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润听不见,便啐了口:“有本事说完再走,吊人胃口。”阿润一转身,却对上一双带笑的眼睛,正是宋和,望着她道:“阿润姑娘,站了这半天脚不累么?”
阿润一听,就知道他必然是看到自己在听审了,便道:“我本想看看热闹,没想到……真是无趣。”
宋和道:“哦,该怎么才是有趣?”
阿润举手比划,眉飞色舞道:“那当然要噼里啪啦地打板子,打得坏人嗷嗷叫,跪地大叫饶命……”
宋和忍笑:“罢了,你还是快进去吧,小小姐早上起来就很不高兴呢。”
阿润这才着急:“是吗,我去看看小毛。”
宋和一点头,转身出去了。阿润见他走了,才记起来,居然忘了问他贺兰春华把苏明留下是什么意思,现在哪里。
阿润便先去内宅,果真看到毛双儿托腮坐在桌前,头发也不曾梳理。阿润把篮子放下,问道:“小毛,在想什么?”
毛双儿回头:“你今天晚上还会走吗?”
阿润见她着实可爱,便坐在她旁边,摸着她的小脸,道:“不会了,我昨天回家,跟我娘说了一声儿,今晚上留下来陪你。”
毛双儿这才欢呼了声,伸手抱住阿润:“阿润姐姐,我太高兴了。”
阿润揉揉她的头:“你看你,头发也不梳,越发像是个小鬼头。”
毛双儿乐得笑起来:“小鬼头?”
“你高兴什么?脸不会也没洗吧?”阿润道:“快点起来,先去洗个脸,回来我给你梳头。”
毛双儿大为兴奋,急忙跑去洗脸,湿漉漉地又跑回来,等阿润给她梳头。
阿润在家里的时候,负责照顾爱夏爱冬,梳头自然不在话下,不多时候,就给毛双儿梳了个漂亮的双丫髻:“这样就好看多了。”
毛双儿顾盼甚美,忽然鼻子掀动:“什么东西这么香?”
阿润转头一看,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篮子:“啊,这是我娘给我带的一点咸菜之类的东西,我还没仔细看呢。”
“咸菜是什么?”毛双儿好奇地问。
“是……吃的……但不能就这么吃,要配着粥,或者馒头……”阿润自顾自说着,忽然后知后觉,看着毛双儿咽口水的样子:“小毛,你不会没吃饭吧?”
毛双儿眼巴巴地看着她:“我心里想着你,什么也吃不下。”
阿润听了这纯真的话,真是窝心地感动,把毛双儿抱过来,宠爱地摸摸她的头:“乖孩子,好吧,我叫人给你做饭。”
毛双儿跟着阿润往厨房走,经过花园,阿润看看毛双儿,道:“等等……”她弯腰到草丛里,找了两朵盛开的粉红色小蔷薇,小心摘了下来,把刺儿去掉。
毛双儿咂咂嘴,道:“这是干什么的,可以吃吗?”
阿润道:“不,这是给你戴的。”说着,便给毛双儿在双丫髻上,一左一右,把蔷薇给插上了。
毛双儿本就生得好看,戴上蔷薇花儿后,更是相得益彰,粉妆玉琢之极。
毛双儿问:“好看吗?”
阿润道:“好看极了,简直像是个小仙女。”
毛双儿嘻嘻一笑,转身跑到草丛里去,阿润忙叫住她:“小毛别乱跑,小心草里有……虫子。”忽然看到毛双儿想去摘一朵月季,阿润想要拦住已经来不及,到底给刺扎破了手。
毛双儿大叫一声,阿润跑到她身边,急忙把她的手指塞进嘴里,含含糊糊说:“花上有刺你怎么忘了,昨儿给你六叔摘花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了吗?”
毛双儿竟不哭,只道:“我太心急,忘了。”
阿润又是好笑又是责备,看着她道:“你戴两朵花已经够好看了,怎么还要再摘,戴太多了反而就不美,会给人笑话。”
毛双儿认真说道:“我不是自己戴,是给你戴的。”
“啊?”阿润吃了一惊。毛双儿道:“阿润姐姐戴了一定更好看。”阿润道:“小毛,你怎么总是做让我喜欢的事儿。”忍不住又把毛双儿抱住,亲亲她粉嫩的脸颊。
两个人磨磨蹭蹭到了厨房,却发现厨下并没有人,找了仆人来问,说是那婆子出去买菜了。阿润无奈,翻来翻去,找出点米,洗了洗,便放进锅里煮。
厨房中一时浓烟滚滚,阿润拉着毛双儿逃难般出来,挥挥手,一阵咳嗽。
毛双儿回头看着烟雾缭绕,笑道:“真好玩,就是有点太呛了。”
阿润藏着羞色,道:“我就有点不会生火……其他的我都会。”
两人站在厨房门口,都有点灰头土脸。却见毛振翼飞跑而来,见状道:“你们把厨房烧了?这么好玩儿的事怎么不叫着我一起来?”
阿润不免又打了他一下:“别瞎说,我们在做饭。”
毛振翼道:“我第一次看到做饭是这样的,真是大开眼界。我要去告诉六叔……”
毛振翼说着,便往前跑去,阿润见他要去告状,便叫道:“大毛,快给我回来。”
毛振翼跑的越发快,阿润拉住毛双儿便去追,如此一前一后,眼看要到了贺兰春华的书房处,阿润忽然看到毛振翼停了步子没有进去,反而趴在外头墙边一动不动。
“你在干什么?”阿润惊奇地问。毛振翼回头“嘘”了声,示意她不要出声。
阿润握着毛双儿的手,小心走到毛振翼身后,抬头一看,顿时心里“哇呀呀”地大叫了声。
贺兰春华的书房外头是个雅致的小院子,此刻就在院中的石桌旁边,贺兰春华跟方才的苏明对面而坐。
从阿润的方向看去,贺兰春华面上带笑,真如春晓之花般,温声道:“我是为了苏兄着想……所谓‘明哲保身’是不是?”
苏明本也算是个不难看的,甚至有点秀气,但是跟贺兰春华想必,顿时如一只草鸡站在凤凰旁边,简直不堪入目。
苏明似乎有些紧张,脸色发红:“大人……”
“我并非逼迫你,你可以再想想,横竖……不着急。”贺兰春华的声音,亦如春风拂面,絮絮善诱,叫人心跳加速。
这幅熟悉的口吻,让阿润想起,那天自己初入县衙被他召见,他正也是这幅模样……
当时阿润不觉得如何,但是现在看,感觉却鲜明起来,贺兰春华端庄坐着,宽大的官袍更让他显出几分威武之气,加上那副口吻脸色,让阿润想到当地的一句谚语:南阳诸葛亮,稳坐中军帐,摆起八卦阵,专捉飞来将。
正偷看中,毛双儿小声道:“跟六叔说话的是谁,我不喜欢他。”
阿润道:“其实长得不难看,只要不是个坏人……”
毛振翼道:“分明难看死了,你的眼神很有问题。”
阿润惊讶,在毛振翼头上敲了一下:“不许这么跟我说话。”
这功夫,那边贺兰春华已经起身:“苏兄,时间不早,我不留你了,横竖来日方长,等此案完结,再跟你好好说话。”
苏明喉头动了几动:“谢……贺兰兄。”
阿润看着两人的举止,小声道:“我怎么觉着怪怪的。”
毛振翼已经跑到她身后去:“笨蛋,他们要出来了,你还看,要给六叔捉住了……”
阿润低呼了声,眼看贺兰春华陪着苏明走了过来,便急忙拉住毛双儿往旁边跑去。
刚跑了十几步,就听到身后贺兰春华道:“阿润,双儿,站住。”
阿润讪讪站住,毛双儿回头,摆手道:“六叔,我们没有在偷听。”
阿润捂住她的嘴:“童言无忌,大吉大利。”
贺兰春华不理他们,正好宋和前来,贺兰春华便叫宋和送苏明出去,阿润跟毛双儿偷偷地欲溜走,贺兰春华已经来到身旁:“阿润,你跟双儿是从哪里弄得这样?”
阿润道:“弄得哪样?”低头看向毛双儿,顿时惊呼,却见小丫头原本白皙的脸上多了几道黑色痕迹,花里胡哨,简直像只小老虎。
阿润看看双手,才发现手上全是木炭色,大概是刚才捂住双儿嘴的时候,给她蹭上的。
贺兰春华叹了口气:“快去洗干净。”阿润如蒙大赦,要走时候,又问:“大人,你跟那个苏明是……什么意思?”
贺兰春华听她问,便看她:“哦?你问这个干什么?”
阿润道:“我刚才在外面听他们说这个人水旱都通,大人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贺兰春华转过头去,阿润看看他的脸色,试探问道:“看样子你是明白的……那能不能告诉我?”
毛双儿也道:“我也想知道……”
贺兰春华本想发作,听到毛双儿问,却又啼笑皆非,便瞪阿润一眼道:“现在不行,改天……我再亲自告诉你,现在快点带双儿去洗干净。”
阿润总觉得贺兰春华的口气底下压着一丝……威胁似的。当下急忙拉着双儿飞跑离开,洗干净了手脸,想到毛双儿还没吃饭,正要想法儿,却见毛振翼手中捧着个罐子,嘴里咀嚼着走进来,边走边道:“好吃。”
阿润忙叫住他:“大毛,你在吃什么?有好吃的也不分给妹妹?你妹妹还没吃早饭呢。”
毛振翼道:“我也没吃……刚才我在屋里找到的这个,真好吃。”
阿润道:“是吗?我尝尝。”她走过来,见毛振翼手中碰着的,竟是一小坛的炒花生,拈了一粒吃了,嘎嘣脆,又香的入味。
毛双儿也挤过来:“什么这么好吃,让我尝尝……”
三个人坐在桌边,围着花生吃,吃了小半罐。阿润吃得津津有味,赞道:“不比我娘炒的差,你从哪弄来的?”
毛振翼道:“从妹妹的房间,不知道谁放在那里一个篮子,里头好多……我尝了尝,有的太咸了……”
阿润目瞪口呆:“一个篮子?那是我的东西!啊……大毛,你拿了我娘给我做的好吃的……啊……”阿润有点崩溃。
“那是你的?我不知道……但是这个归我了!”毛振翼听了,抱起小坛子,跳起来跑出门去。
阿润也随之跳起,尖叫:“大毛,你给我回来,那是我的,不许吃!”
阿润如风一样出门,对面正好来了一人,仓皇间便撞了个满怀。
阿润捂着脑袋抬起头来,正对上贺兰春华的双眼,他挑眉道:“又在干什么?你们两个你追我逃的,玩上瘾了吗?”
☆、第34章 三斩之威
阿润要挣扎,却给贺兰春华握着手腕,动弹不得,只好告状:“大毛偷了我的吃的!”
贺兰春华回手,把身后的毛振翼也拉出来:“小翅膀,你干什么了?”
毛振翼见逃无可逃,即刻捧高罐子,谄媚道:“我在屋里发现的这个,不知道是阿润的,六叔你尝尝,太好吃了。”
阿润正惊讶,贺兰春华已经伸出手指,拈了一粒花生,轻轻一咬,脸上露出赞许之色:“咦,别有一番风味。”
“什么?”阿润张口结舌,心中升起一股不详之感,仿佛看到那几个不翼而飞的油塔在眼前飞舞,急忙制止:“大人,那是我的,你不要乱吃。”
“嗯嗯,”贺兰春华又吃了两粒,慢条斯理地:“我刚才听说你把厨房烧了?”
“哪有啊,我只是不太会生火,所以弄得烟大了一点儿。”阿润掩饰,小小咳嗽了两声。
毛振翼叫道:“什么?那叫大了一点儿?”
阿润暗吸冷气,磨了磨牙,笑着瞪他:“是的大毛,就是大了一点儿没错。另外我很奇怪,为什么你的嘴塞得这么满居然还能开口说话呢。”伸出手去,嫌弃地把毛振翼的脸推开。
贺兰春华却云淡风轻地:“倒也没什么,所幸没烧起来,这坛果子就当作赔偿吧。”
阿润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