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何延安接到调令,返回首都,出任中组部常务副部长。随后S省省委副书记、常务副省长邰惟清调任A省,省人大常委会选举邰惟清为省人民政斧副省长,代理省长。
邰惟清与何延安年纪相当,今年五十二岁,正是年富力强之际。光看外表,为人很和善,笑眯眯的,若他不是省长,而是普通群众,一准是个很受欢迎的长者。
不过到了一省之长这个层面,有多少东西是露在脸上的呢?
何延安走得并不太急,与邰惟清整整办了一个星期的工作交接。在此之前,何延安征求了凌雅的意见,看她对自己的工作安排有什么要求。凌雅倒也直爽,明白无误的对何延安说自己想留在省政斧。理由十分冠冕堂皇,说是还想在基层锻炼几年!
呵呵,基层!
堂堂省政斧,在凌雅嘴里成了锻炼人的基层。也就何延安这种出身世家豪门的首长能够接受凌雅这个说话,换一个省长,该给凌雅吹胡子瞪眼睛了。
宾主一场,何延安对凌雅印象很不错。除了聪明勤快这些秘书基本功之外,凌雅最让何延安喜欢的就是恪守规矩。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坚决不说。绝不惹是生非。这也是大内锻炼出来的基本功。这种世家豪门的气度,很合何延安的胃口。
凌雅既然有意在省政斧继续锻炼一段时间,何延安自然要给她做好安排。
何延安给凌雅安排的是省政斧办公厅综合处处长,一个权位不显却能接触到许多机密的职位。首长调任前,安排好秘书的出路,是人之常情,何况还是何延安这样背景极其强硬的省长?办公厅的负责干部,自然是奉命唯谨。
再说了,凌雅也是出身京城世家,又是老张家的媳妇,本身也很有实力。虽然张老过世,张家势力大不如前,但那也是针对最高层面而言的,在A省省政斧办公厅这样的单位,老张家依旧是需要仰视的对象。只要凌雅不主动去招惹人家,同僚们自然十分乐意与她搞好关系。
柳俊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邰惟清上任之后,行事低调,工作作风十分踏实,紧着召见各地市的市长和专员,了解全省十八个地市的经济发展情况。
第一个召见的市长,自然是玉兰市的崔福诚。
崔福诚是副部级干部,省政斧党组成员,市长之首,获此殊荣,正在情理之中。
“市长,邰省长对玉兰市的评价如何?”
柳俊端起茶杯,微笑问道。
这是在语后添情茶楼的黄山云雾茶室,柳俊与崔福诚对面而坐。自从崔福诚上了副部级,柳俊与他的来往益发密切起来,态度也益发的随意。原因很简单,他俩已经在一条船上了。尽管崔福诚登上的是何延安的大船,与严柳系不是一回事。但在A省,这个区别不明显。
因了这种关系,柳俊和崔福诚不免经常在一起喝个茶聊个天。
对于语后添情茶楼安静的环境,典雅的品味,崔福诚还是比较喜欢的。以他的年纪和地位,也不大可能喜欢过于喧嚣的浮华娱乐场所。
崔福诚刚刚受到邰惟清召见不久,就算柳俊不主动约他一起喝个茶,崔福诚都会有这个心思。事实上,眼下整个A省有一定级别地位的干部,心里都有些毛毛乱乱的。这也难怪,一家伙将省委书记省长都换掉,新来两个当家人,谁知道是什么脾姓?
十五大召开之后,书记省长都换掉的省份不多,N省、J省都是这种情况。N省已经动了,严玉成去了中央履任新职,张光明暂时兼任着省委书记和省长双职。J省钱建军和柳晋才两位政治局委员,都还没有离任。一省之内,一家伙出现两个政治局委员,这在J省的历史上,不但空前,恐怕也是绝后了。放眼全国都很罕见。
不过N省J省与A省的情形,又不完全相同。省委书记都是从外地调任,但省长却是在本省原来的干部中产生。不像A省,省长也是从别处调来的。
党委政斧一把手,来头都不小,也都以工作能力强而著称,看来中央下定决心要改变A省的面貌。尤其瞿浩锦,据说作风很强硬。何延安背靠老何家这株参天大树,在A省将近五年,尚且缚手缚脚,无法完全施展拳脚,可见A省的本土势力,是何等的强大。将瞿浩锦这位手段和背景都强硬非凡的西北悍将调过来,中央对A省本土势力开刀的苗头也很明显。
崔福诚心中不安,乃在情理之中。
实在崔福诚眼下的处境,相当的尴尬。
首先,他也是本土干部,要获得瞿浩锦的信任不容易。其次,他不是本土派最大势力圈子的一员,相反,还得罪了丁玉舟,间接地不受靳秀实喜欢。也就是说,他身后没有一个强硬的本土势力圈子给他撑腰,何延安这一调离,他一下子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家伙,极有可能被边缘化。
何延安的调离,让崔福诚措手不及。原本他以为靳秀实退二线之后,何延安顺利上位,那么他依靠玉兰市长河区的傲人政绩,亦很有可能在实际职务上再进一步。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何延安调离,一下子打破了他的美梦,不得不应付“生存”的问题了。
故此,对于邰惟清此番召见,崔福诚可是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评价?呵呵,当然是很好的了!”
崔福诚也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淡然一笑,说道。
柳俊也笑了。
邰惟清甫一上任,不至于那么急着挑岔子,对各地主要是了解情况,断然不会随随便便对省会城市做出负面的评价。
“那你对邰省长的评价怎么样呢?”
柳俊把玩着手里的瓷杯,继续很随意地问道。
崔福诚脸上笑容渐渐收敛,神情凝重起来,沉吟稍顷,缓缓说道:“不大好说,看不透!”
柳俊眼里就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崔福诚行事小心谨慎,魄力方面略有不足,却有一桩绝大的长处,那就是看人极准。以前受丁玉舟杜文若联手压制的时候,一点一点地组建自己的小班底,人数虽少,每一个都很有能力,也很忠心。
崔福诚的宗旨是宁缺毋滥,达不到这两个要求的干部,纵使占据比较重要的职位,也绝不拉进自己的圈子。四年以来,崔福诚小班底里的人,没有一个出过问题。
这一点,便是柳俊也相当佩服。
现在,崔福诚给邰惟清的评价是——看不透!
看来这位邰省长,确实是很难琢磨啊!
当然了,毕竟一省之长与玉兰市的处级干部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崔福诚又是第一次和他打交道,看不透也不足为怪。
“不过,柳书记,邰省长对你似乎很感兴趣……”
崔福诚喝了一口茶,不经意地说道。
“何以见得?”
柳俊坐直了身子。
“我和他的谈话,主要是围绕高新技术开发区和国有企业改制这两块展开的……”
柳俊问道:“你提的头还是他提的头?”
“他提的头。差不多一上来就问到这两块的工作,问得很详细。尤其是国有企业改制,他非常关注。认为改制势在必行,但对于职工的分流再就业工作,一定要做好妥善的安排,不可疏忽大意。”
崔福诚望着柳俊,缓缓说道。
柳俊就点了点头,神情也变得比较凝重。应该说,邰惟清看问题的眼光还是很准的,算是抓住了国有企业改制的两个重点。
必须改!
必须慎重地改!
“当然了,他对你的评价也很正面。对你的工作很肯定,尤其是长河高新区的工作,他认为是一个成功的典范。短短两年时间,起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了不起。”
崔福诚略略有些感叹地说道。
大约这不仅仅是邰惟清的感慨,也是崔市长的感慨吧。
“省长过奖了!”
柳俊微微一笑,淡然说道。至于崔市长是否过奖,以他俩现今的关系,全然不必提起。
崔福诚也笑了笑,继续喝茶。
“市长,还是那句话,不必心急,静观其变吧!”
崔福诚点了点头。现在,确然也只能采取这样的策略。情况不明,不能胡乱出手,以免陷入被动。
柳俊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嘴角露出一个深思的笑纹,缓缓说道:“中央安排邰惟清先到一步,赶在瞿浩锦前头,或许,局势会变得更加复杂呢!”
崔福诚一凛,沉吟着问道:“你是说,靳书记和邰省长……”
崔福诚只说了半句,神情很是凝重。
柳俊的意思很明白,这中间存在一个时间差,瞿浩锦尚未到任,靳秀实还是省委书记,本土势力与邰惟清之间,也许有可能先期达成某种共识。邰惟清孤身而来,也需要有一股势力支持他。
瞿浩锦是管帽子的,中央派他来A省,原本就有削弱本土势力的意向在内。本土派如果谋求与瞿浩锦合作的话,先天不足!与邰惟清合作,倒还有几分可行姓。
关键要看靳秀实的胆略如何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