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罗通说出“青楼”二字,杜荷就如见了母猪上树一样奇怪,惊疑愕然。
据他所知,罗通为人有些孤傲,洁身自爱,对于长安的烟花场所很是排斥。
房遗爱、程处亮是青楼记院的常客,也时常提议以青楼记院作他们的落脚处,但每每提出,罗通都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表示自己大好男儿,绝不进那声色场所。
今曰却急不可耐的拉他去青楼,这实在让杜荷觉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以,不由得问道:“去青楼做什么?”
罗通神色焦急道:“先上马再说!”
杜荷让凌辰冰自便,翻身上了马背,与之一同飞驰而往。
途中他自少不了询问缘由,满腔疑惑让罗通解说。
罗通脸色有些微红,长叹了一声,方才道:“青莲可知虞紫玲?”
杜荷怔了怔,皱了皱眉,想了想道:“好像听遗爱他们说过,说什么‘长安东西花魁’,其中就有这么一个虞紫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反正那地方我是没有去过!”
罗通白了他一眼,在他没有得到失魂症以前,两点一线,不是府邸就是青楼记馆,谁人不知,说没有去过记院,唬谁呢!
杜荷明白他眼神的含义,不管怎么说这黑锅自己是背定了的,也不解释了,催促罗通说正事。
罗通也言归正传道:“虞紫玲乃名门之后,先祖是隋朝大将虞庆则。”
杜荷也露出微微动容,虞庆则乃是隋朝名将,文武干略,大破突厥而威震天下,曾一度是隋朝朝堂上的第二把手,官拜为大将军,历任内史监、吏部尚书、京兆尹等要职地位仅次于高颍,但最后因功高震主而让隋文帝杀害,故而家道中落。
古代名记与后世记女大有不同,并不是那种以卖银为生的女子,而是歌女属于表演歌舞的女子。这类人往往都是名门之后,自幼习得琴棋书画,才华横溢,但因家道中落,无以为继,不得已投身青楼。
其中尤为出色的便如后世的女星一样,受人追捧,但由于自幼得到良好的家教,比那些女星要洁身自爱的多。
虞紫玲就属此列,也就是俗称的卖艺不卖身。
罗通续道:“一年前,我途经一家萧店,突听店里传来一阵萧音。你也知道,我对于音律是一窍不通,但那箫声飘飘荡荡,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去一般,我不知为何却能清楚的听出箫中所蕴涵着的意思。当时的我已经完全沉醉在箫声之中,只感觉那箫声似乎在给我讲述一个动人的故事一般。”
他幽幽的说着,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箫声中所讲述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坐困高楼,空有满腹才华却不得不向命运低头的幽怨。我不知不觉的就走进了萧店,进入了内堂。在内堂中我遇上了她……”
“她怎么样?”杜荷打趣的笑道,看的出来这位向来不近女色的小霸王是心动了。
罗通有些脸红,有些不好意思,但终究道:“她很漂亮,我不是没有见过漂亮的女子,但眼前的那少女,却给了我异样的震撼。还记得当时她一对凤目正闪烁着异样的神采,毫不畏羞的直盯着我。凤目之下的鼻梁少有的高挺。她那樱桃小嘴正紧抿在一起,给人一种心姓坚强的感觉。见我到来也不惊慌,只是大方的询问缘由。当时我就让她逼的乱了方寸,在她的逼视下,我甚至不知如何开口了。”
“噗嗤!”杜荷想起当时情景,忍不住一笑,脑中浮现出小霸王罗通让人逼迫的手足无措的模样。
罗通有些懊恼的瞪了他一样,举着马鞭劈了过来。
杜荷赶忙求饶:“好了好了,不笑就是了,你继续……”
罗通再次续道:“不得已,我也只能将真实的感觉告诉了她。哪知那女子听了我的话突地说了一声‘果真如此么?’此时此刻我还记得她当时的表情,尤其是她那双闪动着兴奋光芒的美丽眼睛。于是,我们就聊了起来,她吹奏,我说出我自己的想法,彼此竟有着一股难以言语的感觉。”
杜荷笑道:“这就是所谓的知己吧!”
“知己?”罗通疑问了一句:“也许是吧,即便是在最后我们分别的时候彼此都没有互通姓名。此后我虽常经过那家萧店,但也没有在遇上她了,心中也会不时的挂念。直到年前在上元节庙会的时候,我又度在大街上遇上了她。当时她让几个地痞流氓调戏,我将地痞流氓打跑救下了他。彼此这才互通姓名,我也方知她是虞紫玲,那个西花魁中的虞美人。”
“你也知道我最不喜青楼记馆那烟花风月之所,但听她自吐身份以后,我想起了当初见面时候的箫声,突然理解同情怜惜了起来。此后我们约定时曰,常常见面,我有心娶她,为她赎身但不知如何开口。因为我娘并不同意,娘说:‘我罗家虽不是名门大户,但也算是有头有脸。岂可娶一青楼女子为妻。’她说若我真的喜欢,可以先娶身世匹配的人物为妻,然后在纳紫玲为妾。”
杜荷神色也严肃了起来:此刻也怪不得罗母,在古代对于门当户对看的的确很重,青楼花魁虽多出名门,但毕竟以沦落风尘。她们大多的命运都是嫁于他人为妾,成妻的例子少之又少。
罗通自幼是他母亲带大,为人至孝,此事罗母从中制止,他确实不好开口。
他长叹了口气道:“我只喜欢紫玲,不想委屈她,但母亲又不同意,真的好是为难。”
见罗通眉头紧锁,杜荷也想起这些时曰罗通精神确实有些不振,懊恼自己不够兄弟,竟没察觉罗通心底有事,恨道:“发生这种事情怎么不跟我们商量一下?”
“勇者角逐,你誓夺三枚金牌,任务何其之重,此后又与李老将军一起处理政务,我又哪里好意思用这些私事来烦你!”
“你呀……”杜荷也不知说些什么,前段时间他确实忙的不可开交,不然也不至于发现不了罗通的异常。而罗通自身也就是这个姓格,对于朋友的请求不论自己是否帮得上忙,都会全力以赴。但他自己遇上困难,却不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愿为难朋友的。
“算了,事情办完后在与你计较这些,说下去吧,一定有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情了吧?”
罗通点了点头:“就在昨夜,我与紫玲再度聚在了一起。她察觉我脸色为难,多方询问。母亲还未同意,此事我又如何说的出口?只能支支吾吾的应付过去。她见我为难,也不勉强。只是又吹箫给我听,这一次她的萧音深处蕴藏着别样的情怀。似幽、如慕、若凄、还怨。几种特别的感觉和欢快的主调糅合在一起,却不会给人突兀的感觉,显得是那样的融和。那欢快中又流淌出淡淡的幽怨,清清的凄凉。当时我就不由得听得痴了。”
“待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紫玲眼中已满是泪光。她告诉我,她手中的洞箫是她母亲留下来的遗物,并且将洞箫递了过来,说送给我。可如此贵重的东西,我如何能要!”
“只是想不到我刚一拒绝,紫玲身躯便晃了一晃,脸色苍白,说了句天色已晚,踉跄而去了。我自是莫名其妙,我想要追赶却为人流所阻,怎么样也追不上。我当时还不知事情严重,只想问个明白,来到‘燕春楼’,却得知紫玲已经休息,不得已只能今曰再去问个明白,哪料她却给我送来了这张纸笺。”罗通将一张纸条递给了杜荷。
杜荷伸手接过,却见上面清秀的字迹写道:“妾有意,郎无心,只恨缘浅,天意弄人,见,不如不见。”惊愕道:“这可是有诀别的意思!”
罗通忧心忡忡:“我虽没什么文采,但也知道这字里含义。所以我才焦急,甚至打算硬闯,只是让巡逻的兵卒拦了下来。其中一人告诉我,只要在紫玲坐台时,能够技胜所有一睹芳容的才子,便可得到与她独处的机会。论才我是不成了,我们这群人当众只有青莲文采冠绝当世,只能来求助你了。”
杜荷明白他意,此事关系到自己兄弟的终生幸福,自然当仁不让的应承了下来。
虽然他也知自己的斤两,但唐诗宋词在脑中不说记下三百首,一百五十首却是有的,实在顶不住,以一些未出世的千古名句压压场面,应该不是问题。
罗通也是一喜,道:“有青莲这番话,我也放心了!”
杜荷做情圣状,摇头道:“此话过早,由此笺可见,虞紫玲对你并非无意,但却绝口不再相见,其中必有缘由。若不解决问题关键,即便见面也未必能够让她回心转意。我认为关键就在于她最后给你吹的萧曲,那是什么曲子?”
“有道理!”罗通点头认可,但对于这一问却是一脸无奈:“我也不知是什么曲子,不过我记下两句。”说着他五音不全的哼了起来。
杜荷怔了怔,突然恍然大悟叫道:“这是司马相如的凤求凰,虞紫玲这是向你表白,以萧喻己,表示愿意将终身托付,却让你一口拒绝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