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东边露出了鱼肚白,夏侯冽身上的毒素才通过手腕全部转嫁到慕清婉身上。
“娘娘,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两人走到外室,陆太医给她包扎好伤口,见她面色越来越苍白,不由得担忧道。
她点点头,“赫连墨霄给我下了蛊毒,逼我杀你皇兄,只有事成了才能拿到解药,如果没有解药,七日之后就会毙命,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
他的醒转惊醒了在榻前支颐浅睡的女人:“冽……你醒了?”
“好,大哥答应你。”。
“冽,要喝水么?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碧影满是心疼地想要去扶他,却被他避开,他自行撑着坐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目光掠过她的手腕,眼神一厉,倏地抓住了她的手臂,不顾她的挣扎,扯到了自己眼前,看到雪白的纱布上面泛起了朵朵如傲雪寒梅般的血渍,他眼睛一红:
昭和惊得双眼大睁:“赫连墨霄?”
嘴里下意识地提醒道:“冽……我是清儿啊……”语气里不无委屈。
“大哥,请满足我最后一个心愿,带我离开这儿吧。”
昭和深深地看进她的眼底,眸中溢满痛苦,“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么?”
“记得。”昭和点了点头。
昭和握紧了拳头,仰头将即将涌出的眼泪倒回进眸眶里,努力稳了稳情绪,这才道:
夏侯冽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晚上了,重重的纱帘低垂着,灯烛高燃。
“清婉!”
慕清婉似是放心似是感伤地道了谢,然后缓缓地走进了内室,临走之前,让她最后再看一眼自己心爱的男人吧。
“原来你也知道。”慕清婉笑了,眼泪一颗颗地滚落下来,“你别急,没关系的,真的。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一种毒和两种毒,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可是却于事无补,慕清婉,就这样失踪了。
“别担心,我还撑得住,很快就要天亮了,我休息一下就得走。”
只是那些黑衣人却并不恋战,虚一招实一招地应付着,等到轿子那边传来慕清婉的尖叫声,昭和这才知道自己他们的调虎离山计,可是却为时已晚,慕清婉已被其中一个黑衣人扣住,并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朝廷里没什么事,所以我就赶回来了,你怎么样……”他的眼睛仔细地盯向她,她急忙掩饰地别过头去不让他发现自己的异样,可是刚才那一眼,昭和便发现了她的脸色不正常,快步奔上前去扳过了她的身子,“你的脸色怎么惨白的?皇兄欺负了你?还是那个莫清歌找你麻烦了?对了,皇兄呢?”
“你先别急,他没事,只是刚才又毒发了,我给他喂了解药,现在正在休息。”
*
“现在换我来拜托你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请你好好照顾他,陪伴他,不要让他一个人好吗?”
“……冽……”似是根本没想到他会如此冷言冷语地对待自己,碧影一时怔了。
见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别人抓走,昭和气怒得双目发红,像发了疯似的开始狂砍起来,那些黑衣人不敌,一个个死在了他的剑下。
昭和站起身来,转身就往内室而去。
她握住他的大手,抚上自己的脸,泪,一点一滴地打湿了他熟睡的脸庞。
她身子一僵,这才回过头去,迟疑地唤了声:“昭和?你怎么来了?”
夏侯冽不是派他回了京城吗?
面上外您。心脏处传来剧痛,慕清婉按住胸口,苦涩地摇了摇头:“我现在已经要不起他了。”
“他……在里面。”
手指一一地抚过,没有漏过任何一处,她要让自己记住这张脸,这张曾让她咬牙切齿地恨过,刻骨铭心地爱过的脸。
暗卫们很快跟那些黑衣人站成一片,心口传来一阵剧痛,慕清婉已经摇摇欲坠,昭和护住她坐进轿子,派了两个人在一旁保护,怒喝一声也加入了战局。
冽,好好睡吧,等明天醒了,一切都是将有个新的开始。
昭和听出了她话音里的意思:“你还中了别的毒?”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睡得很安详,像个孩子。
慕清婉知道已经瞒不住了,只得咬了咬牙道:“好,我告诉你。”
她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到最后,只剩下一片淡淡的释然。
昭和被她的话震得脸色发白,身子摇摇欲坠,倏地大步走过来握住她的双肩吼道:“你怎么会这么傻?蚀心散在皇兄的体内的话,只要熬过七|七四十九天便会痊愈,可是你这样突然把毒全部转移过来,只有死路一条!”
她想象着夏侯冽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或许,从他父皇把他送往西楚为质开始,他就没有如此地安稳睡过一觉了吧。
“还记得当初你要我答应你的事吗?你说要我不管心里有谁,都要善待夏侯冽。”
她在心底默念着,擦干了眼泪,起身一步一步离开,没有回头。
等到下辈子,再凭着心底的记忆,来人世间找寻他。
“她……”碧影吞了吞口水,撇了一眼夏侯冽的神色,这才斟酌着开口:“许是见你毒发昏迷,又逃走了吧。”
“退下。”他的嗓音仍然有些沙哑。
慕清婉迅速缩回了手,抿唇不语。
“如果要以他的命,才能换我一命,那我宁愿不要……”
好不容易撑着身子走到床边,她已经痛得浑身冒冷汗,她坐了下来,手轻轻地抚上夏侯冽仍旧苍白的容颜,手指从墨黑的发鬓开始摸起,缓缓地抚过他饱满的额头,英挺的剑眉,紧闭的双眼,高挺的鼻子,性|感的薄唇……
“我知道,其实皇兄也从来未相信过她,皇兄这次派我回京,除了处理朝廷的事以外,就是查探碧影的底细,现在我查探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已经飞鸽传书给皇兄了,我担心她对你们不利,这才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那就好。”慕清婉松了一口气,她原本还担心夏侯冽会大受打击,看来,一切都是她多虑了,这些天来,原来他只是在陪着碧影做戏而已,可怜她这么些天来不知掉了多少伤心泪。
“可是您现在身子如此虚弱,能走到哪里去呢?”
慕清婉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背:
昭和听闻此言,立即变了脸色,“你的意思是……你还是决定要离开皇兄?”
听到那声清脆的“冽”,他心脏倏震,仍显昏沌的眼神望向身前静立的女子,佳人的轮廓渐渐地清晰起来,却不是他想见到的那一张脸,他的意识完全清醒过来,微微地蹙紧了眉。
昭和剑眉一蹙,“怎么又会毒发?”
永别了。
“清婉呢?”他的眼睛盯着她,眯细了眸子。
慕清婉忍住从手腕处开始渐渐往全身蔓延的剧痛,淡淡地笑了:
昭和早已打点好一切,扶着慕清婉上了轿子,两人正要离开,突然朦胧的晨光中数道黑影掠了过来,直直地袭向他俩。
她闭了闭眼,轻声道:“他身上的毒已经全部转移到了我的血液里……”
慕清婉的脸上泛出一抹不知是甜蜜还是苦涩的淡笑来,“他刚刚为了替我下水找玉佩,着了风寒……不说这些了,横竖我这次将他体内的蚀心散全部清除了,最迟明晚就能醒过来。你现在来了正好,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傻清婉,你怎么会这么傻!怎么可以这么傻!”
昭和直觉不对劲,怎么可能皇兄一个人在内室呆着,而清婉则和一个太医在外面呆着?依皇兄对清婉的黏糊劲儿,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请忘了我吧。
“你这伤是从哪里来的?”
她低下头定定地看着手中尤带着湿意的凤佩,涩然一笑,“不必为我伤心,这都是命。我此生唯一遗憾的,是不能陪冽一起白头偕老,看来,只有等下辈子了。”
慕清婉见他急匆匆地要进内室,忙拉住了他,眼神示意陆太医退下,然后拉着他在一旁坐了下来。
还不等她说完,她的身子就被昭和紧紧地揽进了怀里,脖子处迅速传来一阵冰凉的感觉,她听到昭和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哽咽:
“昭和,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得马上离开这里,等你皇兄醒了,你记得提醒他提防赫连墨霄和碧影,碧影看似变得痴傻,其实根本不是如此,恐怕咱们都被骗了。”
慕清婉抚了抚手腕上包着伤口的纱布,正要说话,房门突然被打开来,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昭和脸上泛起一抹喜色,随即见她慎重的模样,不由疑惑道:“什么事?”
昭和的身子顿了顿,转过身来,面色沉痛地望着她:“你告诉我,刚刚你说的替皇兄清了毒素,是不是跟你手腕上的伤口有关?”
夏侯冽并不答话,仍旧只是看着她,只看得她全身发麻,慌得眼神都不知道摆在哪一处:“怎……怎么了?为何如此盯着我?”
“下去吧。”许久之后,他淡淡地撂下一句。
“冽……你到底怎么了?”她的身子一动不动,不甘心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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