腮,非常忧伤地看着桑茵说:“小茵,我可能,马上,要订婚了。”
刚拿起水杯喝水的桑茵又猛地呛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订婚?”
“对啊。”
“跟谁?”
“你男朋友的小叔。”
桑茵:???
江早早哀叹一声:“不出意外,可能以后你得喊我一声婶婶。”
桑茵:???
江早早换上认真的表情,严肃地说:“我是认真的,我都不知道那个裴景曜到底哪根神经搭错,竟然突然提出来要订婚,我爸妈高兴地都快上天了。”
转而又叹气:“可是我不愿意啊,但我不愿意没用啊,他们连日子都定了。”
把江早早的话消化好后,桑茵问:“你反对也没用?”
“没用,他们只通知我时间。我觉得,裴景曜这么着急,肯定是因为他们家老爷子快不行了。”
“啊?”
“就是你男朋友的爷爷,这几年一直身体不好,近段时间好像更差了。所以他想冲喜?”
说到这,江早早用力拍了下桌子,震得桑茵颤了颤。
“woc,所以我是冲喜新娘????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搞这一套???”
旁边桌子的客人看过来,桑茵拉了一下江早早的手,提醒她小声一点:“都是人呢,你想让全世界知道你是冲喜新娘?”
江早早撅起嘴巴,苦哈哈地问桑茵:“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嘛,我爸妈喜帖都发出去了。”
“你怎么不早点阻止啊?”
“他们根本没经过我同意啊,根本没告诉我。”
“那……要不你找裴辞的叔叔商量一下?”
“他才不跟我商量呢,我早上刚见了他。他就往沙发上一瘫,邪魅一笑,”江早早学着裴景曜,嘴巴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不好意思噢江小姐,这事没有协商的余地了呢。”
桑茵:“……那你现在打算?”
江早早眼珠一转,神秘地笑起来:“我肯定,不会这么傻乎乎地嫁出去。”
桑茵:“?”
江早早:“你必须得帮我。”
桑茵:“我帮你什么?”
“过来过来,小心隔墙有耳。”
江早早冲桑茵勾勾手,让桑茵把耳朵凑过来,桑茵无奈,念叨着:“现在知道隔墙有耳了,刚刚还那么大声。”
“快点快点。”江早早贴在桑茵耳边,小声地说着自己的计划。
不远处,裴辞打着电话从卫生间出来,就见着她们两人交头接耳说悄悄话的模样。
他对电话里的人说:“小叔,你真要跟小婶婶订婚?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女人呢。”
裴景曜在电话里说:“不一定订婚,就是喜欢。”
裴辞:“那你为什么这么牺牲自己?”
裴景曜:“为了你爷爷。”
裴辞的脸突然沉下来。
裴景曜说:“你爷爷快不行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听,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有时间回来看一眼。”
“没时间,我很忙。”
“裴辞,你再怎么恨他,他都是你爷爷,是你爸爸的——”
“我从来没认过他。”
裴辞自嘲地笑一声:“小叔,他有把我当过他孙子么?要是有,我爸妈会死?”
“所以小叔,他就算是死了,我也不会多去看一眼,披麻戴孝,更不可能。”
说完电话就挂了。
裴辞攥紧手中的手机,下巴绷得紧紧的。
他现在一闭眼,就想起那一个寒风刺骨的夜晚,他哭哑了嗓子,却始终哭不回自己的父母。
他恨那个男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
重新回忆起这些,裴辞就冷静不下来。
他快步往原来的位置走去,走到了,就拉住桑茵的手臂。
裴辞帮桑茵,拿起她挂在椅背上的白大褂,拉着她就要走。
“小婶婶,我先把姐姐带走。”
还在吃东西的桑茵没反应过来,懵着一张脸,跟同样懵着的江早早互看一眼。
下一秒,她就被裴辞拖走了。
-
午间没什么人的小公园,阳光都显得慵懒。
裴辞一路无言,拉着桑茵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小公园的水池边。
前面再无路可走,他才停下。
桑茵已经觉察出他的表情不大好,试探地问了声:“你怎么了?”
裴辞松开桑茵的手,到旁边木质休息椅上坐下。
沉默良久,才轻飘飘说了一句:“没事。”
女人的直觉很准,桑茵一看裴辞,就知道他有事。
她跟着在他旁边坐下,思考一番,挑了个话题说:“你刚刚都没吃几口,肚子不饿?”
“不饿。”
“那……你这么着急把我拉出来,是为什么?”
“姐姐,能不能不要问。”
桑茵的心脏像是被小小地戳了一小下,又像是从高楼跌落。
她低头,低声“噢”了声。
空气安静,连很远处的汽笛声都听不清。
过了好一会,裴辞才开口。
“对不起,刚刚我情绪不大好。”
“没事……”
桑茵说着,发现自己被裴辞凝视着,心又被忽然提起来。
他眼里有光,细细闪烁着,掩饰的脆弱无可遁形。
“你……”
“你有试过恨一个人吗?”
裴辞的问题,把桑茵给问倒了。
桑茵摇了摇头:“没有。”
“我有。”裴辞转而看向水面,目光放远,眼尾暗暗发红。
他又说:“但是那个人快死了。”
桑茵轻轻咬着下唇,寻思着问:“那个人……是你爷爷?”
“你知道?”
“我不清楚,我就听早早刚刚提过,你爷爷好像快不行了……”
“对啊,他是快不行了。”
裴辞表情冷漠,似乎提起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的爷爷。
桑茵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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