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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光殿很大,晚宴中人数不少。见二皇子跃跃欲试,似是真要射箭的模样,众人反应不一,有兴奋而期待的,有担忧害怕的……
  但无一例外,他们都希望二皇子能狠狠削一削胡渚使者的面子。
  苏凌冲乌维轻轻勾了勾手指:“还请乌维先生,站到殿门口去。箭矢无眼,不能伤了皇上和诸位大人。”
  乌维微微一愣,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苏凌快走几步,来到程寻和杜聿的桌前,自二人桌上的果盘中个取了一只桃子,丢向乌维:“接着。”
  眼见桃子飞来,乌维下意识接过。两个桃子,分别攥在两只手中。
  苏凌笑了一笑:“乌维先生站在殿门口,对,就是那儿,不要动。站好了,对,对,两只手各拿一只桃子,最好平放在手上,不要握紧……”
  乌维此时早反应过来,这位二皇子想要做什么了。他面色惨白,神情难看。他知道此事是他做的不地道,可大周的二殿下也没必要这般戏耍于他啊。
  而殿中其他人等,有的已经轻笑出声。不管二皇子箭术如何,吓一吓这些胡渚的使者也是好的。
  不过,他们并不认为二皇子真的能完成第二道难题。
  程寻和杜聿相视一笑,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期待:有好戏看了。
  当初在崇德书院,苏凌应对霍冉的挑战,大获全胜。——细想起来,这件事也没过去多久。
  —
  乌维依言站在宫灯下,双手各托着一只桃子。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大周的二皇子。
  短短数息间,他心头闪过许多念头:要不要等二皇子的箭射过来时躲开?还是故意凑上去,让他射伤自己?若胡渚的使者被大周皇子所伤,那么想延缓上贡……
  他心念如潮,正自思索,忽见羽箭向自己飞来。
  似乎有风起,宫灯微动,他眸中仿佛有火苗闪动。而他自己则像是被兜头泼了冷水一般,僵立原地,浑身动弹不得。
  忽的两道大力袭来,他两只手同时一沉,双臂酸软无力,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一长一短两支羽箭正好插在他手中的桃子上。桃子破裂,汁水流在他手上,粘粘的,带着甜味。
  箭尾还在轻颤,刺得他的眼睛酸痛,眼前的一切似乎也模糊了许多。
  —
  程寻一直留神看着这边,虽然知道苏凌箭术高超,可依然忍不住为他担忧,一颗心也被紧张攥住,提的高高的。此刻见双箭齐中,她心情大好,忍不住轻拍了一下手掌:“好!”
  杜聿瞧她一眼,也跟着高声赞道:“好得很。”
  皇帝哈哈一笑,长舒了一口气。他并不知道怀思擅长箭术,但这并不妨碍他心里高兴。
  霎时间掌声雷动,人人叫好。尤其是宋大人,更是面露得色。似乎他不是二殿下的策论夫子,而是二殿下的教习师傅一般。
  在喧闹声中,苏凌缓缓走向乌维,低声道:“得罪了,这第二题,算是答出来了吧?”他吩咐内监:“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帮乌维大人收拾一下?”
  内监匆忙上前,接过乌维手里带箭的桃子,又给他净手。
  乌维任他们摆弄,视线却紧紧锁在大周的二皇子身上,他咬牙:“自然算。”
  苏凌冲皇帝施了一礼,慢悠悠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
  乌维收拾好后,定一定神:“乌维先时听说大周人才济济,可为何两次答题的都是大周的皇子殿下?莫非其他人等都是庸人么?”
  众人微怔,当下有不少人颇为汗颜。
  苏凌微微一笑,应声道:“乌维先生有所不知,在场的诸位,俱是我大周一等一的人才。可惜胡渚出的题目太过容易,原也不需劳烦他们。”
  乌维摇头:“二殿下学识渊博,乌维敬服。只是乌维此次前来,是要向大周的人才讨教的。改日机会合适,才请教二殿下吧!”
  这位大周的二殿下像是提前知道了他们的题目一样。一次是偶然,可两次就不是了。原本乌维对这三道题目很有信心。然而接连被答出两道,还都是同一个人,这让他难以接受,大受打击,甚至准备好的第三道难题也不敢轻易拿出手了。
  当下要紧的是,剥夺这位二皇子的答题资格。
  ——苏凌只是一笑,并未回答。
  皇帝饶有兴致看着乌维:“你倒是说一说,第三道难题是什么?”
  怀思接连答出两道,皇帝信心大增,以至于对第三道也不大放在心上。
  乌维目光沉沉,扬声道:“呈上来。”
  众人齐齐向殿门口望去。只见两个胡渚人举着一块高约二尺、宽约五尺的红色木板走了进来。
  那木板的背面是花鸟图,正面则红底黑字,写的满满当当。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低呼。
  程寻定睛望去,略扫了一遍之后,心下讶然。她看向杜聿:“《老子》?”
  这分明是《道德经》的上篇《道经》啊。
  杜聿皱眉,眼中亦有不解:“怎么会是《道德经》呢?却不知道胡渚使者出的题目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胡渚使者抬着《道德经》中的篇章进来是做什么。
  皇帝直接问道:“这就是第三题?”
  “回大周皇帝陛下,这就是第三题。”乌维指着木板,扬声道,“不知道给一炷香的时间,在座的大人能不能准确背下木板上的字。”
  “木板上什么字?木板上不就是《道德经》吗?在场的诸位,又有哪一个不识得《道德经》?”宋大人哈哈大笑,“你这第三题,我看还是不出了吧?”
  众人纷纷附和,可不是?虽说本朝重儒,可是在场之人又有哪个没读过《道德经》?
  原以为这第三题会是什么刁钻古怪的题目,没想到竟这般容易。
  众人俱是胜券在握的模样,连杜聿都忍不住轻笑一声,对程寻道:“胡渚人似乎很喜欢《道德经》。三道题目,两道出于此。你会背吗?”
  程寻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此刻她面前那个绿色的logo上的小红点正一闪一闪。她怔了一瞬,对于这个一直在她面前晃动,随着她的走动而走动的logo,她已经做到视而不见了。
  可这个时候,它闪啊闪的,强迫症真的受不了。
  她眨一眨眼,望着面前陡然出现的:“是否开启‘一目十行’技能?”
  她轻轻摇一摇头,手指正要点上“否”字,胳膊被杜聿轻轻拍了一下:“你不会?”
  杜聿异常惊讶,程寻不会《道德经》吗?这在书院虽然不是重点学习的科目,可是以程寻的学识,不应该不会啊。
  胳膊被轻拍了一下,程寻手一抖,原本要点向“否”的手指,向旁边划了一下,堪堪点中“是”字。她“啊呀”一声,颇为懊恼。
  “怎么了?”杜聿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问道。
  程寻忙摇头:“没什么啊。”她看向木板,果然,开启了“一目十行”技能后,真的一眼十行,就印在脑子里。
  一眼,两眼,三眼……
  就跟相机照了下来,放在了眼前一样。她闭上眼,就是一行一行的字。
  果真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啊。
  程寻轻轻叹一口气,以为修好了呢。怎么这技能还是这德行?
  也是,她原本就不该信任这个系统的。被这个垃圾系统坑的还不够惨吗?
  —
  说是给一炷香的时间记《道德经》,然而真正专心去记的并无几人。
  《道德经》大家太熟悉了,几乎人人都认定了此举他们必赢无疑。估计胡渚使者是破罐子破摔了吧?
  不过杜聿依然目光灼灼盯着木板,尽管他通晓《道德经》,可他并不能完全放心。他隐隐觉得不会这么容易,或许胡渚使者在哪里改了个别字,就是看他们大意,想使绊子。
  程寻虽然也跟着看向木板,可是并不认真。《道德经》她记得很熟,张口就来。现在这木板,又让那个“一目十行”的技能给照相一样,经不成经,文不成文的,十行十行印在脑海里。
  她看木板,都觉得头疼,心口憋闷,干脆移开了视线。
  —
  一炷香的时间过的极快。
  那块木板被人扭转了方向,花鸟图那一面朝向众人。
  乌维深吸一口气,含笑说道:“一炷香时间已经到了,不知道这第三道难题,在座有谁能答得上来?”
  皇帝哈哈大笑,自信满满:“这第三题,在场诸人,人人皆能答出。”
  乌维笑笑,神色不变:“是吗?那就请大周高人赐教了。”
  他话音刚落,此次博学宏词科的一等二名高岩就站了起来。
  高岩今年二十五六上下,眉目修长,极为清俊。他理了理衣衫,笑道:“在下高岩,算不得什么高人,在座诸位,人人都比在下厉害。我算是最不中用的了,就让我来回答一下这第三道难题吧。”
  乌维一笑,眼神晦暗:“请阁下赐教。”
  “这是老子的名篇《道德经》的上篇,共37篇。”高岩清了清嗓子,“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他脑袋轻晃,洋洋洒洒,一字不差。
  程寻仰着脸含笑看去。
  乌维的脸色越来越沉。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无名之朴,夫亦将无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定。”高岩轻舒了一口气,笑问,“可有不对的地方?”
  乌维定了半晌,方露出了些许笑意:“大周人才济济,乌维佩服……”
  高岩笑着坐下:“承让了……”
  却听乌维续道:“只可惜我们胡渚的规矩,和大周的不大一样。这是大周的《道德经》,在胡渚却不是。我们的文字,是从左到右,由上往下看的。所以,不该这么念。”他摇了摇头:“这第三题,高大人,答得不对。”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宋大人当即喝道:“荒唐,荒唐。《道德经》哪有那般念的?既是胡渚的规矩,何不按照胡渚的文字来?推三阻四,强词夺理,这就是你们的规矩?”
  乌维笑笑:“说了请教汉学,又怎能用胡渚的文字?看来第三题,难倒了大周的高人。”
  众人满怀愤怒:“岂有此理?你们分明是胡搅蛮缠!”
  这道题目,说起来并不算难,只是大家先入为主,也没想到胡渚人这般行事,是以出其不意。当即有人手指蘸了酒水,将《道德经》写在案上。
  皇帝冷笑数声,这胡渚的使者是疯了吗?还是根本没打算活着回去?
  “没有一人答上来么?”乌维轻叹一声,缓缓摇了摇头,“撤下去吧。”
  程寻转了转眼珠子。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一行一行来?
  这题目她会啊。
  “且慢!”她正欲回答,杜聿已经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