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奔流,斜阳洒下暖暖的光,让河水沐浴出金光。
“哦,那你说说看。”没人知晓面具下的脸是什么神情。
王策弯腰捡起一块圆润的鹅卵石,玩味的把玩:“有人跟你说过我,想必还是相当熟悉我的人。”
“以前有人说,我这个人看来很好说话,很友善,很好接触。可是,进入这里的……”王策指指心口道:“就只有我热爱的人。”
“我以为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这句话其实是上一世的人说的,王策上一世的身体瘫痪和破产,没变得偏激,就已经是靠着开朗乐观的心情了。指望他把心扉完全放开,那还不如指望社会和谐了,喝水不死人了,鞋带不能上吊了,做俯卧撑不会暴毙了。
面具男目光不变。
王策笑道:“所以,熟悉我的人,要么是我身边的朋友,我所热爱的人。要么,就是我的敌人,或者潜在敌人才会研究我。”
“有人说,最了解你的人往往就是你的敌人。”王策摊手开怀一笑:“我相信这句话的道理!”
面具男流露一抹惊讶,低声重复这句话,然后沙哑道:“不错,这句话真正有大道理。”
王策深以为然:“我人在北洲,最熟悉我的人,无非就是那几个,用屁屁都想得出来。”
一个谈季如,接触不多,可架不住那厮是唯一能算计王策,并且让王策唯一没能洞察的人,这人实在很可怕。如果要王策选一个不愿为敌的对象,到目前为止,他的选择必定是谈季如或唐帝。
柳夜行是北洲和王策接触最多,最频繁的人,他算是半个。最后一个,也恐怕是最了解他王策的,犀利哥!
“所以,你和犀利哥是一伙的。你是‘他们’的人。”王策眯眼,一点寒光迸发,然后收敛,心想未必就是犀利哥,柳夜行也没准,半试探道:“‘他们’是不是自救会?”
面具男似乎也听说过“犀利哥”这个称呼,眼中竟然有一丝笑意:“你猜的不错。不过,我仍然没看出,这跟你猜出我的身份有什么关系。”他避而不答自救会的问题。
王策并不失望,洒然一笑,摆摆手:“莫急,总要一样一样的来。既然你是‘他们’的人,那你就是大律人,至少常年居住大律。”
“哦?何以见得?”面具男的目光终于泄露一丝惊讶。
王策没说因为我比你帅这种刺激人的烂话,而是玩味道:“因为‘他们’想杀我,拿回某些东西,在我前来律京的路上,你却没出手过。”
见面具男欲言又止,王策笑着摆手:“莫要搪塞我,你没出手过,只是其一。其二是,从我带不死鸟入律京,再到现在,时间上来不及。”
“要么是‘他们’猜到我会来律京,要么你就在大律。否则,今天你肯定不会在这里。”
交镖的那七个时辰,发生了许多。给任何人都不会认为王策还要傻乎乎的一头撞进律京,莫要说外人,就是王策那一天都不相信他还会冒险入虎口。
想一想,王策是用诈,诈做绑架不死鸟。就知道他当时来律京是多么身不由己了。
面具男沉吟良久,缓缓道:“不错,当时我们都以为你会离开。没人想到你真的会来律京送死!”
王策把鹅卵石擦干净,眯眼似乎享受这份圆润的感觉:“不光是你,在乱战的那些人多半都是早早知晓了不死鸟的情报,所以才几时赶来。”
自然不全然是因为王策让北洲房放消息,这才多久的时间呢,根本就来不及派高手来。于是,那蒙面的各路人马泰半是早知消息了,这就值得玩味了。
…………“这几路人,有燕国凌国,有八大世家的人。”王策微笑,八大世家就在大律,从得到不死鸟的消息,再到出手,有足够的时间反应:“没有宗派的人。”
面具男点头侧面看去:“宗派的人,只来了一个步天王!”
王策快活的笑道:“只有步天王来,那五大宗派就不会再派其他人来。所以,你不是宗派的人,自然更加不会是世家的人。”
“我恰好在王家看了不少相关情报。你是和半帝王魂一个档次的,像你这样的人,就算大律也屈指可数。”
王策故意拖曳的尾音,嗡嗡余音震颤,隐隐在峡谷中来回的飘荡,与洛水奔流之音混在一块,形成奇妙的音场。
面具男身子一震,缓慢道:“都说你狡诈,此言不假,你果然很聪明,很狡诈。看来,你是真的猜到我是谁了!”
王策眯眼,蹲在河边洗手,洗掉脸上的血迹,哑然道:“旁人可没我这么多的信息,他们猜不出你的身份的。所以,你大可安心。”
“你说对不对,无忧王!”
面具男深深地吞了一口长长的气息,一双凝肃的目光定在王策的背影:“你敢背对我,不怕我杀你?”
王策头也不回,用力搓掉有点凝固的血迹,大笑不已:“以无忧王的本领,若然要杀我,那我是正对是背对,似乎都是死路一条呢。”
面具男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深沉道:“你很聪明,不过,聪明人往往是知道得最多的,也就会是死的最早的。你不怕死?”
“怕,怕得要死!”王策洗干净脸,自我感觉清爽的转身自嘲:“这世上大约没人比我更怕死了。还有,你说错了一桩事,我不是什么聪明人。”
王策正儿巴经的纠正:“我并非什么聪明人,我的智商和普通人一样,只是不笨罢了。我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盲目。”
“好比现在。”王策眯眼,玩味的悠然道:“一个怕死怕得要死的人,又不盲目的人,是不会把自己丢在危险处境里的。”
面具男忽然放声大笑不已,笑声震荡:“你有意与我说这些,莫非是想等那个女剑宗来救你?或者,认为你能恢复真气?”
王策皱眉,抹平眉心,心平气和道:“也许是,也许不是。我相信无忧王你一定知晓,半帝王魂早些时候来了大律。”
“要不,你猜一猜,半帝王魂会不会就在这儿!半帝王魂是去摇光宗的路上失踪的,你猜他去摇光宗,是为了挑战步天王呢?还是挑战步天王!”
“现在,步天王就在这儿。你猜,半帝王魂会不会就在这儿。”
面具男的目光顿时一凝,森寒之色凛冽无边,声线犹如刀锋:“你认为半帝王魂能吓住无忧王吗!”
“我只知,自救会很强,剑神山却都是疯子。”王策自信满满,悠然自得的面对面,缓缓坚决的向被面具男挡住的路走去。
一步一步!
…………王策和面具男之间的距离,在不慌不忙中拉近,夹杂在二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面具男的目光酝酿着莫名的盛怒,环顾一眼,这峡谷中是清净的,偶尔传来的一些战斗嘶喊,被奔流的洛水给覆盖了。
峡谷中,只有他和王策。
若然他是无忧王,不论是宋云仙,是王御城,都不值一提。今曰在场的,唯一能入法眼,能作为对手的,便只有一个步天王。
半帝王魂,在不在此地?
半帝王魂来了大律,也去了摇光宗,半路就失踪了。人人都知,半帝王魂是去挑战步天王的,步天王在这里,那半帝王魂在不在?
突然,一股无与伦比的气息从远处飞快的出现,铺天盖地的席卷万物奔涌而来。一条彩虹破空,呈现惊人的速度和光华。
大律的武帝,终于来了。
王策眉心一跳,绽放得逞的微笑。脚步丝毫不做停顿,依然前进,一步再一步,他忽然玩味道:“王魂大叔与我说过,高手相争,争的便是一霎的破绽!”
面具男凝聚心神,王策又道:“只要一个破绽,就是决定姓的。他说,不论你把武学玩得多么花哨,归根结底,杀人只用一剑!”
面具男放下了武帝驾临的忐忑,双手微微下垂,一股强悍得窒息的气息油然,无穷无尽的逆风刮起来。鹅卵石咕噜咕噜的滚动,向他滚过去。
在这股气劲的震动下,洛水竟然好像铁碰到磁铁一样,向河边泛出一层一叠的河浪!绝对没人会怀疑,只要面具男一击,王策不死也要去大半条命。
王策视若无睹,笑吟吟道:“和你一伙的胖子,用最强的力量,重击两拳才勉强打穿我的心相。我甚是好奇,无忧王能否一拳打穿!”
如果一拳打不穿,会是什么结果?面具男的眼神终于沸腾出波澜。
半帝王魂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人也杀鬼也杀,杀一个是杀,杀一百万也是杀,在他的字典里大约从来没有手软这个词。杀人,只用一剑!
如果半帝王魂在,如果他一拳打不穿王策的心相,并杀死王策。那就成了破绽,不死去半条命的,就会是他。
沉默!
二人之间的空气,竟然隐约犹如剑气一般凌厉!
王策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和巍然的面具男,在一刹那间擦肩而过!
逆流的河水轰然拍打河岸,滚动的鹅卵石几乎快要飞起来。
王策忽然一字一顿道:“其实,这时你不该担心半帝王魂,他不在我身边。”
“是小武帝在这里!”
面具男的目光充满惊骇之色,身子猛烈震颤一下!
飞舞的鹅卵石落下,逆流奔向河岸的洛水,轰然一下回归原位!
一刹那,峡谷重归平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