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湄想着这件事,也总觉得中间少了点儿什么,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娘娘,这件事——”
“展欢雪虽然没脑子,但是狠劲儿和胆子还是有一点的,她杀江氏的时候姑且没有半分的犹豫,若说是回头就被吓疯了?谁信!”展欢颜知道她要说什么,所以干脆就直接出言打断她,“袁太医死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是很明白吗?临死还要被她再利用个彻底——那袁太医——”
展欢颜说着,就是意味不明默然的摇了摇头。
照北宫烈的意思,袁太医给单太后效力已经不是一两次了,现在眼见着她和北宫烈之间的关系恶化,袁太医这种知道她太多秘密的人要被灭口简直顺理成章,只是这袁太医死前一则又帮她解决了展欢雪的麻烦,二来又在单语乔那里留了疑虑下来——
单太后那女人果然是无孔不入,算计的已经是密不透风了。
这边裴思淼从单太后出来,出宫的路上却是再度和出来逛园子的单语乔偶遇。
“德妃娘娘!”被展欢雪折腾了一晚上没睡,裴思淼的精神也不是太好,见到单语乔很有几分意外。
“王妃这就要出宫了吗?”单语乔问道。
“是!”裴思淼道,看着她过于苍白的脸色却是心里生疑,“娘娘不是身子不适吗?怎么也没回寝宫歇着?别再受了凉。”
“成天在寝宫里憋着也是闷得慌,既然出来了就顺便透透气。”单语乔道,对她露出一个和气的笑容,“王妃也是有日子没进宫来了,怎么也不多陪陪母后?这就急着走了?”
“是,我府里还有些事情。”裴思淼道,陪着笑脸和她寒暄,心里却是十分分明这女人是在刻意的套的话。
只是单语乔这女人要在她面前玩手段的话,就实在是太不够看的了。
“娘娘既然凤体违和,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裴思淼道,露出一个笑容,“妾身不便在此久留,就先行告退了。”
她说着,屈膝福了一礼就准备离开。
单语乔的目光微微一凝,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恼意,却是抢着追上去一步拦在她面前,仍是心平气和的笑道:“听说最近梁王表哥生病了,不知道是什么病?可有什么妨碍?”
关于北宫驰的病,裴思淼虽然不知道他受伤的事,但只要想到那天凤鸣宫里的事也是一半胆寒一半愤怒。
她的脸色不自在的微微一变,敷衍道:“多谢娘娘关心,王爷只是偶感风寒,不过太医交代了,要多养一段时间。”
单语乔自是捕捉到了她神色之间的反常,面上不动声色的笑笑,“既然是这样那本宫也放心了,前几日和皇后娘娘遇到的时候还提前王爷的病,皇后娘娘也挂心的很,如果只是偶感风寒的话,那么下个月初母后的寿宴,表哥他应该是能过来的吧?”
展欢颜?展欢颜会关心北宫驰的病情?
裴思淼自然一眼就分辨出这个女人是在挑拨离间的刺激她,她虽然没有上当,也虽然十分明白展欢颜对北宫驰根本就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可是明显——
北宫驰的想法才是她心口上的一根刺。
裴思淼的面色不觉的微微一变,似是有些失神的脱口道:“这样还真要替我家王爷谢过两位娘娘的关心了。”
“都是自己人,王妃客气了。”单语乔道,说着就看了眼天色,道:“王妃不是急着要出宫吗?那本宫就不耽误你了,正好这会儿无事,去皇后娘娘那里坐坐,也好让她知道表哥无恙,让她——”
她说着,就又抿着唇角笑了笑,像是猛然察觉失言的样子,道:“让皇后娘娘和皇上都能安心!”
言罢就扶着雪凝的手施施然往花园的另一头走去。
裴思淼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目光阴冷的看着她的背影。
“娘娘,您可别听这德妃的挑拨!”曾妈妈从后面走上来,也是盯着单语乔的背影,嫌恶道:“据说这段时间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处的融洽,德妃这是受了冷落,过意到您的面前来挑拨生事的,您可不要被她拿来当枪使。”
“我知道!”裴思淼道,捏着自己的袖口,语气深沉而阴郁,“想要利用我?就凭她?她还不够资格!”
说着就转身,面色肃然的继续往前走去。
曾妈妈看着她的背影,虽然听了她的话,却也一直不敢掉以轻心。
裴思淼是她一手带大的,所以她对裴思淼的性子是十分清楚的,自家的这位主子,并不是个大方的。
知道北宫驰心里一直放着的人是展欢颜——
哪怕明知道两人没有可能会在一起,这件事也会成为她心里的一根刺。
唯恐她真的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曾妈妈想着就是胆战心惊。
展欢雪得了失心疯被送出京去静养的消息在外面很是传了一阵,因为毫无征兆,一时也引起了外界的不少猜测。
不过因为梁王北宫驰闭门养病,裴思淼这段时间又都低调的没有外出应酬,没有当事人提供的可靠消息,众人疑惑是有,却也不敢真的在背后议论皇家的是非,很快的风声也就压了下去。
三月初六,单太后做寿。
虽然不是整寿,但排场也是不小,当天宴请了所有四品以上的命妇女眷,在后宫开宴。
宴会设在中午,当天宫里还请了京城当红的戏班子进宫唱戏,一大早就在御花园的东南角搭了台子,依依呀呀的唱了起来。
这种场合,哪怕是捧场做戏,展欢颜也要当场作陪。
戏台子下面,几十张桌子依次排开,穿的花枝招展的命妇小姐们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自从展欢颜被封后以后,展家也算是跟着水涨船高,朝堂上北宫烈虽然把持着尺度,并没有因为这种裙带关系而给展骧过分的提拔,但是遇到这样的场合,展家人的优势就凸显了出来。
新晋的忠勇侯夫人刘氏和展欢歌,是和展欢颜坐在一桌的。
展家的二房也有几位庶出的小姐,则是安排在另外的桌子上。
刘氏和展欢颜打过交道,对她的脾气也算知道一些,所以收驰有度,并没有过分的巴结讨好,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保持不冷场也就是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这边的戏台子就要撤了。
单语乔送单太后回了万寿宫更衣,展欢颜也带着展欢歌回凤鸣宫。
因为离着开宴还有一段时间,展欢歌又是头次进宫,所以展欢颜就没叫辇车,干脆带着她步行赏景。
展欢歌还是一副开朗活泼的摸样,一直笑嘻嘻的四处观望,直到走在了僻静的回廊上才热络的拉过展欢颜的手道:“大姐姐,母亲说你做了皇后,排场就不一样了,还说是不叫我坏了规矩,我倒是看着你跟之前没两样呢。”
展欢颜笑了笑,与其说她喜欢展欢歌这个堂妹,莫不如说是羡慕对方。
虽然展欢歌看着单纯好骗,但也正是因为自小到大她都处在自己母亲的保护之下才会造就了她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性格。
而这样的际遇——
是她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能有什么两样的?就是多了个头衔罢了!”展欢颜笑笑,看着她肆意明媚的笑脸,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道:“又过了一年了,你的亲事,二婶儿还没给你定下来吗?”
“哎呀,大姐姐怎么突然说这个!”展欢歌蓦的就红了脸,眼神闪躲着左右晃了晃,干错就转移了话题,抬眼瞄了瞄展欢颜凤袍之下看不出任何端倪的腹部道:“还是说大姐姐你吧,我还等着你的宝宝叫我一声姨母呢!”
展欢颜闻言,忽而神色一黯。
因为孩子的事,自从那晚深谈之后北宫烈虽然再绝口不提此事,但是一提及孩子的话题,她也总是觉得这是两人之间解不开的疙瘩。
关于展欢颜身体的传闻展欢歌也是听过的,诚然她说这话却没有恶意,这会儿也只当是展欢颜想到了此事心里不快,愧疚之余更是有有些心疼,握了展欢颜的手,坚定道:“大姐姐你人那么好,我就不喜欢古大夫,看着他也不像好人,别听他的。”
说着又唯恐展欢颜不信一样,悄悄的和她咬耳朵道:“这阵子我闲着无聊,做了小肚兜和小鞋子呢,本来想要今天拿给你,讨了好意头,可是母亲不让!”
展欢颜对上她歉疚又写满关切的眸子,心里就是不觉的一暖,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只道:“走吧,再耽搁一会儿别是迟了。”
“嗯!”展欢歌点点头,两人刚要继续前行,前面的拐角处却是行色匆匆的走过来一个内侍,“奴才见过皇后娘娘,展小姐好!”
展欢颜止了步子,也不说话,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那人自觉尴尬,只拿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她一眼,陪着笑脸道:“娘娘,皇上说是请您去御书房,到时候再一起过去寿宴那边。”
虽然没有宴请外臣,但是皇亲却是都在,单太后的寿宴,北宫烈自然也是要露面的。
展欢颜看了那内侍一眼,这人倒是有几分眼熟,似乎是在北宫烈的御书房外面见到过一次。
墨雪和蓝湄互相对望了一眼,眼里却是戒备,刚想说什么,展欢颜已经微笑道:“本宫得要更衣才能去宴会上。”
“可皇上正等着您呢——”那人忙道,
不想下一刻展欢颜却是话锋一转,道:“那好吧,本宫先过去给皇上打个招呼!”
墨雪和蓝湄似是明白了什么,都沉默了下来。
展欢颜握了展欢歌的手道:“走吧!”
那人见状,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慌乱的情绪,然后紧跟着就调整了表情,笑道:“娘娘既然一会儿还要回去,不如还是让展小姐去凤鸣宫等着吧,御书房那里——”
御书房那里,按理说展欢颜出入都不太方便,不过北宫烈为了和单太后“作对”却故意带着她去了几次。
墨雪的眸光一凝。
不想下一刻展欢颜就又点头笑了道:“也好!”
言罢就对墨雪道:“你先带展小姐去凤鸣宫吧,本宫去去就来!”
“是!”墨雪掩住眼底忧虑的情绪,带着展欢歌先行。
展欢颜也才微微一笑,对那内侍道:“走吧!”
那内侍垂首走在前面,展欢颜唇角含了丝笑容,不慌不忙的跟在后面。
蓝湄隐晦的朝她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展欢颜却是微微摇头,示意她没关系——
这里是皇宫大内,她还不信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将她怎样。
那内侍脚下步子略微有点快,自始至终都没回头,虽然是个竭力保持镇定的样子,但是他过于紧绷的脊背还是暴露了他此时过于紧张的心情。
展欢颜只是绝对有趣,一直都没有点破。
绕过了旁边一个大花园,前面就是御书房了。
那内侍脚下步子不停,直接走了过去。
这个时候展欢颜才觉出几分异样,眸子微微眯了一下,然后举步跟了上去——
有人想要设计针对她,这一点不足为奇,可却绝对没人有能力把手脚做到北宫烈的御书房里来。
难道——
是她最近草木皆兵,想多了?
展欢颜微微晃了下神,走过去。
那门口侍立的侍卫头领也有些诧异,道:“娘娘是过来见皇上的吗?”
展欢颜的目光敏锐的四下里扫视一眼。
惯常情况下北宫烈处理政务的时候都有个习惯,不会叫任何人在他身边,就是简方和平四儿也都是等在外面的,可是她这一看之下——
今天这两人却都不在。
见她心不在焉,蓝湄就上前一步,代为回道:“是啊,皇后娘娘是来见皇上的,皇上呢?”
“皇上不在,已经回了后宫了!”那人回道,神态自若,确乎并没有察觉什么异样。
展欢颜的心思飞转,拿眼角的余光扫了眼旁边那垂首而立的内侍,一瞬间心里就有了几分明白。
那内侍使劲的垂着眼睛,没叫任何人看到他的神色。
展欢颜也不深究,只就微微一笑道:“哦,那是本宫来的不是时候,大概是和皇上走岔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