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马奶酒有着强烈的搔味,蒙汗药本就没有多重味道,混入其中,是无从察觉的。而杜荷准备的蒙汗药又比之市面上卖的高明百倍,只要大意喝入腹中,便是一头牛,也会成为一只死不拉活的瘟鸡。
不过半个钟的时间,阿史那结社率花十年时间准备的一百二十六人,一个个都倒在了地上,睡的就像死猪一样。
任凭这些人有多么的骁勇善战,只要尝上一点,保管成为带宰的羔羊。
猎熊的李世民也在随后出现,阿史那结社率一行人全部落网。
看着李世民那杀气腾腾的脸,杜荷知道这些人已经一只脚踏进棺材里了。
李世民查问了阿史那贺罗鹘详细经过,也得知了阿史那社尔劝说他们的一番话,眼中流露出一丝感动,沉声道:“贺罗鹘,虽然你也参与其中,但朕念在你能及时醒悟,免你一死,去郡王之爵,改封安喜侯。”
阿史那贺罗鹘毫无怨言的跪伏在地道:“谢天可汗陛下不杀之恩。罪人贺罗鹘愚昧,受到叔父结社率的蛊惑,险些铸下大错。今后愿意以戴罪之躯,做一小卒,为天可汗陛下效力征战。”
李世民“哈哈”一笑:“朕早已说过,只要愿意为我大唐效力,朕绝不在意他的出身民族。既然你有此忠心,那朕便恩准了。你就暂且在阿史那大将军麾下当一校尉吧,若有立功,再行封赏。”
阿史那贺罗鹘呆了片刻,没有反应过来。他有此提议,皆归功于阿史那社尔的那番金玉良言,让他大彻大悟。只是他明白,自己有罪在身,并不奢望立刻得到信任原谅,万万想不到李世民一口应了下来。
抬头看着那挺拔的身躯,仿佛是在瞻仰一座无法攀越的高山。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阿史那社尔会说天可汗陛下的胸襟比天地大海都要广阔。
他忽然有一种难言的激动。
生也罢,死也罢,这个人,自己跟定他了!
李世民也不再多言道:“前方带路,朕要亲自去救阿史那大将军!”
杜荷也想不到会有这种情况,但事情已定,也不在多想,跟在了身侧。
阿史那社尔还在昏迷中,被藏在了胡床底下,李世民吩咐身后侍卫除去绳索,并召见御医给他详细检查。
阿史那结社率被擒,还有许多善后事情需要处理,他也没有在这里多待,逗留一会儿,吩咐大夫好生照料,当即离去。
杜荷自然跟随,走了两步,想起解药之事,返身将解药交给了阿史那贺罗鹘,然后在快步跟上。
李世民疑惑的望了他一眼,没有询问。
杜荷微笑着解惑道:“是解药,阿史那贺罗鹘为人优柔寡断,缺乏主见,小婿不敢全信,也就用了一些不正当的手段。”
李世民心思何等敏锐,立刻猜透了这不正当的手段是什么,也没有多说什么。在国家大事上,手段无分正当不正当,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就是好手段。作为一个高明的政治家,他又怎会不理解?
杜荷续道:“只是想不到阿史那大将军会插上一脚,似乎有些多此一举了。”
这说起阿史那社尔,李世民也叹了口气道:“阿史那大将军如此忠心于朕,朕竟曾怀疑过他,真是不该!”
杜荷没有插话,阿史那社尔与阿史那结社率关系非同一般,有此怀疑,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他从一开始就对阿史那社尔抱有十足的信心。通晓历史,正是他纵横大唐的关键因素之一。
因为唐朝对外的开明政策,异族将领是所有汉家王朝最多的。较为有名的如契必何力、执失思力、阿史那社尔、李光弼、高仙芝、哥舒翰等大将都是异族人,而且论忠心也丝毫不逊于中原的将领,有的甚至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唐初三将契必何力、执失思力、阿史那社尔就是其中的三位。
故而杜荷从一开始就不认为阿史那社尔会与阿史那结社率同流合污的。不过经此一事,未防夜长梦多,应该要快加对突厥的收服了。
想到此处,杜荷脑中生出了一个全新的想法,思绪电转,渐渐的一套全新的计划初步在他脑海中浮现,心道:“若是顺利,我大唐应该好好的感谢感谢阿史那结社率才是。”
李世民押着阿史那结社率返回了营地。
阿史那结社率的险恶用心也在那一时间传扬开来,这则消息就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惊动五洲四大洋,整个营盘都炸开了锅。
本来阿史那结社率就因为驯马与宴会比武一事,招惹了绝大多数人的厌恶,对他心存不满,这一听他还打算谋害大唐帝国的皇帝,都是义愤填膺,刹那间各种声讨,络绎不绝。
杜荷回到了营地就一个人在营帐内想着自己先前突如其来的想法。
他知道李世民一定在为突厥遗民的事情头痛。
每一个民族的融合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唐朝灭了东突厥,将东突厥的领土百姓化为己有。只是因为种族不同,彼此间不能友好的融合。对此,李世民忌惮,头痛是很自然的,换做任何一个皇帝也会如此。
因为突厥人是游牧民族,族中人不论男女都会骑马射箭,只需稍作练习,百姓就能够成为骁勇善战的精锐之士。所以面对那数十万的百姓,任何一个皇燕京不能无动于衷。
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此,在没有成为精锐之士之前,他们这些人的身份是百姓。
这屠杀降兵降卒,还能在道义上说的过去,但若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那便于理不合了,尤其是种族灭绝,一屠杀就是数十万、上百万的。
要是李世民敢这么做,天下所有文人都会戳他的脊梁骨。
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李世民选择了折中的方法,将突厥的百姓、兵马、将领分开起来管制,分开起来掌控。所有异族将领都在长安任职,所有异族百姓都在水土丰盛的地方生活,所有异族的兵马都在大唐边界驻守。
如此一来,三者之间相互牵制。
兵卒想反,则要忌惮在大唐掌控之下的将领头目以及百姓;将领想反,则要忌惮在大唐掌控之下的兵马与百姓;百姓想反也是如此。
在如此高明的相互牵制之下,突厥遗民想要反叛,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阿史那结社率才会铤而走险,因为只有擒住了李世民,迫使他下令,才能重新将这分开的三者融合一处。形成一个整体——突厥民族。
毫无疑问,李世民如此手段确实高明,有效的限制了突厥遗民反叛的可能,但是这一招始终是治标而不治本。突厥遗民始终是突厥遗民,没能成为大唐百姓,相互间缺乏有效的融合。
杜荷心中所想正是此事,让东突厥彻底的在历史上消失与大唐融合一处,这本是很困难的事情。但因为阿史那结社率的胡闹,却给大唐创造了一个完美的机会。
理清了所有的思绪,杜荷露出了自信的微笑,径直离开营帐,找李世民献计去了。
李世民在营帐内与房玄龄、杜如晦商议突厥的事情。
李世民作为华夏最优秀的君王之一,他很清楚麾下每一个人的能力。他最信任的三位宰相是房玄龄、杜如晦、魏征,他们各有千秋。
房谋杜断,用于对外,魏征擅治,用于对内。
突厥之事,是对外谋略,故而他只请了房杜二人,并没有将魏征算在内。显然是担心以魏征那仁道主义的思想,非但帮不上忙,反而给他们添麻烦。
就在他们针对这个话题,例行商议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杜荷求见的消息。
李世民、房玄龄皆望向了杜如晦。
杜如晦微微摇头,也是一脸的不知情。
李世民沉吟片刻,道:“请他进来!”他们君臣正在商议国家大事,本不允许他人打扰。但李世民深知杜荷的才华,既然来了也想听听他的意见看法,破例让他入内一并商议。
杜荷得到通报,因胸有妙计,笑吟吟的走进了帐内,余光一瞟,发现老爷子竟然也在,马上换了一副表情,态度也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变化,危襟正坐,换做一脸不苟言笑的严肃表情,显得异常的稳重沉稳。
那变化尽在三人眼中,李世民、房玄龄心头暗笑。
杜如晦则青着脸,眉头挑了一挑。
杜荷却暗自叫苦,哪里想到老爷子也在这里,早知如此,就不来了。杜如晦虽不迂腐,但本人却是昔年李世民麾下的十八学士之首,是知名的儒学弟子,要求两个儿子要注重形态,一言一行要达到古人的标准,也就的是《礼记.曲礼上》中的训诫。“游毋倨,立毋跛,坐毋箕,寝毋伏。敛发毋髢,冠毋免,劳毋袒,暑毋褰裳。侍坐于长者,屦不上于堂,解屦不敢当阶。就屦,跪而举之,屏于侧。乡长者而屦,跪而迁屦,俯而纳屦。离坐离立,毋往参焉”等等。
反正就是走路不能跑,要抬着头,挺着胸,连脚步迈的也都要一样的大小,不能超过范围界限。
杜荷的大哥杜构就让他教育成了这种君子,然杜荷素来不喜礼法,最向往无拘无束。可偏偏摊上了中规中矩之极的老爷子,因此每次面对他时都必须一丝不苟,一举一动只能严格遵守规范来做。也只能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如今让老爷子抓了个正着,回头少不了一顿训斥,那滋味简直跟上刑相差无几。
“小婿拜见陛下,见过房叔父,父亲!”他必恭必敬的行礼问好。
李世民笑说免礼,房玄龄点头示意,杜老爷子却淡淡的哼了一声。
李世民见杜荷遇到杜如晦就想是老鼠见到了猫,心头直乐,似乎见到杜荷吃瘪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杜荷来意。
杜荷心中暗自诽谤几句,很快就摆正了心态,他没有忘记自己的来意,肃然道:“小婿是为阿史那结社率而来,觉得我们可以利用此次机会,正式的将东突厥收服,让他们正正式式的成为我大唐的子民。”
他这话音一落。
李世民与房玄龄、杜如晦互望了一眼,眼中皆存有讶然之色。
无独有偶,今曰他们聚在一起,也是在商议此事。
他们觉得出现了一个阿史那结社率,将来必然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为了防止如此情况相继出现,皆在考虑一劳永逸的方法,而且已经有了初步的头绪。
李世民沉声道:“说说你的看法!”
杜荷自信一笑道:“这要让东突厥与我大唐融合,莫过于同化,而同化最妙之法,莫过于文化侵略。以我们大唐的文化,来教育突厥百姓,让他们学习我大唐的一切,习惯我大唐的一切,从而忘记自己是游牧民族的事实。”
李世民道:“这一点朕也明白,也是如此做的。只是这文化侵略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假若强来,只会激发那些遗民的情绪。但不用强,早已习惯草原生活的他们,想要接受我大唐文化并不容易。”
他们早在几年前就展开类似的政策,所得的效果并不尽如人意。
“那是因为他们在心中存有逆反的情绪。”杜荷对于这些人的心思揣摩的通透,接口道:“说句难听的,他们这些人都是一群亡国奴,作为亡国奴对于故国存在怀念之心,不愿意接受外来统治外来文化皆在情理之中。这是无法强求的,但假若我们能够打破他们这种禁锢的思想,则行动起来,事倍功半。”
李世民、房玄龄、杜如晦三人听了眼中各自一亮,若有所思。前者求教道:“那贤婿有什么锦囊妙计?”
杜荷道:“利用阿史那结社率,进行炒作,制造舆论攻势,让所有突厥人都认同陛下,都赞美陛下,如此一来,他们自然会理所当然的接受陛下。”
炒作!
舆论攻势!
新世纪的词语让三人听的是一头雾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