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梅在一旁道:“王上,王后,奴婢已经命人在章台宫备好了晚膳,现在可要移驾?”
巫王显然心情大好,道:“转了一天,孤倒真是饿了,立刻摆驾过去。”说到此处,他忽然向身侧的女子道:“孤倒是很久没有和王后、世子一同用膳了。”
巫后莞尔笑道:“有五年了。”
三人难得聚在一起,席间,巫后又一直不停的给巫王和九辰夹菜添汤,毫不掩饰心中喜悦。这一顿晚膳,倒是十分的和谐融融。
膳后,巫后正要吩咐隐梅准备汤浴,巫王便止住她,道:“孤先去垂文殿跟世子说些事情,晚些过来,你先歇着。”
巫后笑着应下,道:“臣妾等着王上。”语罢,又吩咐九辰:“提醒你父王注意身体,不要说得太晚了。”
巫王复与巫后耳语了几句,才大笑着离开了章台宫。
由于晏婴提前吩咐过,垂文殿内倒是烛火通明。
九辰进殿后,便沉默的撩袍跪落。
巫王负手立在殿中,踱了数步,才开口道:“北市的事,你知道多少?”
九辰道:“父王所知道的,便是儿臣知道的。”
巫王回身,盯着他,道:“你母后知道的呢?”
九辰摇头:“儿臣不懂父王的意思。”
巫王冷笑一声,道:“孤的王后向来冷静、沉着,最压得住事,今日,她慌成这样,不是因为孤的安危,而是要从孤这里知道这场马乱的结果。”
九辰有些负气道:“父王在怀疑母后对巫国的忠诚么?”
巫王没有回答,忽得道:“将你的麒麟玉佩拿出来,给孤看看。”
九辰沉默片刻,道:“儿臣丢了。”
巫王毫无惊奇之色,反倒温颜道:“何时丢的?”
九辰垂眸:“儿臣推测,应是三日之前。”
“麒麟之佩有何用处?”
“危急之时,可号令百官,代行王命。”
“孤赐你这枚玉佩时,说了什么?”
“宁碎勿失。”
巫王对此回答十分满意,便不紧不慢道:“既然记得,今日之事,你又如何解释?”
“儿臣知错,无话可说。”
九辰抬眸,说得直截了当。
巫王向一旁的晏婴道:“这五十杖,你先替世子记下。”
晏婴心头绞作一团,惶恐应下。
巫王便继续问道:“南市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九辰想了片刻,坦然道:“比父王多一些,但多出来的,儿臣不能说。”
巫王脸色陡沉,冷冷道:“在孤眼皮子底下耍弄这些伎俩的后果,你应该知道。你记住,孤若想拿下怀墨,十个南市也阻止不了。”
语罢,他吩咐晏婴:“这是一百杖,加上去。”
晏婴唇角动了动,终是回道:“是。”
巫王缓缓坐回案后,盯着九辰许久,复道:“朱雀道之事,查出结果了么?”
九辰没有料到巫王突然将话题转到此处,只能道:“尚无线索。”
巫王拿手在案上敲了会儿,道:“这件事,孤先不罚。不过,三日内,孤要看到结果。”
“是。”
巫王将手边奏简捡了一遍,才跟晏婴道:“你带着世子去内廷司刑处,告诉庾庚,用竹杖。过完刑后,让世子来这里批完今日积下的奏简,再去休息。”
晏婴心中五味杂陈,可这里,从来没有他一个奴才说话的余地。因此,他便也只能认真遵从王令,然后殷勤的安排小内侍们侍候巫王去章台宫歇息。
在庾庚眼中,他们这位小世子素来胆魄过人。因此,纵然不合规矩,庾庚依然识趣的听从了他们这位态度堪称强硬冷淡的小殿下的话,将一百五十杖全打到了背上。
相较于重杖,竹杖不会伤筋动骨,要轻上许多。但惧于巫王严令,内廷司刑向来不敢放半分水,因而这个过程中,九辰还是断断续续吐了几口血出来。
杖刑结束之时,晏婴手足有些僵硬冰冷,只眼中泪花儿一直打转儿。九辰拒绝了他的搀扶,坚持自己走回了垂文殿,一路上,任他怎么聒噪,都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案上堆积的奏简并不算多,重要的几份巫王方才已经单独捡了出来。九辰因为双目又开始眩晕发昏的缘故,生生用了将近三个时辰才将所有的奏简处理完毕,结束时,三更已过。
晏婴见他低声咳得不停,担忧之余,又怕惹着他的小殿下,便小心翼翼试探道:“可能是方才路上灌了冷风,要不,老奴让人煮些姜汤去?”
九辰恹恹无采的摇头。
晏婴思衬半晌,又试探道:“或者,熬些热粥,殿下想吃什么味道的?”
九辰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殿外看。
晏婴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才发现天空正垂着几颗星子,明亮异常。
晏婴一边给他换了盏热茶,一边笑着问道:“殿下想做什么,就告诉老奴,老奴立刻让人去弄。”
九辰还是盯着外面看,又过了好一会儿,忽然轻声道:“我有点想哥哥了,我都很久没见过他了。”