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七……哦,不是,婉姐姐,今天你陪我喝酒好不好?咱们来个不醉不归。”
慕清婉看了一眼仍旧若无其事地在一旁吩咐伙计上菜的昭和,心底叹了一口气,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握紧了夏侯冽的,朝她点头:
“好。”
原本今天她就打算来个不醉不归的,莫名地,她现在不想回去那座华丽的牢笼,能在外面多呆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她阿Q地安慰自己。
夏侯冽捏了捏她的手,她回他一笑:“让我好好醉一场好不好?”
娇娇软软的声音里带着莫名的哀伤,夏侯冽想起今天是他们孩子的忌日,知道她心里难受,便不再说话。
酒楼的伙计很快将锅底端了上来,是鸳鸯锅底,一半是清汤一半是放满辣椒的红油汤。
初夏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东西,慕清婉见她瞪大眼睛看着,便笑着手把手地教她烫菜,初夏觉得很有趣,刚才伪装的笑容渐渐褪去,恢复了开朗活泼的性子。
闻着那股子诱人的香味,慕清婉的馋虫也开始发作起来,她特别喜欢吃辣,吃火锅那些蘸料更是样样都少不了,见着那些菜一一摆上桌子,她的口水咽了又咽。
教会了初夏,她便开始自己啧啧有声地吃起来,吃得眉开眼笑的,两排长长的睫毛如羽翼一般忽闪忽闪的。
夏侯冽看着她吃得不断咋舌的模样,不由得又好笑又好气,一脸宠溺地给她从清汤里盛了一小碗汤,递到她跟前,“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谢谢。”
她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眼神不忘扫向对面的初夏,却看到她正傻呆呆地望着自己。
一口汤瞬间卡在喉咙里,她憋得满面通红,一下子咳了出来,夏侯冽慌得赶紧边拿手帕边给她拍背,一边不忘气恼道:
“说了叫你慢点吃,你偏不信!”
拿手帕给她擦了擦嘴巴,又忙着去倒水,整个忙得不亦乐乎。
对面的初夏看着夏侯冽面上虽埋怨气恼,可是眼底却是浓的化不开的宠溺劲儿,一时悲从中来,不由得感慨道:
“婉姐姐,冽哥哥对你可真好。”
慕清婉顿时僵住,看了看初夏旁边坐着的昭和一副埋头苦吃的样子,不由得气恼地捏了捏夏侯冽的大腿,夏侯冽焉能不知她心里的小九九?
忙咳了一声,对昭和道:“昭和,初夏好歹也是客人,你这个凤凰楼的老板怎么也不照顾着点儿?”
“啊?”昭和这才抬头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看到夏侯冽朝他递眼色,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此刻初夏却已经恢复了笑脸,“冽哥哥,这几天澈哥哥一直都很照顾我的,你别说他了。”
慕清婉见她一心维护昭和的样子,不知怎么的,竟然心里酸了酸。
哎,多好的姑娘啊,可惜昭和这个榆木脑袋硬是不开窍,不知道珍惜。
可是他们能做什么呢?总不可能逼着昭和娶她吧,感情的事根本勉强不来,如果硬逼,到时候两个人只会痛苦一辈子。
她泄气地垂下头,连眼前美味的食物都没了兴趣,一下一下地扒着碗里的菜发起呆来,其他三人也不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僵凝。
不过幸好很快小二端酒上来了,这才打破了这场尴尬。
小二服务周到地给四个人面前的酒杯都倒上了,夏侯冽端起酒杯就要喝,却被慕清婉一下子拿手盖住了酒杯,“少喝一点。”
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胃疾,夏侯冽心里一暖,不过脸上却露出了一抹诡异的表情,用耳语似的音量对她说:
“乖,你也少喝一点儿,能够助兴就好,只是别喝醉了。”
助兴?助什么……兴?
慕清婉狐疑地去看他,却见他笑得像一只得瑟的狐狸,顿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脸上“刷——”地一下红了。
这个色|胚!
昭和看着他们亲昵的样子,眸底一黯,语气装着轻快道:
“嫂子别担心,这是陈年梅子酒,喝了不容易醉的,对皇兄的胃也没什么很大的影响。”
两人还未说话,初夏却抗议道:
“澈哥哥,我刚刚说了要和婉姐姐不醉不归的,你怎么拿了梅子酒?我找掌柜的要去。”
她说着飞快地起身就要往外走,昭和急声想喊住她,她却早已没了踪影。
慕清婉瞧昭和脸色不对,忙试探着问道:“昭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和初夏……”
昭和将面前的酒杯端起,将酒一仰而尽,好半晌才道:
“她……她要成亲了。”
“什么?”慕清婉顿时惊得叫出声来,夏侯冽虽未开口,却也是一脸惊异。
昭和一脸的无措和苦涩:
“她希望我前去阻止路老太君的决定,可是我……我拿什么资格去阻止?我并不能给她幸福……”
慕清婉定定地看着他,希望为初夏争取一下:
“昭和,你老实说,你真的一点都不爱初夏吗?连尝试一下都不行吗?”
“我……我不知道……一直以来我对她都是如一个兄长对待自己的妹妹,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如果你可以往那方面想呢?”
初夏突然走了进来,眸色晶亮地盯着昭和。
昭和没想到她这么快回来,脸色变了变,感觉到她那期待的眼神,他下意识地垂下眼睛,不再说话。
初夏眼中的光芒渐渐暗了下来,直至一潭死水,“我……我明白了。”
她娇小的身子踉跄了一下,心中苦涩难言,从东墨追到这儿,只为求一个答案,没想到,还是不能让他动摇半分。
这下子,她真的该死心了。
慕清婉从未见过初夏这样颓败的模样,她印象里的那个朝气蓬勃,坚强勇敢的小女孩,是否会因为这场无果的爱情彻底消失不见?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她清了握。在爱情里,根本没有谁对谁错,并不是付出就会得到回报的。。
昭和没有错,初夏也没有错,错的是命运,错的缘分。
她不由自主地握紧夏侯冽的手,夏侯冽的大手反过来将她的小手包裹在里面,两枚银戒紧紧地靠着。
他们该是多么幸运,能够找到彼此。
两情相悦,是多么奢侈的爱情。
“澈哥哥,我明天就要回东墨了,上次你生辰,我特意向婉姐姐学了一首歌,本来想作为生辰礼物送给你,但是后来遭逢北燕和东墨大战,所以没送成。明日一别,咱们也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再相见,我就把那首歌作为最后的礼物送给你吧,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懂得了如何去爱一个人。”
路初夏的脸上恢复了淡淡的笑容,没有了往日的阳光明媚,此刻,她笑得温婉而淡然,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身上的稚气早已没了踪影。
慕清婉心疼她的转变,却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
耳边响起了初夏清亮的嗓音,那首歌却不是她当初教给她的《传奇》,而是她只在她面前唱过一次的《见或不见》: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在你手里,不舍不弃;
来我怀里,或,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寂静,喜欢。”
路初夏的声音很好听,没有任何伴奏,周围一片寂静,只剩下她清淡的声音,一种淡淡的情愫,萦绕在听者的心底,柔柔绵绵,却又宁静淡然,最后化成一种对于爱的感悟。
什么是爱?曾经,我们以为,爱是轰轰烈烈、撕心裂肺的;曾经,我们以为,爱是年少轻狂、肆意来去的;而如今,慕清婉却从路初夏的歌声里,听到了一种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光阴怎么样轮回,永远无声无息,不喧不灭的刻骨铭心的爱。
等她唱完,慕清婉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可是路初夏,脸上却仍旧是淡然,双眼仍是凝着昭和,却没了之前的痴迷,只剩下一泓岑寂。
她没有说话,只是过去抱住了她,“初夏,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憋着。”
路初夏却看着她笑了:
“婉姐姐,我不哭,我已经拼命拼命努力过了,我并没有任何遗憾。”
“初夏……”
慕清婉抱住她,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夏侯冽看着两人,剑眉蹙了蹙,朝一脸怔然的昭和看了一眼,虽然气恼他的无情,可也知道,此刻如果昭和表现出怜悯,恐怕对初夏的伤害更大。
最后,也只能长叹了一口气,“我们先出去吧。”
等他们出去,两个女人便抱头痛哭起来,哭到最后,两人眼泪都没擦,端起初夏拿来的烈酒你一杯我一杯地干起杯来。
“来来来,婉姐姐,喝酒喝酒,今儿不醉不归……”
初夏是捡的最烈的酒拿的,两个弱女子如何尝得住?没几杯下肚,就开始醉醺醺地说起胡话来: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初……初夏……你别伤心……改天姐姐给你找一个更好的……肯定比昭和好一百倍……”
“咯咯……好啊好啊……姐姐……我不要成亲……我不要成亲……我只要……我只要澈哥哥……澈哥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
“初夏……听姐姐的……忘了他吧……”
“忘……如何能忘……姐姐……告诉我……该怎么忘……”
慕清婉迷蒙着眼,又灌了一杯酒,“姐姐……嗝……这个姐姐也不知道……哈哈……如果能够忘记……姐姐今天就不会委屈自己回到那个牢笼了……嗝……”
她们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了隔壁两个男人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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