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会意,便挥手命外围的死士散开,亲自去查验离恨天伤势。
九辰抬起头,有些眩晕的望着沉沉夜空。
“此事,孤交给你全权定夺。”
巫王带着列英等人走了过来,语调里,是久违的轻松与喜悦。
九辰回过神,惶恐道:“儿臣不敢僭越。”
巫王微微一笑:“人是你抓住的,怎么处置,理应你说了算。”
九辰垂眸,似是犹豫了片刻,忽然撩袍跪落,道:“儿臣有罪!”
巫王好笑道:“孤赏你还来不及,何罪之有?”
九辰道:“儿臣欺瞒了父王。当日,儿臣在百兽山遇险,九死一生。救儿臣性命的,不是什么高人,而是――离恨天。”
巫王笑意隐去,眼睛微缩:“所以,你想保住他的性命?”
“儿臣不敢!”
九辰断然摇头,抬眸,嘴角已微微扬起:“当日救儿臣的,除了离恨天,还有另外一个楚人,他们言谈间,似乎提到了「九州公主」和「夭黛」,想来,应该和这次军中夭黛之祸脱不了干系。儿臣认为,不如以离恨天为诱饵,将他的同党一并抓获。这样,才能彻底去除父王的心头大患。”
“九州公主……”
巫王咀嚼着这个字眼,缓缓负手,认真审视着眼前的少年,许久,唇角勾起:“离恨天,就交由死士营看押罢。”
“记住,要礼遇有加,好言相劝,切不可伤了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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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名义师徒
离恨天虽已被制服,但惮于此人卓绝剑术,外围的死士依旧围成扇形,保护巫王回帐。
九辰站起来,仰头,愈加眩晕的望着沉沉夜空,然后,失力般丢了手中弓箭,眼前一黑,毫无预兆的栽倒在了地上。
穆寒大惊,忙疾步奔过去,刚要高声传唤军医,一只滚烫的手,忽然紧紧攥住了他的胳膊。
九辰一双黑眸冰冷摄人,直勾勾的盯着他,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穆寒会意,知他不愿惊动帐中的巫王,更不愿声张,便不着痕迹的扶他起来,继续收拾残局。
死士营十二营的营地都驻扎在深谷密林里,为了方便羁押离恨天,夜战营四营暂时在兵器谷内安营扎寨,等待下一步行动。
除了子营统帅穆寒,其余三营统帅宗玄、北漠、师铁,亦对那位被捕的青衣剑客充满了好奇与探究。
作为江湖上的重要人物,嗅觉敏锐的死士营曾经调动蛰伏在淮、楚两国的死士,对此人展开追踪,然而,整整五年,这两批训练有素的死士皆空手而归。
要知道,这些死士里,有挥金如土的富豪,有倾国倾城的美人,有炙手可热的权贵,还有名扬四方的刀客。
自打营寨扎好,这四人便以各种名义出入羁押离恨天的营帐,目的只有一个:他们都想看看,这位不为金钱、名利和美人所动的西楚第一剑客到底是何方神圣。
相比之下,离恨天显得极为从容淡定。对于军医为他疗伤的请求,他坦然接受,异常配合,末了,还道了句:“多谢。”虽然沦为了阶下囚,他面上毫无愤懑不甘之色,反而气度优雅的同众人点头为礼,一碗又一碗的喝着这军中极不讲究的茶水。
他任由四营统帅的目光在他身上轮番逡巡,并不拆穿他们的目的,也不见怒色。他始终沉默,只在喝饱茶水之后,对前来探究他的师铁说了句话:“让你们的主帅来见我。”
师铁琢磨着,这句话的语气,怎么听怎么怪异。还没等他琢磨完,离恨天又补了句:“莫不是,他没脸来见自己的师傅?”
师铁听得心惊胆战,出帐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次,王上派给死士营的主帅,身世背景……似乎有些复杂啊……
他曾暗暗观察过九辰,他摸骨笛时,手掌关节处和食指中指上,皆有层老茧,这是一双典型的长年握弓的手,而非握剑的手。
九辰说话时,也是典型的巫都沧溟口音。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巫国少年,怎么会和西楚第一剑客有如此深密的联系呢?
壁亭之战,轰动一时,他们对九辰和季剑这两个名字,自然有所耳闻。若巫王出于对东阳侯的信任,把两个少年将军安插到两营主帅的位置上,师铁虽觉草率,倒也能勉强理解。可对于九辰和离恨天之间的关系,巫王真的知晓内情么?若知晓,为何还会放心把离恨天关押在此处,若不知晓――
师铁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九辰有些发烧,勉强睡了小半个时辰,醒来后,依旧头疼欲裂。
师铁过来时,见帅帐中黑着灯,以为九辰还在睡着,犹豫片刻,正要硬起头皮禀告,帐内已传出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师将军请进。”
帐内,已亮起了烛火。师铁进去,只见九辰一身墨色单衣,正盘膝坐在地上,专注的摆弄棋盘中的棋子。局中,黑白子厮杀正厉害。
师铁暗自咋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喜欢自己跟自己摸黑玩棋子的人。
九辰落下白子,吃掉三颗黑子,才撩袍起身,道:“日后,有事直接回禀,不必顾忌任何事。”
“是!”
师铁心头一凛,不由对这少年生了几分敬服。
他小心翼翼的把离恨天的话说了出来,九辰却只哂然一笑:“困兽之斗,何足为奇?”
见师铁仍是一副心事重重、无处解惑的样子,九辰略一挑眉,负手问:“师将军可是在忧心,本帅与此人情谊未断?”
师铁忙道:“末将不敢。”
“无妨,若将军不怀疑,本帅倒要怀疑将军对王上的忠诚之心了。”
九辰笑着说完,表示并无计较之意,又忽得皱眉:“当初,这拜师之事,都是王上金口玉言决定的。本帅也没料到,王上会把这次行动交给死士营负责。”
“王……王上?”
师铁听得一头雾水,暗暗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