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霜没有在家久留,既然邱家把小圆送回此处,代表这里并不安全,不如到店铺中去。
她刚关上院门,要招呼朱雀和小圆抓紧离开,头顶心变得暖融融的,瞬间贯通全身,说不出的舒畅。
随即,她发现眼前仿佛在下雪,白茫茫的一层,视线看出去朦朦胧胧的,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连忙伸手去揉,揉两下丝毫不见效果。她唤朱雀过来看一下,是不是被东西迷住了。
“阿霜……”朱雀站在她的身后,见她转过来,嘴巴张得老大。小圆走过来,淡定的把她的嘴给捂上。
“有什么不对吗?”夕霜指了指眼睛,“我看东西不清楚了,是不是进了脏东西?”
小圆推了朱雀一把,她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仔细看两眼:“阿霜,你眼睛的颜色变了。”
夕霜没听明白,笑着道:“刚才迎风走,你过来帮我吹吹。”
朱雀看着夕霜一双瞳仁变成透明的水晶色泽,向着小圆拼命使眼色,你让我怎么和阿霜说!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是不是邱长吉又使坏了!
夕霜听她抽动鼻子,像是要哭了,明白了什么,左手一翻,掌心显出小镜,对准了自己的脸。
真是奇怪,她看眼前事物很不清楚,镜子所反射出来的纤毫可见,比往常还要真切数倍不止。她把镜面快贴到鼻尖,见到一双透明瞳仁,眨眼间又能折射出晶光,吓得差点把镜子扔了出去。
“阿霜,你其他有何不适?”朱雀见她差点站不住脚,赶紧过来把人搀扶住。
“除了看东西不清楚,其他还好。”夕霜不至于被打击到无法走路,她把镜子拿稳又照了照,发现镜中人的瞳仁仿佛两面小镜,能够映照出平日看不见的景象。
当夕霜在镜中看到小圆时,见他心口处有拇指大小的光点。她对镜魄再熟悉不过,这是小圆的本命镜所在。只是小圆被魇症困扰,虽然有些根基,本命镜始终无法成形脱离开自身。
可她原先是不能凭空用眼睛来探查别人本命镜的位置。
夕霜不置信地再转向朱雀,她全身没有一块光点,没有本命镜的存在。
“阿霜,你到底在看什么?”小圆走过来,他离得近,光点的形容更明显。夕霜眯了眯眼,隐约可见是一面四头祥兽镜的花纹。
“看你的本命镜。”夕霜心下大安,小圆体质根基差,可能这辈子无法修炼出本命镜。现今能看到镜中花纹,指日可待了。
小圆顺着她的目光,低头苦笑道:“姐姐,我能捡回这条命不容易,哪里来的本命镜?”
朱雀从身后扑上来,环抱住他的脖颈,笑嘻嘻道:“你懂什么,阿霜说有就不会错的。阿霜是天秀镇最厉害的制镜师。”
夕霜发沉的心情被两人逗乐,指着前方所见:“天秀镇统共这么大,而且只有我一个制镜师。所以我没听出你是要夸我。”
“清霜镜铺的客人是慕名前来,说明阿霜的名气都传出去了。”朱雀接收到小圆的眼色,想起夕霜不喜欢提这些,否则日子不会过得捉襟见肘的。
夕霜没说话,抬手揉了揉朱雀的头发:“小圆的魇症好了,我们在天秀镇吃吃混混可以一辈子。”
她心里想的是韩遂此刻到了离驭圃,不知如何去应付邱长吉,应付整个邱家。要是她胆子大点,不怕死一点,应该跟着过去的。事端是从她而起,她不该放任韩遂独自冒险,欠下还不清的人情。
“阿霜,你的眼睛恢复了。”朱雀的目光没离开过夕霜的脸,见她眸中的晶光慢慢褪去,恢复了剪水双瞳,“你再看看我,是不是清楚些?”
夕霜见一张圆脸就差贴在自己的鼻子上,连忙把朱雀推得远些:“看得清楚,连你眉毛里藏着的小痣都能看见。”
头顶上的那层暖融融跟着消失不见,夕霜再看小圆,再无特殊之处。她细细关照两人,今天的异常不能与人提起。
“那个韩遂回来,能不能问问他?”朱雀嘴快问道。
夕霜愣了愣,慢慢点头道:“可以问问他,只是不知他几时能够回来。”
“夕霜,夕霜哎。”远远的花三姐扭着腰肢过来,一双媚眼到处飞,“与你同来同往的汉子,怎么不在这里?”
夕霜听到同来同往四个字,差点没呛住:“他是来帮忙的,三姐不要这样。”
“我看他很有些本事,以为是爱慕你才会留在这个小地方。”花三姐亲热的上前拉住她的手,妖娆的往身后一指,“夕霜,你最近生意大好,铺子整修一新,有人来讨债了。”
夕霜一看到顾婆婆,连忙眼观鼻鼻观心。这位老人家是她的房东,嘴坏心善,清霜镜铺欠了大半年的房租,房东始终没吭气。大概是昨天修缮店铺的消息传出去,房东现身了。
“婆婆见好,婆婆的精神还是这么健朗。”朱雀一张嘴最会哄人的,上前把顾婆婆的胳膊挽住,“阿霜一早说要去看望你的,正好婆婆来了,大家想到一处了。”
夕霜忍着笑,给顾婆婆行礼:“婆婆店里坐会儿,我把房租拿给你。”
顾婆婆对着她瞪眼睛:“我脸上写着是来要债的吗,我有催过你给租子吗!”
“没有,没有,最近做了几个生意,富余些灵石,原本该是我们送上门去的,事情实在多脱不开身的。”夕霜迎着顾婆婆进屋,连忙生炉烧水沏茶。
顾婆婆左看右看,咳嗽两声道:“我听说有人来砸了你的铺子,你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两个半大孩子,我担心有人欺负上门。”
夕霜正打开箱子取灵石,听到这里,停下手来:“婆婆,我们没事的,没人欺负我们。”
“连铺子都被砸去了一半,还说没事。”顾婆婆的火气被她说上来,把桌角拍得乓乓响,“听说是离驭圃来的人,离驭圃是大户大族的多,天秀镇这么个犄角旮旯也要他们插一脚,就是过分!”
“开门做买卖,早晚会遇上难处的客人,铺子虽然砸了,补的灵石是翻了几倍。只要没伤到人,我盼着这样大方的客人再多来砸几次。”夕霜没有把细节说出来,把灵石装在丝袋中,双手捧给顾婆婆。
顾婆婆用手一掂,知道多给了。夕霜把她的手轻轻按住:“婆婆,多少都是应该的,我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小圆的魇症治好了。”
“这是个好消息,可见你最近是遇上好事了。”顾婆婆不与她推辞来去,把丝袋收起,“你原先存着灵石也是为了替这孩子治病的,怎么说好就好了?”
夕霜说是机遇巧合,借到一件宝器,润养了小圆的伤处,魇症自然就好了。顾婆婆没有追问细节,离驭圃的几个家族里头,谁家没有几件拿得出手的宝器?
顾婆婆站起身道:“我是看着你母亲流落到天秀镇的,你记着她过世时说的那些话,她是为了你着想。”
夕霜亲自把顾婆婆送到门口,老人家还是不放心:“听说你店里来了个过路的汉子,住在家里,你这是要替自己打算了?”
“婆婆,人家是来帮忙的,小圆的病也是他想办法治好的,过几天会离开。我那里还有朱雀住着,不是孤男寡女的。”夕霜一脸的哭笑不得,“这人不仅救了我,也救了小圆,我恨不得一天三炷香给人家供个长生牌位。”
顾婆婆满意离开,夕霜一抬头,见韩遂似笑非笑站在那里,也不知听到多少?她心里一点小尴尬,很快被惊喜冲刷干净:“你,你从离驭圃回来了!”
“是,回来了,本来还要留我用饭的,实在是邱家让我倒胃口,不想吃。”韩遂抄着双手,笑眯眯的进铺子,“你眼睛瞪这么大,别人会误会的。”
夕霜想问,谁会误会,眼角余光瞟到花三姐站在对街,朝着她挤眼睛,分明是见到韩遂回来,故意的。
她要问清楚邱家到底怎么回事,怕三姐来了耽误事,也顾不得其他,抓住韩遂的衣袖把人往店铺里拖:“朱雀,小圆,关店门,不做生意了。”
花三姐刚走到清霜镜铺门口,朱雀和小圆一人一边,把铺门当着她的脸给关上。夕霜还不放心,又给铺门设了个印,任凭她在外头把门敲破,里面都不能听见动静。
“阿霜,三姐的鼻子气歪了。”朱雀从门缝看得清楚,花三姐的牙齿咬紧,腮帮子凸起一块。
“下次再同她解释。”夕霜估计这事儿解释不清了,只会越洗越黑。
事分轻重缓急,当前她只想问清楚韩遂是怎么入了虎穴,又全身而退的!
“邱家,邱长吉,有没有发现问题?”夕霜一双眼把韩遂从头到脚刷了一遍,这人还是一副邋遢随意的模样,嘴角带点笑意,眉毛胡须揉成一团。大概是看了几天,居然还顺眼了。
“能有什么问题呢?”韩遂接过朱雀递来的茶,喝一口反问道。
夕霜真答不上来,邱长吉不是一般人,赝品能瞒得过一时,瞒不了这么久。她是亲眼所见韩遂把镜魄里的妖物捏得粉碎,哪里还能再给邱家一份子。
难不成,难不成……
“邱长吉的眼睛被镜子照瞎了?”夕霜大胆假设,对面韩遂一口热茶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