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祠堂,夕霜皱了皱眉。幻象中,她也是来到了祠堂附近,然后见到了乌桕,乌桕此时此刻还在幻象之中。她求救般看向韩遂:“我们去祠堂隔壁看看好不好?我会有点心里头不安。”
“祠堂隔壁又是什么?祠堂里的那些灵位,可有什么变化?”韩遂这一问,谢安在有些傻眼了。祠堂中的令牌不是供给死人的吗,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变化?
怎么韩遂一句话,就让他后背凉飕飕的,止不住额角都开始出冷汗了,他连忙附和夕霜的建议:“那我们就去看看,看看祠堂那边到底会不会出现什么变化!”
夕霜每次前往祠堂,总留下些不好的回忆,又多多少少会有些新的发现。因此心里很是矛盾,走得就比平常慢些。韩遂察觉到她的犹疑,没有过问,反而伸出一只手来给她。夕霜握了上去,他的掌心暖暖的,一下子叫人觉得无所畏惧。
“还记得第一次来祠堂的时候,无意中见到尉迟酒的灵位。那时候,我就知道天秀镇这个地方不简单。”韩遂沉声道,“尉迟酒不是那么简单的人,无论后来发生了什么,绝对不会选择这样一个犄角旮旯的小地方,草草了却此生。天秀镇的秘密太多了,要不是情况危急,应该再顺着线索找一找,没准还会有更多的发现。”
“这里!”夕霜冲着那个眼熟的小院喊道,“和幻象中的一模一样,就是这里。”
“谁带你来的,幻象中,谁把你带过来的?”韩遂瞳孔收了一下,腰背挺直做出防备的姿势。
“小圆,幻象中小圆说这里住着一个可以帮忙的人,我们过来遇到了乌桕,也就是在这里,我确定身在幻象中,朱雀和小圆都是虚影,而乌桕是幻象中制造出来的,现实中不可能出现。”夕霜的话,没有说完,也没有办法说完,面前院门从里面打开。
乌桕的脑袋从门里探出来,一脸的茫然,随后恢复成警惕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道,“你们还能在外面做什么?还不快进来,外头有多危险,不知道吗!死了多少人了!”
韩遂轻轻看了夕霜一眼,夕霜完全没有从震惊的表情中缓过来,怎么可能一个乌桕在幻象中,这里还有一个乌桕!她本来以为找到了分界点,就分清楚了真实和幻象的差别。这会儿乌桕一出现,夕霜整个思维再次变得混乱。韩遂走到她身边,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道:“不用担心,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真的假不了,假的也未必就是不好。”
夕霜深吸口气,就一句话没有敢问,身边的韩遂,到底是真是假?这个答案,她恐怕自己承受不起,下意识地看了看韩遂脚边地下,一道影子,清楚明白。她不觉失笑,这是慌乱之中,想出的笨法子。哪怕是在幻象中,那些人也都是有影子的,怎么可能没有。
乌桕领着他们进了院子,赶紧反手把院门锁得紧紧的,做了一个不许出声的手势后,继续把人往屋子里带。夕霜满心警惕,哪里肯直接进去,谁知道里面有没有陷阱,而且只隔着一道墙,隔壁就是祠堂。
祠堂那边似乎安静地过分,这会儿,反而让人觉得慎得慌。
乌桕先进屋,见几人留在外头,不知在想什么,急得直跺脚,又不敢发出高声,对着他们连连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进屋。留在外面,只有死路一条。韩遂先进去,夕霜想了想,紧随他其后。谢安在反而没那么在意,能够在韩遂面前,装神弄鬼不被揭穿的人不多,更何况他们三人这会儿无病无伤,真要联手起来,哪怕是和一个高手过招,想来也不会输。既然不会输,就没什么好怕的。
夕霜硬着头皮进屋,不知为何想到了苏盏茶,苏盏茶意外出现,一路哄骗把他们晃倒了天秀镇,即刻失去了踪影。然后,通过朱雀的描述可以得知,她又在清霜镜铺骤然出现,而且直接出手就要杀朱雀和小圆。中间这一段时间并不算短,苏盏茶又去了哪里?她难道没有摸进天秀镇?夕霜否认了这个可能性,与其说苏盏茶失踪,不如说是她提前一步进了天秀镇,趁着两人被幻象拦截,去做了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韩遂已经大大方方地坐下来,询问乌桕道:“这里和隔壁只差了一道墙,隔壁有没有什么异常发生?”
“什么异常不异常的?死了这么多人,难道是正常的吗?”乌桕用力地瞪了韩遂一眼,“那些不信邪的,跑出屋子去的,不都死在了外面。听说镇上来了很多很多怪物,我们不是怪物的对手,躲起来,怪物就找不到我了。”
夕霜听他说得煞有其事,立刻反驳道:“你们怎么打不过怪物!在红雨落下之前,你说这话还能应付过去,谁不知道那场红雨过后,天秀镇大部分修炼者恢复原来的修为,何止是翻了一倍。怪物毕竟只是灵物,和厉害的修灵者怎么抗衡!”
“小丫头不要嘴硬,说什么都是假的,外头那么多死人,你可看清楚。红雨过后,是有不少人提高了修为,可不是人人都提高了很多。你看看我,不过就是比原来能多走些路不喘气而已,修为能有多大的改变?怪物要是趁我没有防备扑上来,我自认不是对手,只能束手就擒。不然,你以为我愿意躲在这儿,但凡有一丝机会,冲出镇口,外头可要安全的多,可怕就怕我没跑出十多步就被怪物发现,扑倒在地,随机咬断我的咽喉,那我还不如乖乖地躲在屋子里等着,或许有人来救我。”
这个乌桕比幻象中的那个口齿还要灵敏,但明显要窝囊得多。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上下看了看夕霜:“我说你看着这么眼熟,是不是小圆那一家的店主,那个开镜铺的。听说,你到离驭圃去过好吃好喝的日子了。怎么赶着怪物杀人的时候又回来了,这是好日子过不来,偏要回来撞在这生死关头上,值得吗?“
一听乌桕提起小圆,两段线索直接在夕霜的脑海中碰到了一起,变成了一条直线,再也没有其他的裂缝,真假完全衔接上了。正如刚才韩遂说的,假的真不了,但假的也未必是坏事。乌桕竟然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幻象中的那个已经消失殆尽,和朱雀小圆一样,不过是个影子。夕霜越发觉得这个幻象不是出自谢怀宇之手之人,必定对天秀镇很熟悉,知道镇上住的什么人,又是什么性格?只单单的乌桕来说,这真的和假的完全一模一样,说话的语调,睥睨的神情。
夕霜可以说两个要是同时站在她面前,她恐怕是分辨不出来的,制造幻象的手段高明得很呢。夕霜一把将自己的思维拉了回来,确认无疑地对韩遂道:“那个幻象,不是谢怀宇的手笔。是苏盏茶,是苏盏茶事先做了那个圈套,引着我入内。但凡我在里面选择错了,或许是累了怕了,不想走了,就会被困在幻象之中。你想想,她跑到清霜镜铺去杀朱雀和小圆,又把我骗进了几乎不能够生还出来的幻象,前后都是算计好的。还有我终于明白一件事,她当初为什么要冒充我留在了天秀镇的清霜镜铺中,肯定不是躲避仇家,后来更不是想要制镜,手痒难忍。”
上一次,夕霜只是简单地以为,她是要利用清霜镜铺的制镜炉和材料,炼化什么宝器。要知道在附近找一座制镜炉,绝对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可她想错了,苏盏茶不是要炼化什么宝器,她是要和天秀镇上的人多多接触,了解他们的习性,,语气和姿态,紧接着放在幻象之中太容易迷惑人了。要知道夕霜在天秀镇,生活了十多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甚是熟悉。一个人对自己越是熟悉的地方,越是容易放松警惕,就像回家了以后,就不会始终绷紧神经,等待着敌人上门。
“在还没有确认真假之前,我可不愿意,先动手伤人。”夕霜这句话是说给乌桕听的。
乌桕倒是聪明,这时候也顾不得掩饰哇哇大叫道:“我是看你们站在门口危险,好心好意放你们进来。你们疑神疑鬼得做什么?我一个孤家寡人,还能是你们几个强强联手的对手?我就算是个坏人,也该有点眼力见,不会挑选你们三个来做我的敌人,这才是人之常情。”乌桕一翻话,说得有些纳闷,又发不出脾气。
“他是真的,绝对不是什么幻象中的。”韩遂的目光片刻没有离开过乌桕,既然他能够确认好了,夕霜没有异议。只是,那个幻象中是否还有另一个乌桕?
“刚才我问,祠堂那边有什么动静?你还没回答我呢。”韩遂直接放松下来,夕霜和谢安在跟着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乌桕被她差点逼迫到了墙角,这会儿勉强壮着胆子道:“祠堂那边供着的都是令牌,死人的灵牌。那些怪物进去,又没有目标有没有吃食,最多逛一圈,就跑了。同伴之间,相互传递消息,不会再有其他的怪物冒冒失失闯进去。所以隔壁,只在最开始的时候闹腾了一阵儿,就彻底安静下来了。要我说当真无路可逃的,还不如躲在祠堂里,那些怪物来搜查过第一次,应该就不会来第二次。比起在外东躲西藏,留在祠堂里的生还率可要高得多。”
“你刚才又说,逃出镇子,外头是安全之地,只要够运气,跑出怪物的攻击范围,一到镇外,没有怪物,没有攻击。那接下来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会去哪里呢?”夕霜的问题突变,连带着乌桕还有些迟钝,没转过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