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小二长长的叹了口气,将事情娓娓的与青果说来。
第一楼的掌柜姓乔,名胤祥,原是晋西人氏,几十年前跟随家里族亲从晋西来京都求生计,从小小的学陡做起,直至做到小管事,原东家见他踏实能干,是个勤奋忠厚的,便招了他做女婿,举全家之力在这丰乐坊开了这家“第一楼”。
这乔胤祥也算是个有本事的,愣是将第一楼的生意打理的蒸蒸日上,日进斗金。只是虎父出犬子,膝下的两个儿子不知道是穷人乍富失了本性,还是被这京都城的纸醉金迷迷了眼,干的尽是些二五不着调的事。
捧头牌,包戏子,就没这兄弟俩不做的混事!
前些日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跟人抢起了戏子,抢就抢吧,结果还把人给打了,关健是打的那人据说延平伯第八房姨娘的兄弟!虽说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人家有后台啊!
第二天顺天府就将这乔家两兄弟给拿了下大牢,可怜乔掌柜几十年的积蓄流水一样的泼进去,却是连两兄弟的面都没见到过!
“哎!”小二摇头,不无同情的说道:“人延平伯那边放话了,让乔家拿三万两银子出来,拿不出来,就准备替乔家两兄弟收尸,乔掌柜的这几日卖田卖地的到处凑银子呢,哪里还有心思开门营来。”
青果点了点头,示意襄荷把那角碎银子递给小二。小二接过赏银,连连道着谢,喜滋滋的退了下去。
“所帐结了,我们过去看看吧。”青果对襄荷说道。
襄荷起身去结帐,青果等襄荷结完帐,两人一起出了茶楼,朝前面走去。
酒楼槅扇紧闭,在车水马龙的街市场上显得格格不入。
“姑娘,要进去看看吗?”
青果点点头。
襄荷便上去敲门,敲了许久,就在青果以为屋里没人打算转身走人时,不想,身后却响起“吱呀”一声响。
青果顿步,转身朝后看去,便看到一年约四旬出头的妇人,正脸色腊黄的依在门框上朝她看过来,“两位姑娘,你们这是要谁?”
青果指了酒楼外张贴着的那张写着转让的大红纸,对妇人说道:“你们这酒楼要卖吗?”
妇人连连点头,浑浊的眸子里便有着一抹急切的光芒,对青果说道:“姑娘,您要买这酒楼吗?”
青果便笑了说道:“家中长辈有意开间酒楼,我也是闲逛到这,才发现你们家要转让的,便想来看看。”
“哎,我们这酒楼生意很好的!”妇人对青果急急说道:“若不是家中突遭变故,我们也不会把它转出去。姑娘,您进来看看吧,要是觉得合适了,让您家长辈也来看看。我们等银子用,要的价格也不会太高。”
青果听着妇人有些语无伦次的话,不由便暗暗的叹气。
只怕是这家人已经是实在走投无路了,不然,又岂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青果点了点头,与襄荷一前一后进了酒楼。
酒楼虽说有些年头了,但却保养的不错,油漆也好,砖石地板也好,处处都能看出主人家对屋子的爱惜之意。
“我们这酒楼,每年都要请了人来修缮一番,十天半月便也要让人好生打理一番。”
妇人跟在青果身后说道,不时的还要咳上几声。
青果点了点头,与襄荷仔仔细细的察看起来,却在这时,忽的响起一串杂乱的步子声,不多时便看到几名大小不一小孩跑了出来,他们里面有男有女,一见着妇人,便连声喊着。
“祖母,祖母,是不是又有人来看屋子了!”
妇人点头,浑浊的眸子慈祥的看着身下围了一圈的小孩,轻声说道:“你们自已去玩,别吵着了客人,好不好!”
里面最为年长,看起来约有十一、二岁长得甚是清秀的一个小男孩便朝青果看过来,拧了眉头说道:“祖母,您莫不要被人骗人了,她们这样的年纪,怎么能买得起酒楼呢?”
“瑞哥儿不得无礼。”妇人喝斥了被唤作瑞哥儿的小男孩一眼,眼见男孩眉宇间生起一抹郁色,又连声解释道:“姑娘说了,她是因为家中长辈想要开酒楼,才来看看的。”
话落,又连忙对青果说道:“姑娘,别见怪,因这些日子来看楼的实在是多,可真心想买的却少,瑞哥儿又心疼他父亲,才会说错了话,还请姑娘别放在心上。”
青果点了点头,淡淡道:“无妨,我能理解。”
乔贺瑞不由便抬头看了眼青果。
目光快速的打量了一眼青果身上虽然低调但却难掩华丽的衣着,轻垂的眸里便有了一抹几不可见的敌意。
理解?!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少爷小姐,又怎么能理解我们这种生活在社会最低层的人的无奈和绝望?
乔贺瑞垂了眸子,对妇人说道:“祖母,孙儿带了弟弟和妹妹们去外面玩。”
“去吧,别跑远了。”
“是。”
青果等乔贺瑞带人走远了,便问道:“婶,这酒楼,你打算多少银子转掉?”
“姑娘,我们这酒楼因为临街,前面又宽阔,且又是做了几十年的老牌子,盘下来,打开门便可以直接做生意,老爷原先打算是要八千两银了的,可是不瞒姑娘说,我们等着这银子救命,您给个六千两就成了!”
六千两银子,确实不贵!
酒楼楼上雅室便有十几间,再加上堂下可容纳十几桌的大厅,还有后院的一进四间小院,说实话,换在平时,一万两银子怕是都难买到,这会子却足足少了近一半价!
妇人见青果没出声,连忙说道:“姑娘,您要是一次性付清的话,我跟我当家的再商量下……”
“不必了,”青果打断妇人的话,轻声说道:“就按您说的,八千两吧!”
妇人当即便怔在了那,目光怔怔的看着青果。
青果笑了笑,轻声说道:“您家的事,我刚才在外面也听人说了一遍,可怜天下父母心,就当是我做件善事吧!”
妇人捂着嘴便呜呜的哭了起来,“姑娘,姑娘您真是好人,我谢谢姑娘您的大恩大德了!”
说着,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青果的身前,便要磕头。
吓得青果连忙一闪错过了身,她可不想折寿!
襄荷侍候了青果这么久,也知道她轻易不让人下跪的性子,当即便出手扶住了妇人,轻声说道:“你去把你家能做主的请回来吧,我家姑娘回去跟长辈说一声,明天卯时三刻,大家一手交钱,一手去把契书给办了。”
老妇人几疑自已还在做梦,连声对青果说道:“姑娘,明天就行?”
青果点头,“救人如救火,明天卯时三刻,会有人拿了银票来跟你办交接。”
“哎、哎、哎。”
妇人连连点头,脸上的泪水扑擞擞的全进了她哆嗦着的嘴里。
青果辞了妇人,带着襄荷往外走。
妇人一边感恩戴德的送着青果和襄荷往外走,一边连连喊着带着几个小的在外玩的乔贺瑞,一迭声的说道:“快,快去寻了你祖父回来,便说有人买酒楼了。”
乔贺瑞不由便怔了怔,待回过神来去看青果时,却只见到一抹青绿的衣角消失在人流里。
“姑娘,这事您怕是鲁莽了。”
襄荷忽然开口说道。
青果笑了笑,朝襄荷看去,轻声说道:“你是想说,即然酒楼是十一皇子看中的,这价格怕是他心里也有数,这自古以来只有坐地还价的,哪还有我这样往多了给的是不是?”
襄荷点头。
虽然,心里觉得自家姑娘这样做,是慈悲心肠。但必竟,这事还牵涉到十一皇子,为着帮助别人,而让自已为人所憎,这真的是得不偿失!
青果笑了笑,轻声说道:“无妨,我会与十一皇子解释清楚的。”
襄荷想了想,本打算再劝几句,让青果推脱家里长辈不同意,但看到青是眉眼间的毅然时,便没有再往下说。既然姑娘都明白,那就是说姑娘自有她这样做的道理,那她说多了,也于事无补,不如不说!
不得不说,襄荷真的是个很识趣的丫鬟!
“姑娘,那边是不是九爷?”
走了一段路,襄荷突然抬手指了前方不远处的一行人说道。
青果便顺着她指的主向看过去,不是叶羽还有谁?
叶羽显然也看到了她二人,对青果笑了笑,稍倾,回头朝走在他身侧,穿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年约十八、九岁,生着一对狭长凤眸的青年子轻声言语了几句。
青果便看到那青年男子抬目朝她这边看来,四目相对,凤眸男子对她几可不见的颌了颌首,便侧身与叶羽说了几句,青果便看到叶羽唇角翘起一抹愉悦的弧度,目光却是频频朝自已看来。
呃!
这人是谁?
看样子跟叶羽很是要好!
这样想着,一会儿的功夫,两行人走到了一起。
“淑贞,来,我给你引荐下,这是英国公世子,耿鹏举。”叶羽指了身边正嚼了抹笑,上上下下打量青果的耿鹏举对青果说道。
青果垂眸上前,屈膝福礼,“见过世子。”
耿鹏举摆了摆手,“罗姑娘不必多礼,我今日出来的匆忙,没准备见面礼,回头让你姐姐补给你!”
呃!
青果怔怔的看向叶羽。
姐姐?
她自然不会认为,耿鹏举嘴里的“姐姐”指的是青萍,想来,十有*指的是英国公世子夫人!只是怎么就成了姐姐了?
叶羽见青果朝他看来,淡淡一笑,轻声说道:“你别理他,我比他年长,照说,他该叫你一声嫂子才是!”
耿鹏举顿时不乐意了,指了青果对叶羽喊道:“凤翀,她才多大?你让我管她叫嫂子,你是纯心想找架打,是不是?”
叶羽冷声一哼,睨了耿鹏举说道:“打架?你打得赢吗?”
耿鹏举噎在那,瞪大眼看着叶羽。
青果连忙上前打圆场问道:“九爷,您们怎么会来这里?”
“噢,我使了人去文大人府上,说是你出门了,我便想着你许是来看酒楼,便往这来碰碰运气,不想还真遇着了。”
“您找我有事?”
叶羽摇了摇头,“没事,这段时间天不是很热吗?也一直没机会出来走走,难得今天凉快些,想着带你出来逛逛,看看要不要准备些特产,好让你带回去。”
“喂,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说话!”耿鹏举不满的对叶羽,说道:“我陪你走了几条街,两只脚都快要断了!你不会连杯茶都不舍得请我喝吧?”
叶羽才要开口。
深知他俩之间过往的青果,连忙说道:“前面有家茶楼不错,我们去那坐坐吧,我正好有事商议九爷。”
青果开了口,叶羽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一行人便朝之前青果歇脚的茶楼走去。
因着时间的关系,这会子楼上雅室也空了,几人要了一间雅室,又点了一盏好茶,要了几碟点心,便坐下来慢慢说事。
“什么事?”才坐下,叶羽便看着青果,问道:“可是跟那间酒楼有关?”
青果点了点头,将乔家的与叶羽说了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