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略已经没有脾气了,终于是出言嘲讽道:“说得你好像真的见过神似的。”
赛琳娜那死寂的,可怕的瞳孔中忽然放出她从未见过的光芒:“我当然见过,我是神的传信者,我与他很接近。”
行了知道你神经病了……
沈略忽然有些理解了传销和□□的精髓,洗脑洗到自己都相信了。
“你的过往糟糕透顶,你所爱非人,你会给两艘船上的人带来厄运,你会……害死诺亚。”
沈略是被那句所爱非人给吓了一跳,毕竟大多数占卜都是如此,说出一些模棱两可的句子,你觉得他在说你,实际上每个任何人都觉得这话是在说自己……但不会有什么吉普赛骗子会说你爱的东西不是个人吧。
但她很快平静下来,她几乎算是冷静地出言嘲讽道:“你的神又有什么神通,他能阻止这场暴风雨吗?他能救我们吗?”
“你们都是鼠妇,不见光的虫子,他能轻松碾死你们!”赛琳娜用力争辩,她的脖子似乎只有一层皮肉连着,马上就要断开。
沈略笑了笑:“而你也是其中一员。”
她话音未落,方才一直没有解开的第四个扣子忽然崩断。脱了一半的雨衣被赛琳娜直接扯了下去,而赛琳娜本人和那件雨衣一起,直接滑出了桥。
沈略终于被船上的人拽了进去,她一身雨水地站在了原地,任凭雨水往这地上滴落,狼狈不堪地接受众人的注目礼。
诺亚终于及时赶到,他的下颚一片青色,似乎一夜未眠,胡子也没有来得及剃掉。
他自然已经知道了方才的骚动从何而来看见了狼狈至极的沈略,此时目光四下逡巡可一会儿,终于开口道:“赛琳娜呢?”
沈略沉着声音回答:“她去见你可敬的主了。”
诺亚只要一秒就理解了她的意思,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好看:“她……”
沈略微微阖上眼睛,抬手试图拧干一头乱发里积蓄的雨水。她几乎有些精疲力竭地阻断了他的下半句话:“她试图杀了我,但是失败了,这件事情与我无关。”
诺亚仿佛被钉在了原处,沈略没能拧干头发,只得上前一步:“我拼了命过来不是为了死在海里,也不是为了看你悲恸,我只是为了来看看朱诺到底怎么了……少摆出那副神情了。”
她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诺亚深吸一口气,低声回答:“跟我来。”
每个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赛琳娜,这种天气里掉到海中,没人能救得了她。
冯先生也在。
沈略顿时有些局促了,毕竟冯先生以前在学校也检查纪律问题,她现在的仪容仪表差得不行。
冯先生看了她一眼,没有在意这些,轻声道:“过来了,来看看吧。”
这回他再没有讥讽与怀疑,边上的一群人都噤若寒蝉,安静如鸡,一声也不敢吭地看着沈略走近。
诺亚跟在沈略的身后,也没有说话。
冯先生却冷不丁地开了口:“你是对的,或者说……是我错了。”
他承认了。
那群实习生大眼瞪小眼,通通是吓了一跳的模样,看向沈略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深意。沈略自然也感受到了变化,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冯老师,你不用说这些……我知道,换成我是你,我也会怀疑的。”
沈略是实话实说
。
但她也并不客气地在冯先生身边坐下,一边操纵着电脑一边开始一目十行地扫过数据:“我事先声明,我不保证我有办法。你们先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身后有人把一条毯子盖在了她身上,她头也没回地说了声谢谢。
“接下来的五天,都是暴风雨。”身后的诺亚回答道。
沈略几乎笑了起来:“你他妈开玩笑吧。”
这种海上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来个三天已经够给面子了。
五天?你当是花洒啊。
屏幕上显示出来了坐标,时间是9月18日,五天之后,他们仍然处在暴风雨的中心。
不是开玩笑的,是真的。
沈略愣在了原处,打了个喷嚏。
冯先生看了她一眼道:“你先去换一身衣服,现在这样子像什么话?”
沈略揉了揉鼻子回答:“我可以的。”
冯先生并不是斥责,只是平平淡淡地回答:“如果你病了,这边的工程怎么办?”
沈略终于是缴械投降:“好的,我很快。”
诺亚看了一眼四下,终于找出一个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熟人,他冲着一旁的禾睦道:“你带她去盥洗室吧。”
禾睦答应得有些艰难,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一边起身一边向着沈略道:“跟我来。”
沈略只好是跟她去了。
船上男多女少,女浴这边的淋浴装置大多是不出水的,只有最里面那个是好的。禾睦说自己在外面等着,就抛下她走了。
沈略也知道她就是这么个能推则推的脾气,也懒得生气,直接脱了衣服开始洗澡。热水冲在她身上,她终于有了一种起死回生的感觉。
余光却从热水的雾气中看见了磨砂玻璃外,立着一个浅浅的人形。
沈略皱着眉头,叫了声禾睦。
没人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设定是因为,这几天我军训(。
写完感觉有点冷飕飕的……看小剧场吧
沈略:是谁偷偷溜进了女生澡堂?
波塞顿:……不是我
沈略:别啊,这不成恐怖片了
波塞顿:好吧,我承认就是我,给老公留点面子好不好_(:3」∠)_
第30章 海神之吻(五)
方才被热水冲去的冷意卷土重来,沈略的大脑皮层倏忽炸开一朵细弱的烟花,炸得她头皮发麻。她和那不知是否是人类的东西对峙,几乎要在下一秒败下阵来的时候,那团影子终于消失了。
沈略沉默着,小心翼翼地往上看去——她自己都有些惊讶,她此时竟然还有这个胆子。幸而隔间的上方空空如也,方才她见到的不过是她劳碌过度眼前出现的重影。
那战栗的感觉却不是假的,但说给旁人听,旁人大概是不会信的。
她想起了不久之前摔下高台的赛琳娜,对她的死沈略并未有多大的愧疚,甚至她还能冷着心肠,嘲讽一句作死。
现在她却有些不安了起来,但她的动作却不敢慢下来。禾睦给她找来的是一套工作服,面料有些粗粝,且不合身。
沈略也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她动作尽量迅速地套上外衣,湿漉漉的头发洒落肩头,染深了那一块的布料。
她开了门,走了出去,外头一片死寂,她浴室外头的那块瓷砖湿漉漉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曾在此处站立,并且留下了痕迹。
沈略这下子不能再哄骗自己,她没有出声,借着一盏微弱的光芒,在地上寻找什么线索,然而她的行动徒劳无功,除去水渍,她什么也没有找到,而这片水渍也没能再延伸出去。
她带着不安的心情打算放弃,将刚才所见当做一个睡糊涂了的诡异的梦,却在黑暗处瞥见了一道流光。
那光芒一闪即过,如电如沫,一下子就没影了。
似乎是刚才的角度正好,才有东西将那盏灯的光芒,投入沈略的一双眼中。
沈略抬眼看了看门外,没有人过来,便自行延长了呆在此处的时间。
她后退一步,终于在那黑暗中寻找到了一小团燃烧的火焰。
她步子没有犹豫地冲上前去,那里有什么人遗落下什么东西,有那么一瞬间,沈略觉得那是故意为她留下的。
她走到了黑暗中,微微俯身,伸出右手去用掌心捕捉那团火焰,触手是坚硬冰凉那团火焰就被她困锁在了掌心。
她知道这是什么,这是一块鳞片。
准确的说,这是波塞顿的一块鳞片。
沈略几乎在抓住那玩意儿的一瞬间辨认出来,因为她太熟悉了。
她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惊讶什么,波塞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他为什么故意留下了这块鳞片。
沈略的心在狂跳,却被身后的声音逼得生生停下:“你在那里做什么?”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禾睦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身后,她极力调整好表情,口气轻松地挑开了话题:“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
她尽量抹去被撞破的慌乱,她自己都有些惊讶,自己是如何使脸上带上笑意的。
禾睦却在此时偏执到了极点一般不依不饶,她上前一步抓住了沈略的手腕,冷着眉眼,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沈略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一层热气,被禾睦冰冷的手一抓,几乎是一个激灵地退了一步。
她表现出的明显的抗拒使禾睦几乎有些歇斯底里起来:“你到底藏着什么东西?你真的要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沈略忽然明白了——这是一个赛琳娜的信徒,她相信赛琳娜的话,并且对自己充满敌意。
藤蔓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生长出来,一如沈略心底的仓皇无措。藤蔓像是顺着她生长一般,扯住她的手腕,蜿蜒过她的胸口与腰肢,最后将她锁死在了墙面上。
她从来没有想过,平日里永远是吊儿郎当的一个小姑娘会冲着她突然发难。
有一瞬间沈略觉得自己要死了,她的肋骨咔咔作响,胸肺的空气被挤了出去。
禾睦的气力更是大得惊人,她轻而易举地掰开了沈略攥紧的右手。鳞片尖锐,她刚才又抓得太紧,生生扯开一道,在和禾睦拉扯的途中皮肉外翻,说不上有多疼,但此时看上去有些惨不忍睹。
禾睦质问她:“这是什么?”她从未讲过这样的光华,那既不是琉璃,也不是翡翠,坚硬不易碎,像是什么生物保护自己的躯壳上的鳞片。
沈略从窒息感中缓过劲来,几乎有些虚弱地回答:“那是我的。”
那不是什么东西,那只是我的东西。
禾睦似乎有了怒气,脖子上的那根藤蔓几乎要扭断沈略的脖子,沈略忽然回忆起了赛琳娜死亡的惨象,心下一寒。
禾睦没有在意她微弱的挣扎,只是大声冲她说道:“我看到了,是你害死了她。这是什么东西,你说不出来。”
沈略实在问不出口她怎么看见的,只能极力捕捉着一点点稀薄下去的空气,谋杀的过程缓慢而不着痕迹。
她终于瞳孔微缩,压着嗓子发出声音:“不要……”
并非对着禾睦开口求饶,而是对着禾睦身后的昏暗发声,期冀给这个女人留下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