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信也会了意,大手一挥,几名侍卫立刻将尸体抬走了。
这场血案,如闹剧一般,草草了结。
巫王回到殿中,洗了把手,便若无其事的靠在藤椅中小憩。
晏婴心中有愧,扑通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巫王眉峰微皱,踢了踢他,冷笑:“晏公何时能做回马前炮?”
这日,还发生了第二桩令巫王头疼的事,就是夜宴初开,风国公主的仪驾还停在沧冥城外,公子子彦踪迹全无。
巫后与年迈的太祝令在司天监等了整整一日,都没能等到本该进行“问名”与“纳吉”之礼的两人。老人家很不舒心,整个司天监都怨声载道,前来观礼的王公贵族及世家子弟更是因此吵闹不休。
重阳殿内,舞乐奏起,美酒佳肴已经次第摆上长案,诸事准备齐全,独独少了一对主角。这宴会究竟开与不开,让忙活了一日的司礼官很是为难。
风国小世子最沉不住气,一听说自己阿姐还被晾在沧冥城外,当众就掀翻了长案。
此次,是巫国理亏,一干大臣虽是不满,却也不好发作。满案美酒吃食滚了一地,装酒的铜壶,又恰恰滚到了季小将军的脚下。
本来,这样算不得大事,可偏偏季剑这几日正心情不爽,两句不和,两个少年一剑一枪,从殿内一路打到殿外,好不热闹。
巫王脸色阴沉得坐在主位上,虽未出言制止争斗,隐忍的怒气,却令整个大殿的气氛都冰结到了极致。
云妃也没料到,子彦会做出如此鲁莽之事,面对巫王的冲天怒气,只能静默的跪在君前请罪。
整个席间,唯有性情直爽的史妃在幸灾乐祸的看好戏。这段时日,她被云妃抢尽风头,眼见着这对母子恩宠刚起,就闯下这等大祸,不由心头大快。
巫后端静的坐在巫王身侧,凤眼一挑,道:“王上,子彦是个懂事的孩子,断不会无故胡闹,想来是因事耽搁了。不如,先开席罢,让客人干巴巴的等,总归失力。”
巫王揉了揉额角,正要宣布开宴,殿外,内侍高声传报:“子彦公子到,幽兰公主到。”
云妃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险些瘫倒在殿上。
然后,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一袭白衣的少年公子,携着一个素衣少女的手,缓缓步入殿中。
遥遥望去,两人一个俊秀如玉、玉树风流,一个姿容高洁、清幽如兰,当真如神仙眷侣一般,羡煞旁人。满殿人都看得痴迷,也不知是谁哄闹了一声,众人才大声谈笑起来。
巫王怒意未消,死死盯紧子彦,阴沉着脸问:“到哪儿疯去了?”
子彦缓缓跪落,从容回禀:“父王恕罪。儿臣听闻,在我们巫国,青缇之花,代表祥瑞和太平。此次,公主不远千里,远嫁巫国,着实辛苦。白日,儿臣寻遍沧溟,终于采到了青缇花赠与公主,以示两国同好。”
众人依言望去,果见那素衣少女的发间簪着一朵青花,幽香沁脾,煞是美丽,又立刻改口,交相称赞公子子彦乃翩翩君子,温润明理。
子彦却满是愧疚的道:“只是,怠慢公主鸾驾,儿臣确实犯下大罪。”
一直沉默的素衣少女在合适的时机,终于开口:“子彦公子的心意,幽兰心领,感激不尽。”言罢,又十分合乎时宜的与子彦相视而笑。
当事人都能将这桩事一笑揭过,旁人倒也不好再追究下去。
巫王颜色稍缓,巫后简单问了两句家常,忙亲自拉着两人入座。
风止云与季剑打得正酣,听闻幽兰到了,立刻弃战奔回殿中,拿剑指着子彦,横眉道:“阿姐,就是这小子欺负你么?老规矩,你报数,我来砍!”
案后的素衣少女徒手捉住剑刃,清浅一笑,未置一语。
风止云从未见过自家阿姐有过此等形态,只当惹她生气了,忙收起剑,讨好道:“阿姐既然这么心疼他,我暂且放他一马便是。”
幽兰灌了口酒,依旧不说话。
子彦不动声色的挡住她第二杯酒,轻声道:“公主喝多了。”
幽兰置若罔闻,推开他手,依旧将酒送到唇边。
一杯将尽时,那只手,毫无预兆的从她手中夺了酒,将余下的一饮而尽。
这一幕看在旁人眼里,自然是两人恩爱甜蜜、如胶似漆。
幽兰冷冰冰的转眸,他旁边的少年,正摇着杯子,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此人,定是故意的――当真是――可恶至极!
宫宴进行到一半时,独孤信悄悄进殿,捡着角落,绕到主位旁,同巫王耳语了一番。
巫王举杯,与众臣同饮,然后便以军务紧急为由,匆匆离去,留下巫后主持宴会。
殿外,独孤信已经备好车驾,巫王换上常备的便服,马车便飞也似的离了宫,最终绕进了北市。
侍卫们,已经将一家名为悦来的驿馆重重包围起来,他们忙活了一天,几乎将整个沧冥城翻遍,怎么也没想到,那位小殿下竟会藏在供各国马商养马喂马的下等驿站里。
管理驿站的小官品阶低微,并不认识巫王,见来人气度不凡、一身贵气,只当是哪位王公大臣,忙打起精神,小心伺候。
独孤信端起架势,高声喝问:“昨晚,你这儿住进来个受伤的少年,他在哪间屋?”
驿官面露难色,脸色堆满笑意:“大人说笑了,下官这儿日日来往上百人,跌打损伤、断手断脚的数都数不过来,不知大人说的是哪一个?”
独孤信揽住他肩头,袖口滑出一块令牌,往后努了努嘴巴:“我们小公子离家出走,我家主子很是担忧,事关重大,老弟你不妨再仔细想想。”
那是――黑玉令!见令如王上亲临!
驿官两眼发直,浑身一震,立刻换了副恭敬姿态,垂首道:“下官有眼无珠,大人莫怪。实不相瞒,那位小公子,就在后院的草料房里。”
独孤信暗暗吃惊,巫王已经信步往后院走去。
草料房紧挨着马圈,一个老马夫正在给马喂草,屋里黑着灯,没有一点动静。
独孤信挥了挥手,侍卫们悄悄从后面绕入,将矮小的房间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